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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第七章
這一句平生一種錯覺,好似回到初見的那一夜,彼時卻是她主動尋求。
如今問題撥轉,車內燈光映綴着那雙因生病而顯得潋滟的眼,四目交彙,她的反應也比平時慢了半拍,想收起目光時,已然被他攫捕。
溫臻下意識舔了下幹澀的嘴唇,只說:“沒有,晏總多慮。”
瞥過她顫動的睫羽,晏朝聿沒再說話,只将一件西服外套遞過去。
緩過那陣痙攣,小腹的灼熱感慢慢消減。
肩上披着他的西服外套,層層氣息在将人裹挾,溫臻感覺身體都在發燙。
她側過頭眼睫忽閃,昏綽的燈光融融照在二人的間隔處,像是一條極細的線,将他們之間明暗分隔。
車窗外的景色開始變動,溫臻這才想起什麽,虛聲道:“我的車……保險公司的人還沒來呢……”
“我會處理。”
溫臻一時啞聲,白生生的臉望着身旁的男人,靜了半晌,又嗫嚅問:“您要帶我去哪?”
車輛在勻速而行,晏朝聿沒看她,不冷不熱落下一句:“捎你回家。”
得到答案,她高懸不安的心落于平地,又是低聲一句道謝,便側眸回看窗外盞盞霓虹。
時間一分一秒在更新。
車停時,窗外一場夜雨正紛紛落下,晏朝聿放下手中文件,視線掃見角落裏的溫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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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着眼簾安靜地蜷縮在旁,寬大的西裝蓋在她的身上,像是将她包裹住,因為跳舞的緣故,她有嚴格控制飲食,體脂很低,四肢纖細修長,即便身高有169cm算得上高挑,但落在他身旁,依舊是小小一團,弱不禁風的模樣。
晏朝聿本想喚她,湊近時才察覺到人竟然睡着了,只得收回目光。
車內空調自她上車後便開得暖,車程行駛中她睡着過去也不稀奇,身邊響起一陣極細微的窸窣聲,他睨過一眼,察覺是小姑娘正挪身尋求一個更為舒适的睡姿,烏發半掩住她的側臉,那張飽滿的紅唇翕張。
靜谧空間裏,随即呢喃出一聲細嗚。
“……爺爺……”
低低淺淺的一句,格外模糊,晏朝聿根本沒能聽清,只靠着椅背略偏首看向身側熟睡的人,他喚了一聲溫臻的名字,過了半晌,人遲遲沒醒,索性放棄。
窗外的雨還有一陣兒,他的視線落在溫臻交疊在腹部的雙手處,靜默幾秒,他收回目光。
駕駛座的司機見他二人久未下車,正揣摩着老板心思要不要下車回避,畢竟淋雨和失業,顯然前者更劃算。
下一秒,卻聽男人沉聲吩咐:“回華庭。”
司機旋即應下。
車程一個半小時,盞盞路燈偶有投射過車窗,原本沉在昏昧中漆黑鋒銳的眉眼,在細微光束裏竟顯得有些許溫潤的意味,好似波瀾不驚的湖水,有時也會掀起一二兩漣漪。
但也僅限于此,風散即平。
溫臻醒來時,是淩晨四點多。
屋裏亮着一盞微黃的落地燈,她神思尚且迷惘,只半支着身體起來,視線打量一圈周圍,只剩下陌生。
腦中一片懵,依稀記得自己做過一場夢,夢中有她眷戀的一切,以至于遲遲不肯醒來。
思此,她低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确認還是今天穿的那套襯衫裙,只是後背濕涔涔的一片有些難受。
緩過片刻,腦中回憶起夜裏車子抛錨,一整天沒怎麽吃飯又是胃痙攣,然後呢?
