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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影視城很大，進去還需要接受檢查，糕糕沒有工作證，在有劇組拍攝的情況下肯定是不能進去的。

想要進去找周欽，就只能借着群演的機會，正好這個招群演的劇組，就在周欽拍戲劇組的旁邊，出門就能找到，還不會迷路。

糕糕趕緊跑過去，她人小，速度也慢，雖然就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但還是最後一個到的。

影視城外有很多專業群演，這些人不在乎劇組不在乎題材，只要有戲拍就行，所以那人一喊，就有不少人跑了過來。

那人挑挑練練的半天，突然看見了站在最旁邊，高舉着小手手的糕糕。

頓時樂了：“小孩，你這是也要進來？”

“嗯嗯嗯！”糕糕點頭如搗蒜。

她生的好看，一雙大眼睛水溜溜的，可愛極了。

拍電視劇的，都喜歡長得好看的，這人想了想，發現還真有個适合小孩演的角色，就點了點頭：“行，那你跟我來吧。”

“我是咱們劇組的主管，你就叫我蔣叔叔就行。”

“蔣叔叔好，我叫糕糕，今年三歲半了。”糕糕乖乖的答道，嘴角的兩顆梨渦好像盛了蜜一樣甜。

這聲叔叔叫的蔣傑心都快被糕糕萌化了，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按理說這麽小的小孩，即便是出來掙錢，父母也肯定在啊。

糕糕擺擺手：“糕糕不是一個人，爸爸也在這裏的。”

她的話下意識就讓蔣傑以為，她所說的“爸爸”也在這裏當群演，頓時就覺得這爸爸實在太不負責了，讓這麽小一個孩子出來賺錢。

不過看了看糕糕身上髒兮兮的裙子後，蔣傑嘆了口氣，這小姑娘挺不容易的，等會讓場務給她發雙倍的工資。

糕糕還不知道自己因為一晚上的“逃亡”，已經成為了一個小可憐的形象，此時她正在仰着頭聽導演講戲。

“你要演的人叫小明，小明的爸爸因為泥石流去世了，到時候你只要對着棺材哭幾聲就行了，知道了麽？”

這個劇組是拍網劇的，對細節的要求沒那麽多，這個叫做小明的女孩只是個炮灰的女兒，她父親的死會作為一個導火索，徹底引發村子裏的農民和地主的矛盾。

原本導演就是打算随便找個小孩來哭幾聲的，既然蔣傑已經把糕糕帶來了，那就幹脆試試。

“小明的爸爸沒有了嗎？”糕糕呆呆的看着那個棺材，低下頭問道。

系統一聽就知道不好，糕糕肯定是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果然，當導演點點頭說道：“沒錯，小明的爸爸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你能……”後，糕糕的眼底馬上就有淚花了。

導演原本還想問糕糕能不能哭出來，就算不能幹嚎兩嗓子也行，結果一低下頭，就看到糕糕眼眶裏已經蓄滿了淚水，一邊吸鼻子一邊道：“小明好可憐……”沒有爸爸了。

“爸爸也好可憐……”再也看不到小明了。

導演趕緊回過神來，匆忙的招呼工作人員準備拍攝，他話都不敢說，動也不敢動，就怕打擾糕糕醞釀好的情感。

結果糕糕幽幽的擡頭：“叔叔，可以了嗎？”

她已經很想哭了，再不快點，眼淚就要跑出來了！

“可以了可以了。”導演趕緊把她牽到鏡頭前，然後飛快跑到攝像機後，打了個響指：“好，開始哭。”

劇組找了個三歲小孩的事，沒多少人在乎，大家都很忙，全都專注的做自己的事。

但是很快，一道哭泣聲突然傳了過來，那聲音很低，就好像受傷的小獸的嗚咽聲一般，一點都不吵，但卻格外的抓人耳朵，聽得人心都快碎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放下手裏的東西，轉頭看過去，只見在片場的中央，擺放着一個黑乎乎的棺材，而在棺材前面，則跪坐着一個小孩。

