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買船的銀子

買船的銀子

第32章

巒家。

“你我年歲相差無幾，也別老叫我周老爺子，叫我周二哥便是。”

院子裏，剛喝了口水歇息片刻的老者熱絡地跟巒老頭交談着，兩人穿着相似又都握着杆煙袋，晃眼間一時還真讓人沒分清誰是誰。

巒老頭明顯跟老者也很是投緣，從善如流地立即叫了聲：“周二哥。”

周老大和個黑瘦婦人坐在旁側，雙雙偷偷打量着巒家的院子。

唯有抱臂立在院牆旁的高個子青年不停向外張望，也是他最先看到遠處走來的巒星河。

“巒大哥回……”

回字含在口中轉了又轉，那個來字都沒吐出來。

青年十幾年的人生裏，還從未見過這種景象。

巒星河肩頭扛着只羊，半人高的背簍青草冒出了尖，左手提着兩只在微弱掙紮的小羊，右手還提着個籃子。

如此多的東西壓在身上，卻絲毫沒阻礙他在小路上疾走而來。

就在青年訝異間，巒星河也瞧見了他，沒問是誰，先微微轉身露出右半邊臉笑笑：“勞煩小哥叫我爹出來幫個手。”

幫手……

青年心裏腹诽，瞧這架勢根本不需要幫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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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巒叔，巒大哥回來了。”

心裏雖如此想，青年還是趕忙傳話巒老頭，自己則是搶先将院門打開。

巒星河果然只是随口說說而已，門剛開，人已經步履輕快地走進門來。

“咩咩——”

小羊仔剛放下地便立即發出尖叫，錢氏又驚又喜，才不管羊是怎麽來的，幾步竄上來就抱起兩只羊仔摟在懷中：“他爹，你快來看，是小羊仔。”

砰——

将母羊往地上一放，巒星河卸下背簍，這才笑着看向幾個陌生人。

方才看見那青年的第一眼巒星河就肯定是周老大來了。

這兩人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是兄弟就是父子。

“巒老弟，你這是進山打獵了？”周老大望着地上那只山羊，少說也得上百斤，冬日裏可吃了不少。

能在冬日裏尋到帶崽子母羊，光是運氣就叫人羨慕。

“路上遇到被石頭壓住的母羊，不知餓了幾日，我沒怎麽費力就抓住了。”巒星河實事求是地笑道。

“老哥我在山中打了十幾年的獵，還從沒遇到這等好事。”一說相當于是撿來的，周老大更是羨慕。

青年欲言又止，很想說就算他遇見這等好事也沒法子将活山羊帶回家。

“可不是，若這山羊有傷口流血，恐怕也等不到我發現，周大哥這麽一說老弟我運氣确實不錯。”巒星河又道。

“這只羊拿起集市上少說能賣幾十兩銀子。”

周老頭杵着膝蓋站起來，一出聲渾厚的嗓門才讓巒星河發現坐在那的不是巒老頭。

“這是我爹。”周老大這才想起介紹跟來的自家人。

此次前往巒家致謝，除周母外，周家七口人齊齊出動，帶了許多山裏的幹貨和兩條臘肉，還有塊山羊皮子。

禮不可謂不重。

“我家三個皮猴都在後院跟你家娃子耍，估摸着這會兒都聽不見我叫呢。”周老大的妻子鄭氏笑了笑。

巒家和周家說起來還真挺有緣，娃娃們的年歲差不多，兩個當家漢子也都是獵戶。

就連各家老爹，竟也是一人一根煙杆子不離手，連磕煙袋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你們先坐着，我把羊關到豬圈裏去，醒了沒法子收拾。”

兒子一來，巒老頭就樂得把事情交給他處理，領着錢氏樂呼呼地将母羊拖走。

周老頭哪還能瞧不出巒家做主的人是誰，不等巒星河繼續寒暄，搶先開口道：“那老頭子我就叫你一聲星河啰。”

“周叔。”巒星河笑，等周老頭繼續說明來意。

“實不相瞞，我們這回前來是想打聽打聽附近可否蓋房？前幾日下雨将我家幾間茅草房沖垮大半，那屋子眼瞧着就不能住人……”

三日大雨對巒家來說只是打濕了地面而已，可對已建好十幾年的茅草房來說可謂是致命打擊。

房子一跨，當務之急便是要修房子。

但他們家宅子建在個土坡上，大雨停後坡上便不停往下掉落泥土，眼瞧着是坡上泥土不穩，不适合再在此處修建宅子了。

周家眼下便面臨着要重新選址蓋房，但莽莽大山中要選何處才合适，比蓋房子還要難尋。

周老大迷迷糊糊提起了巒家的宅子，周老頭一聽當即便要來親自瞧瞧此地。

“我們跨越半座山，老遠就能瞧見這座天然平臺，确是再适合建房子不過，而且聽我兒子說附近還有泉水，果真……是個好地方。”

