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養老院(2)
養老院(2)
第5章
還差兩年就五十歲的巒星河在這位老爺子面前倒成了年輕人。
張翠霞也沒否認,笑呵呵地讓兩人繼續聊着,她則領人繞過排樓,繼續往裏走。
排樓後是個花園,花草樹木打整得很利落,能看出年歲不淺的樹木遮擋住了大片陽光,正中間的亭子中又是坐着兩個白發老者在下棋。
兩人擡頭,巒星河才看出其中那個臉上有條疤的男人只是個中年人,雖頭發白了大半,但神态與老人還是有明顯區別。
“小張,這誰啊?”另一個真正的老大爺往上推了推眼鏡,很努力地想看清這個陌生人是誰。
張翠霞照例介紹,說完讓兩人下完棋早點回去,說天氣預報中午要下雨。
兩人擺手好架勢根本沒聽進心裏。
“走吧,你二叔還在等你呢。”
兩人不聽,張翠霞也不再勸,更沒跟巒星河介紹他們是誰,領着人穿過花園來到棟一層建築前。
透過成片的落地窗,巒星河一眼就看到胡永軍正在廚房裏切着菜,身側油鍋裏都開始冒出青煙都沒發覺。
兩人見狀,也顧不上多說話,忙鑽進廚房跟着忙碌起來。
刺啦——
洗好的青菜劃入油鍋,轟隆作響的油煙機好像沒有一點作用,升起的油煙嗆得三人連聲咳嗽,更顧不上久別重逢的喜悅。
別看胡永軍跟張翠霞忙得團團轉,但兩人做飯的手藝實在讓人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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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麥菜下了鍋胡永軍才想起切好的蒜末還在案板上,慌忙轉身丢入蒜末,随意用鍋鏟翻動兩下,迅雷不及掩耳地又摻入了半勺子水。
随着菜裏水分被炒出,這鍋子炒青菜已經成了燴青菜。
“吃飯的都是老年人,所以菜要炒軟些。”胡永軍還抽空跟巒星河解釋了翻,話還沒說完,又一勺子水摻入,徹底變成了湯菜。
巒星河:“……”
回眸看了眼案臺上才切好的豬肉絲,巒星河狠狠吞了口口水。
“二叔,肉不上漿嗎?”
“上漿?啥上漿?”胡永軍不懂,迷茫地四處轉頭看了看,瞟到桌上的豬肉絲後明白過來:“你是說肉?”
巒星河點頭。
“咱們在家炒菜重來沒上過漿,不講究那些。”胡永軍無所謂地擺手,然後又鼓囊了兩句:“難怪卞老師他們說豬肉咬不動,難道就是沒上漿?”
“養老院的廚師上個月剛辭職,我們就是臨時頂上來的。”張翠霞很清楚他們二人做飯不好吃的事實,不像胡永軍那樣嘴硬,忙用詢問的眼光看向巒星河:“咋上漿?你教教我們。”
【鶴頂紅,拿些基本調料出來。】
背包一沉,巒星河沖張翠霞點點頭,走到操作臺放下背包,往外掏出幾個塑料瓶。
這幾個瓶子看着像喝完的飲料瓶,包裝都被揭去,能清楚看到瓶子裏或白或灰的粉末狀。
【還是鶴頂紅細心。】巒星河悄悄誇獎。
原本裝這些調料的都是大陶罐子,鶴頂紅擔心被人懷疑,專門換了個沒人會多想又符合巒星河摳門印象的容器。
【那是!這幾個塑料瓶子跟你的身份才相配。】鶴頂紅懶洋洋的表示。
“這些都是啥?”張翠霞拿起一瓶,扭開瓶蓋湊到鼻尖前,在巒星河沒來得及阻止前就被猛烈的胡椒氣嗆得猛打噴嚏。
阿嚏——阿嚏——
接連幾個噴嚏後,忙不疊蓋上蓋子,抹了把被嗆出來的眼淚。
“這些都是我以前沒用完的調料。”巒星河哭笑不得地解釋,将瓶子依次擺在案臺上,彎腰去洗菜池裏洗幹淨手。
幾分鐘後,抽油煙機聲音停下,一鍋子泛黃的炒油麥菜出鍋,胡永軍夫妻則被巒星河麻溜的一系列動作驚呆,傻乎乎地站在他身後跟着人轉來轉去。
給豬肉絲調味上漿,切好蒜薹,折身看到案板上還堆放着幾十個雞蛋。
“這是打算做什麽菜的?”巒星河擦着手問。
“本來打算蒸雞蛋羹,但我們倆都不會,所以打算一會理點大蔥炒炒。”張翠霞說。
“雞蛋羹簡單。”巒星河随口道。
廚房的設備很簡單,洗菜池占據一面牆,兩個不鏽鋼廚臺占據另兩面牆,剩下的就是兩口大竈和抽油煙機。
一口用木蒸籠蒸着飯,另一口就是剛才炒油麥菜的鍋。
巒星河說完,随便從櫥櫃裏拿出個裝菜的不鏽鋼盆,敲碎二十個雞蛋攪拌。
“我看飯可以了。”邊攪拌,巒星河邊朝蒸鍋擡擡下巴,張翠霞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下意識就将蒸籠端起才愣了愣。
巒星河卻沒給她思考的空檔,又指揮着人将牆上挂着的蒸籠拿來,他舀入幾勺子溫水入蛋液裏繼續攪拌。
等蒸籠一上鍋,只見巒星河随意地将蛋液上的泡沫舀出,轉身就把不鏽鋼盆放入蒸籠。
左右在廚房裏找了找,最後拿出個裝包子的不鏽鋼盤蓋到盆上,蓋上蒸籠蓋子。
“這就好了?”