然後就是……
晏朝聿的出現。
思緒停在這,她擡眼凝向那道房門,溫臻下床趿鞋,将房門擰開。
又是一間套房,隐約中帶着熟悉感,目光拉遠,只見落地窗前一張紫檀木雕梨花的辦公桌前還亮着一盞燈。
霎時,兩人視線相接。
一道藍色的幽幽焰光随即掐滅,白霧未散,萦繞在他修長指間。
看來是剛點燃,便又熄了。
“醒了。”
晏朝聿眉峰微擡,神色平靜。
原本因剛睡醒而顯得遲鈍的大腦,因這一句,遽地清醒不少。
她想起他們的第一夜,也是推開門的那一瞬間。
煙霧之下,他形容清挺立在落地窗前,側過身的那一句“醒了”。
心跳霍然加速。
“我……”溫臻攥緊裙角,有些難以啓齒。
“第一次有人在我車裏睡着,還挺不适應。”晏朝聿聲線平直。
溫臻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并非他要帶她到這,而是她當時沒有意識,出于人道他選擇相助一次。
同時她心裏清楚,這人即便是舉手之勞,也需要收取一筆昂貴費用。
而她如今籌碼太少,根本負擔不起。
晏朝聿将拟好的郵件點擊發送後,擡眼見她仍舊站在那端,眉峰微動,給她建議:“房間裏有淋浴室。”
這話令她耳根發燙,即便知道他并非那個意思,但他們之間不該如此。
于是她硬着頭皮說不用。
晏朝聿道:“我以為,你似乎不必對我如此生疏與客氣。”
這話一出,兩人之間那些微妙的,可以避免的,全部崩塌。
溫臻有些喘不上氣,“我只是覺得不合适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溫小姐上次來時,可并沒有說不合适。”
這句出口時,氣氛好似已經凝固起來,然而晏朝聿并不打算停,他輕叩桌面,繼續說:
“用得一次,如何就用不得第二次?”
但溫臻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直白,她本以為他們是達成共識地不去提及,直到此刻。
晏朝聿的目光直棱棱地落向她,燈絲微茫,映着女人白皙精致的臉龐,任誰也不舍讓這般模樣的人沾上淚光。
這般對望,像是他欺負了她似的。
晏朝聿擡手摁了下眉弓,而後阖上MacBook起身走向她。
浮雕牆紙上拓出一高一低的兩道影子。
溫臻眼睫微動,他們間分明還隔着一段距離,壓迫感卻侵襲着她身體的每一處。
上次也是這樣。
她太清楚,清貴優雅不過是晏朝聿浮于表面的一張皮。
而這張皮需要扮演什麽角色也完全取決于他的心情,他收放自如,旁人只得應承。
僵持不下,溫臻撩過耳邊散發,眼波泠泠望他。
晏朝聿側過身,被他所遮擋月光灑進來,落在他們的腳下。
他溫聲問她:“生氣了嗎?”
溫臻眼底閃過一絲茫然,繼而得體一笑只說沒有。
月光打在他清隽的面容上,那雙眼睛顯出幾分溫潤,他略一颔首,又說:“一直沒來得及問你,那晚的擦傷藥,收到了麽?”