“這山裏的地又不是我家的地，周叔你們想在哪建房子都行。”

周家當然知曉九方山是無主之地，但還是先來征求巒家同意，就沖這點，巒星河也願意和周家做鄰居。

再說人氣多了，野物不敢再靠近，對巒家人來說也是好事。

“太好了！”

沒曾想，最先跳起來的人竟是那青年，見衆人眸光全看向他，青年羞得不停用腳尖搓地，跟個大姑娘似的害羞起來。

“他是我二弟，周旺，你日後喚他周老二就行。”

“老二，還不叫人，你在家中不是念叨着想與巒大哥結識嗎？”

心中巨石一放下，周老頭也有心思打趣起小兒子。

周旺今年不過剛滿十八歲，濃眉大眼長得很是周正，就是個頭矮了些，要不放在哪個世界都是個帥哥一枚。

他從大哥那聽說巒星河不僅會打獵還認識草藥，心中敬佩不已，還沒出家門就嚷嚷着要來結識一番。

“巒……巒大哥。”

扭捏害羞的模樣引得的衆人哄堂大笑，更是笑得周旺多一句都不敢再說。

既然巒家沒什麽意見，周家蓋房子的事迫在眉睫，周老頭一碗茶都沒喝完，就讓巒老頭帶着出門去平臺上選地方去了。

錢氏與鄭氏有家裏無數瑣事作為聊頭，在廚房裏聊得也是熱火朝天。

院中只留下周老大與周旺陪巒星河繼續說着些瑣碎家常。

“嗷嗚——”

忽然，巒星河胸口前的衣襟裏不停蠕動，三足睡飽之後拼命地開始尋找“出口”

突然而來的狼叫聲雖然稚嫩，卻讓身為獵人的周老大和周旺本能神色一凜，下意識地盯向聲音來源。

巒星河沖兩人擺擺手：“別怕，是我的狗。”右手伸入衣襟中，抓出只猛打哈欠的白狗。

看毛色，周老大神色随即一松。

“這山裏怎還會有狗？”

雪白的毛色襯得三足就像是團白雪，在巒星河掌心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又哼唧哼唧地睡了過去。

“估摸着是野狗和狼所生，我看性子溫順，又斷了條腿，留在山裏只有餓死的份兒，便帶回來看能否養活。”

巒星河将三足缺失的腳掌翻給兩人看，加上其軟糯可愛的外形，很快便讓周家兄弟放下了戒心。

“那倒是，如今是冬天，這山裏哪有給小崽子吃的，不餓死也得入其他野物之口。”周老大道。

“當成狗養着也不錯，日後還能幫着看家啥的。”周旺接過三足，仔細查看斷掌。

山裏人家都習慣養一兩條狗，既能看家護院，外出打獵時還能提前警戒。

玩鬧半晌的孩子們終于聽到前院動靜，巒武為頭的一群孩子如狂風過境般笑鬧着卷向幾人。

着實吵鬧！

“爹，爹又帶好吃的回來了。”

一看到地上有背簍，巒文就知道今天又有好吃的，跟随大哥奔跑的步子一轉，立即朝背簍撲去。

有上次尋寶的經驗，這回他動作倒是輕了許多。

掀開草之前，還知道呼喚哥哥弟弟們前來圍觀。

周家的三個小子大得巒武差不多，最小的也有五歲，長得黑黑瘦瘦，看上去比栾家四個孩子還要缺營養。

“狗。”孫淑君倒是先注意到周旺手裏的三足。

周旺笑呵呵地将狗遞給他：“這是你舅舅帶家來的，以後可得好好養。”

“狗，竟然是白狗。”

山下村裏的狗多以黃黑為主，還從未見過跟白雪似的小狗崽，三足眨巴之事，她還瞧見小狗眸子是天是一樣的藍色，更叫孫淑君稀奇無比。

巒星河提醒：“剛給它取了名字叫三足，你們手下輕着些。”

“爹，日後三足就是咱家的狗了？”巒武小心翼翼地從妹妹手裏捧過小狗，生怕用力按疼了它，只用了食指輕輕撫摸了一遍又一遍。

兩個大孩子都好奇于新夥伴，小的兩個心思還全部在尋寶上，瞅了幾眼睡着的狗後又連忙圍到背簍前。

巒武這當個大哥裝老成專門又提醒一遍弟弟：“輕着些，別弄壞了爹的草藥。”