胡永軍不敢置信地指指蒸鍋,驚訝的嘴都沒法合攏。
巒星河回頭,不解的“啊”了聲。
“蒸蛋只是最基本的菜,這有什麽難的。”
他的輕松讓胡永軍跟張翠霞齊齊無語,兩人前幾天按照網上教的方法試驗了不下五十遍,沒一次蒸出水靈靈的蛋羹。
看巒星河說得那麽簡單,胡永軍甚至懷疑,他說的基本只是指把雞蛋蒸熟而已。
“二叔,炒菜吧,看時間快十一點半了。”
受食神世界的人設影響,巒星河當了幾十年主廚,一進入廚房就不由自主地領導起來。
提醒完幾人,他彎腰麻溜地打開氣竈,不自覺地搶過了胡永軍主廚的位置。
“星河咋像是變了個人?”借着轟鳴的油煙機聲,張翠霞湊到胡永軍身邊小聲嘀咕:“他難道在工地上還要負責給人炒菜?”
“應該是。”胡永軍抱着手臂點頭同意。
“我覺得是好事,一會兒院長來你正好把這事兒跟他說說,廚師的工資可比看大門高多了。”張翠霞心思一轉忙道。
“好!”
蒜薹一入鍋,香氣彌漫開來,原本平平無奇的炒菜在巒星河手中好像大變了個模樣。
兩人默默圍觀完了賞心悅目的做飯過程,當翠綠與褐色交雜的菜被端上保溫臺時,雞蛋那邊也被霧氣所包圍。
“好香。”張翠霞疑惑。
明明她看到巒星河只在蛋液放了少許鹽巴,怎麽蒸出來的味道會這麽香得人迷糊。
牆上的時鐘指向十二點整時,巒星河關掉竈臺開關,連蓋端出了不鏽鋼盆。
香氣更加濃郁。
這種香氣無法具體形容出來是什麽樣,明明很淡,但就是覺得清甜。
蓋子揭開,金黃的雞蛋羹晃動了幾下,光滑得甚至能映照出模糊人影的表皮一看就嫩滑無比。
胡永軍暗自咂舌,甚至有些垂頭喪氣。
別人随随便便就蒸出了這麽成功的雞蛋,再聯想他多次實驗就沒成功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撒上點蔥花,熱油一澆,巒星河就沒再放其他調料。
十二點五分。
餐廳門口,早上看見的卞老師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現在餐廳門口。
“今天的菜看樣子炒熟了,還有香味。’卞老師開着玩笑,每往前走一步都很慢。
胡永軍見吃飯的人來了,又抽空跟巒星河介紹起這座有點特殊的養老院。
“卞老師是養老院的老人了,從二十年前……
卞老師原名卞袁博,人生就好像是照着這個名字所取是的,博士畢業後一直在大學當教授,在華國幾十年前那可是響當當的知識分子。
不過卞老師這一生過得也很坎坷,特殊年代時被打成反派下放農場,腳被牛踢斷沒有得到及時治療所以留下了殘疾。
獨子在他被打成反派後就與之斷絕了關系,甚至還在批評大會上帶頭□□。
後來,他得以平反,回到銅石大學繼續教書,但與家人再也沒聯系過,退休後就一直住在順平養老院裏。
“卞老師這一輩子不容易!”張翠霞幽幽輕嘆。
她的嘆氣聲還沒落地,門口又依次進來三人。
經由胡永軍介紹,巒星河才知道為什麽要說這所養老院很特別。
整個養老院裏就四個住客,其中三人既是住客又是主人,只有年紀最輕的金叔是十年前被卞老師帶回來的可憐人。
金叔一輩子沒結婚,做幾十年木工好不容易攢下的錢都被侄子吞占,最後淪落街頭好幾年,直到遇到卞老師。
養老院唯一的阿姨名叫廖黨月,與卞老師同樣是那個特殊動蕩年代的受害者。
一只耳朵當年□□時被打聾,所以現在只有左耳能聽到人說話,與她交流時必須要大聲。
今早巒星河進來時她沒打招呼,只是因為根本沒聽到他們說話。
剩下的白發老者厲琥厲老爺子,家庭狀況不知,早些年在國外做生意,後回到銅石養老,這個養老院的地皮就是他領着大家買下來的。
“厲院長就是養老院的院長。”胡永軍撞了撞巒星河的肩膀小聲道。
巒星河看向白發白眉面色紅潤的厲院長,有絲錯愕劃過心底。
這位一身看似簡單的老頭衫和大短褲,但手腕上所戴的兩串珠子可不是泛泛之輩。
很低調……但絕對很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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