小孩已經換上了古代的衣服，頭發梳成兩個小丸子，小小的一團跪坐在那裏，斷斷續續的抽泣着。

她悲傷的看着棺材，哭得滿臉淚，好像失去了自己的整個世界，眼淚汪汪的小模樣看得衆人感覺心都被揪緊了，難受的喘不過氣起來。

導演坐在攝像機前看得無比驚訝，對于正經演員來說，演哭戲當然不難，但糕糕還是個三歲半的小孩，竟然就能哭的這麽好，能讓所有人都為了她難過，這麽好情緒感染能力，長大了可不得了啊！

拍完需要的素材後，他趕緊讓糕糕停了下來，都不用蔣傑申請，他就叫來了場務，給糕糕接了兩倍的費用。

“謝，謝謝叔叔。”糕糕還沒緩過勁來，抽抽搭搭的道謝。

“乖，你可要拿好了，這裏面有兩百塊。”

“兩百塊！”糕糕驚呆了，一百塊就已經很多了，現在她竟然有兩百，那她不是好有錢了！

糕糕發財了！

小姑娘紅着眼眶，微微張嘴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導演忍不住笑了：“你爸爸在哪裏？要不要我找人送你過去？”

糕糕把錢折成小方塊，藏在自己的小兜兜裏。系統叔叔告訴過她，爸爸以前過得特別慘，特別窮，她要把這些錢拿過去給爸爸。

“糕糕自己可以的！”說完，她就沖着導演揮了揮爪子，離開了劇組。

【糕糕往右邊走，爸爸就在那裏。】

周欽拍戲的劇組是大制作，條件比這裏要好得多，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也多，糕糕又矮又小，跟着人流混了進去也沒有被人發現，才剛進去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糕糕開心極了，高舉着雙手大喊道：“爸爸！”

原本在發呆的周欽猛地回過神來，聽到熟悉的聲音後，他快速轉過頭，然後下一秒就看到了正朝着他奔來的糕糕。

他還來不及為糕糕的突然出現驚訝，緊接着，就下意識的感受到了一道淩厲的破空聲，他不由自主的回過頭。

剎那間，一塊又厚又重的水泥板就從空中掉了下來，幾乎是擦着他的鼻子落下，“哐當”一聲狠狠的落在了地面上。

看着那摔得四分五裂的水泥板，周欽第一次，體驗到了手腳冰涼，背後冒冷汗的感覺。

“爸爸，你怎麽了？”糕糕見周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理她，疑惑的搖了搖他的袖子。

周欽手都在不住的顫抖，他勉強笑了笑，蹲下身子：“糕糕，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找爸爸呀。”

如果是換做以往，周欽只會以為她口中的“爸爸”是認錯了人，但在他剛剛接了那通電話後，他心裏卻升起了另外的一種想法。

巨大的重物跌落聲引來了劇組工作人員的注意，場務急急忙忙的趕過來，看着那厚重的水泥板碎片，呼吸猛地一滞，驚恐的看向周欽：“小周，沒事吧？”

“差一點點。”周欽喉嚨發緊，聲音有些嘶啞。

這種事沒什麽好隐瞞的，就看這水泥板的厚度，如果剛剛不是糕糕突然出現，他可能已經……

周欽臉色淡定，但場務卻能想象到情況有多嚴重，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不住，你先去休息一會，這件事我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即便周欽只是個沒有名氣的十八線，在劇組發生了事故，他也逃不了幹系。

場務目光一轉，落在了糕糕身上：“這是？”

周欽沒有回答，而是彎腰抱起了糕糕，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然後就走了。

但周欽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淡然，此時他的心裏，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算上剛剛的水泥板，這已經是他短短兩天內遇到的第三次事故了，周欽知道自己無比倒黴，每天大小事故不斷，但從來沒有像這樣，每次都差點要了他的命。