‘刺啦’一聲巨響在她腦中轟鳴。
溫臻背身僵住,假意維持的柔和神态也微微變動,但她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旋即垂眸捋過耳發。
“那夜只是一場意外,晏總應該忘了才是。”
“可我的外套,還在你那。”
“外套送洗了,下周一我會讓人送到華庭。”
對上女人清落落的眼,晏朝聿不再緊追,只坦言道:“舞會上的話一直作數,我會靜候溫小姐發號施令,算作賠罪。”
想要什麽。
這句承諾對大多數女人來說,是蜜糖,也是匕首。
溫臻想得很清楚,她有朝一日,若要接受男人的承諾,一定是建立在,蜜糖罐的蓋子是為她打開的,匕首的把柄也要由她去掌握。
刀鋒所指,斷不能是由旁人指向自己。
最後,溫臻并沒有使用套房的淋浴室。
那天清晨,晏朝聿的助理來過,打過照面後,她被送回景禦府,臨下車前那位助理又将滿袋子治療胃痙攣的藥轉遞給她,沒多話便走了。
當天下午保險公司有給溫臻來電,說明車子的情況與問題,處理好以後,表弟易東又發過幾條消息過來問她昨天如何。
還有另一些短信與電話,全是來自溫家的,大伯溫則良發得最多,問她那晚到底什麽意思,說她現在學會忤逆尊長,還有一些是來自伯母舒焉然,都是些勸和的話語,沒什麽新意。
一直到周三夜裏,彼時,她正在海灣口的一間清吧和易東消磨時間。
臺上歌手唱到副歌部分時,桌上的手機忽然亮起。
不是別人,是大伯溫則良。
溫臻本不想理睬的,但不小心劃開屏幕,一眼掃過短信上的那行字,她眼神微愣。
她要的答案終于來了。
一直不願松口的溫則良,竟然答應在下周一召開股東大會,但也說明能不能通過股東們的投票,取決于她的能力。
“這不等于還是不同意嗎?”易東睨了眼內容,冷笑道:“這群老頭子,一個比一個算得精,更何況外祖父生前也沒讓你接管過集團的事……”
清吧昏暗的燈光投在女人瑩白指尖,溫臻垂着眼簾看了短信內容幾秒後,倏爾展顏,眉眼有流光浮動,她擡指撚着玻璃杯,輕抿一口果汁,狀若無意道:“沒關系,再如何,有爺爺的遺囑在,他們再如何不想我進公司,也得讓步。”
她實則清楚,溫則良之前一直咬着不松口,現下又松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等着她,但事在人為,她也不能輕言放棄。
易東側頭深深看她一眼,嘴裏嘀咕着但願如此。
想到不久還有一場仗要打,溫臻沒在清吧多停留,就着易東的車和司機回了景禦府。
這一晚,夜色靜悄悄。
仿若山雨欲來的前兆。
到了周一,鬧鐘響起,她準時起床洗漱收拾,化了一個顯氣色的淡妝,挑了最幹練的一套西裝裙出門,她自己的那輛車送去檢修,昨晚便同易東說好了,今天讓他的司機來送。
八點過十分,主城區車水馬龍,熙來攘往的皆是早八早九的打工人。
博林集團總部坐落于市中心的臨江區,是瀾城的經濟紐帶,四周高樓林立,一眼瞥過窗外,無一不是白領精英的人物。
溫臻抵達時,是早上八點三十分整,會議設在九點,她早到了半小時。
她前前後後來過集團幾回,頂層的人幾乎都認得她,一則是因為溫老爺子的掌上明珠的緣故,二則是因為溫臻有一張足矣令人過目不忘的臉。
是以,她剛從電梯的轎廂踏上頂層的地板,秘書部便已派人來迎。
一路行至辦公區,她了過工位處正襟危坐的一排排人,而後進入等候室,其間,秘書部的總秘一直在旁陪着她,也拿出許多公司相關資料為她講解。
內部顯然也是得了消息,知道她的來意,才會如此細致。
“大小姐,博林目前的相關資料基本都在這裏了,您有任何不懂的,可以随時問我。”
翻過介紹頁,溫臻清楚這些紙張無非都是向外人介紹的版本,正如她突然要空降至此,沒人願意相信一個學跳舞的小姑娘可以揮動寶劍,指點沙場。
想到此,玻璃門外映過一道身影,溫臻擡眸睨過去,門被叩響,四目相對間,有人推門而入,手中還端着一杯熱咖,同她笑意盈盈道:“姐姐,聽爸爸說你要進公司。”
溫臻記得溫粵自畢業以後便進入集團底下的一家主gg設計領域的分公司,不屬于總部,但此時此刻出現在總部頂層。
她不禁莞爾,眼底依舊清粼粼一片,語氣倒是溫和得很:“小粵,今天周一你怎麽會在總部?”
溫粵将手中咖啡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而後就着一旁的沙發坐下,“是上周,爸爸說你以後可能要來博林上班,就把我調過來,說是可以幫襯你一下。”
“姐姐,一會的股東大會,我陪你參加吧。”
“是嗎?”溫臻眉梢微動,“可是股東大會,除股東之外的人,未經允許是不可以進去旁聽的哦,畢竟有很多集團內部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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