“你家老大可真是懂事。”

巒武生得和巒星河不怎麽像，反倒是有些像亡妻的親弟，眉眼清秀，身形高挑。

若不是又瘦又黑，想必定是個俊俏的小郎君。

倒是老二巒文長得和原主有六七分相像，虎頭虎腦一看就是個調皮性子。

兩兄弟的性子跟名字正好相反，老大斯文乖巧，老二喜歡用蠻力解決問題。

“提起我家老大，周大哥你可有打算送孩子入學堂識幾個大字？”

“當然想過，若是識幾個字，日後就不用再窩在山裏一輩子，而且縣城裏有家書院專門收咱們窮苦人家的娃子，束脩才一兩銀子，就是啊……”

就是這路途遙遠，他們沒錢讓孩子在縣城裏租宅子讀書。

“若是路途問題周大哥你大可放心，老弟我打算過些日子去縣城買艘小船，日後用船送孩子們去讀書堂。”巒星河笑道。

“買……買船？”周旺滿臉驚駭，右手掌張開：“就是買別人不要的也得五十兩銀子，更何況還是新船。”

他很想問，巒星河是如何打個獵都能存下百兩的……

買船的錢如何來？

巒星河笑笑，突然轉頭指了指孩子們翻得起勁兒的背簍：“能否買船就全靠這個了。”

“靠甚。”周旺好奇。

巒文突然喊了聲 “爹”而後指着被堆青草包裹起來的泥巴團子疑惑：“你咋背了坨泥回來？”

“你前日不是才見過此物，怎那麽快就忘記了。”巒星河笑，伸手将兩個泥坨子捧出來，放到腳邊。

巒武驚喜叫道：“天……天天啥來着。”

“天麻。”巒星河笑。

随着巒星河将泥坨子掰開，分出一堆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小泥巴坨來。

別看就十來個，可每顆的年份都在三十年往上，賣個百把兩應該不成問題。

關鍵是…… 這些天麻對巒星河來說只是個噱頭。

今早進山時在天淘系統上搜尋到有船可買，他打算花淘幣直接購買，只是在此之前要說明買船錢哪來的罷了。。

當時為驗證天麻年份随手賣了一顆，三十六年的烏天麻能賣五千淘幣，買艘二手烏棚船才兩千多。

論性價比當然是[萬界淘]性價比更高。

在座之人誰都不識貨，周老大兄弟更是聽都沒聽過什麽天麻，滿面迷茫地望着巒星河不知該從何問起。

倒是巒武，記性奇好，那天聽爺爺說拳頭那麽大就能賣五十兩，這三個拳頭大還不得賣三個五十兩這麽多啊。

将爺爺的話又高聲講了遍後，周家兄弟完全愣在了當場。

周旺對他大哥啧啧了幾下，忽道：“大哥，咱們冒死在山中打獵，就是僥幸獵到頭狍子也不過才二三十兩，還不如這堆泥疙瘩來得值錢，咱還不如挖藥去呢。”

難怪巒星河随口就說要買船，人家在縣城裏買宅子也成啊!

巒星河似是知道周旺心中所想，忙搖頭打斷其臆想：“我在山裏打獵十幾年，這還是頭回遇到如此金貴的草藥，若真如此容易，我還委屈一家老小待在這作甚！”

“老弟說得對，若真如此簡單，那山中采藥人豈不是人人都發財了。”周老大回過神來，雖心中還是羨慕，但一想到日後自家孩子也能借此入城上學，心中更是慶幸起來。

“日後巒大哥上山采藥定要喊上我。”周旺立即道。

買船的銀子一過明路，巒星河就不再多說，尋到孩子們最喜歡野果子給大家分了。

周老頭走遍山腰，最終選擇在栾家右下方修建宅子。

位置一選定，就迫不及待讓周家兄弟回家去将老娘以及為數不多的家當背來，他與老栾頭吃完晌午便下山到顧家村去尋工匠。

他們家只蓋兩間泥瓦房先讓家人有容身之處，其他都慢慢再做打算，四五日便可蓋好，不下雨的話至多半個月便可入住。

在此之前，巒老頭将家裏西廂房的兩間屋子借給周家人住。

随着周家兄弟離去，巒老頭熱心地幫周家忙活，巒星河也終于尋到了獨自一人進縣城的機會。

說走就走……

第二天天還未亮，巒星河趁孩子們還沒起床前，背着個空背簍離開了家。

這是他來到本任務世界後，第一次離開九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