但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更讓周欽疑惑的是，面對這種意想不到的意外，他竟然每次都陰差陽錯的躲了過去。

這也太不正常了，倒不是周欽咒自己，而是他很了解，就按照他的倒黴程度，即便不會出什麽大事，受點小傷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但現在卻什麽都沒發生。

難道是他運氣突然變好了？

周欽不得其解，但現在最棘手的還不是這件事，而是他懷裏抱着的糕糕。

周欽帶着糕糕來到休息室，他名氣大，導演組也不會虧待他，使用的都是擔任休息室。

周欽把糕糕放在沙發上，關好門，問：“喝水嗎？”

糕糕搖頭，一雙眼盯着周欽，絲毫不挪開。

她的爸爸真好看，比糕糕還要好看！

即便如此，周欽還是拿了杯牛奶給糕糕，看着安靜捧着牛奶的小姑娘，他緩緩的坐在了糕糕對面，深吸一口氣後問道：“糕糕，你記不記得你家在哪裏？”

“在這裏！”糕糕軟乎乎的開口，“爸爸在哪裏糕糕就在哪裏！”

“我是問外婆家，糕糕知道外婆家在哪裏嗎？”周欽又問了一遍。

糕糕點點頭，把系統提前告訴她的地址說了出來。

小姑娘聲音又奶又清，但卻對周欽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因為——

她說出來的地址，和醫院那邊查出來的結果一模一樣！

糕糕過來時，周欽之所以一個人呆在那裏，就是因為他接到了院長打來的電話。

醫院終于查到了當年那被盜的基因的去向，果不其然，是已經投入了使用，而且根據顯示結果，試管嬰兒的實驗很成功，那個孩子已經順利出生了。

“……按照時間來說，那孩子已經三歲零五個月了，是個女孩，母親是黎靜。”

哪怕周欽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打算，但在确定的結果擺在他眼前時，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沉默了許久，才問道：“那孩子呢，叫什麽名字？”

“這個沒有登記，她的出生地是在H縣的清源村，那裏環境比較落後……”

還不等院長解釋完，周欽就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有些激動的問道：“你說什麽？在哪裏？”

“H縣的清源村啊。”院長重複了一遍。

周欽握着手機的手猛地握緊，他突然想起了昨天，警察在跟拐賣的小朋友核對身份信息時，他聽到的話。

那是人販子招出來的，孩子們的家庭地址，警察一個個核對過去，接着發現，這些小孩的家庭地址離這裏都很遠，最近的是糕糕，住在鄰省的H縣清源村。

出于對糕糕的喜歡，周欽還特意記住了這個地址，但沒想到這麽快就從另一個人口中聽到了。

想到糕糕一見到自己就喊自己爸爸，周欽的心裏百感交集，現在看來，糕糕顯然不是認錯了人……

見自己說完之後周欽就沉默了，糕糕有些着急，“爸爸你怎麽了？是剛剛被吓到了嗎？”

周欽笑着搖了搖頭，他努力平靜自己，不要吓到小姑娘，“糕糕，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一見面就喊我爸爸呀？”

糕糕歪了歪頭：“因為你就是我的爸爸啊。”

她語氣自然，不由讓周欽聯想到，會不會是她的媽媽，那個叫黎靜的女人和她說了什麽。

正欲再問，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是陳源打來的。

陳源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吓得暫停了，不等周欽說話就問道：“怎麽回事？水泥板怎麽掉下來了？你沒事吧！”

天知道他接到劇組打來的電話有多着急，生怕下一秒就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周欽簡單的解釋了兩句，然後道：“這個不重要，你現在過來一趟，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他這麽鄭重的口氣讓陳源愣了愣，挂斷電話後就迅速趕了過來。

他速度很快，到的時候周欽正在和糕糕說着話，周欽心裏有事，但也知道不能讓糕糕一個人呆着，只能問她一些之前的事。

陳源進來後，看到沙發上的糕糕，疑惑了：“這個小孩是誰？”

周欽沒回答，而是看向糕糕：“糕糕，我去和叔叔談件事，你可以先等我一會兒嗎？”

“可以的。”

糕糕乖乖的點頭，還沖着陳源笑了笑。

被萌到了的陳源跟着周欽來到外面，笑着道：“這小孩還挺可愛的，是劇組請來的演員嗎？”

但周欽的下一句就讓陳源的笑容猛地消失，“不是，她可能，是我的孩子。”

“哦，是你的孩……什麽？你說什麽？！”

“是我的孩子。”周欽重複了一遍，然後在陳源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把事情全都解釋了一遍。

陳源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那，那你能确定了嗎？”

“八。九不離十。”周欽眸子暗了暗，他不知道糕糕的母親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如果這真的是他的孩子的話，那他肯定是要負責的。

“所以，要麻煩你幫我個忙。”

陳源恍然大悟：“你想做親子鑒定？”

“對。”想要得到準确的結果，這是最快的方法。

周欽拿出糕糕散落在沙發上的頭發，又拉下自己的一根頭發，一并放進了透明袋裏，遞給了陳源。

現在做親子鑒定很方便，差不多半天就能拿到結果，陳源有些心情複雜的接過袋子，深吸了一口氣：“行，你等我的消息。”

休息室裏，看着緊閉的房門，糕糕忍不住有些忐忑：“叔叔，你說爸爸在幹嘛呀？”

系統安慰她：【爸爸在談事呢。】

“爸爸會不會，不要我了呀？”糕糕有些害怕，她雖然還小，但情緒很敏銳，她能感覺到爸爸好像并不是很高興。

是因為糕糕不好看嗎？

糕糕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手和小裙裙，覺得自己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啊。

那是因為什麽？難道是因為養她要花很多錢嗎？

想到系統之前說的爸爸過得很慘的話，糕糕頭頂的小燈泡猛地亮了，一定是這樣的！爸爸肯定是因為沒有錢，害怕養不起糕糕才難受的。

糕糕這樣想着，連忙把口袋裏折的鄒巴巴的兩種紙鈔拿了出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子上。

所以，等到周欽打開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兩百塊錢。

“這是？”

糕糕揚起小臉：“是糕糕賺的錢，爸爸，你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糕糕很會賺錢的，還會撿垃圾，我知道哪種瓶子可以賣錢，可以養活自己的！”

她語氣中充滿了恐懼，害怕爸爸會把她送回去，也害怕爸爸不喜歡她。

“糕糕吃的也不多，不用喝牛奶。”她說着，還把手裏喝了一半的牛奶推了出去，“也不用買新衣服，我會一直乖乖聽話的。”

她話中的忐忑十分明顯，說着說着，聲音開始越來越低，眼眶裏也開始淚花花的。

周欽只覺得心疼，他趕緊坐過去，想抱抱她，但糕糕卻連連往後退：“爸爸，糕糕現在有點重，會壓疼你的。”

她不能壓疼爸爸，不然爸爸就不會喜歡她了。

周欽輕嘆了一口氣，長臂一撈，就把滿臉淚痕的小團子抱在了懷裏，他沒有紙巾，又怕常年拍戲變得粗糙的手弄疼糕糕，只能笨拙的用袖子給小姑娘擦去眼淚，絲毫不在乎身上的衣服有多麽昂貴。

“我……”他變了個稱呼，“爸爸不會送走糕糕，也沒有不喜歡糕糕。”

答着小哭嗝的團子揚起頭，呆呆的問：“真，真的嗎？”

“對。”周欽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爸爸只是被吓到了。”

“是被剛剛的大石頭吓到了嗎？”糕糕想到那塊大的水泥板，也打了個抖，但她不能說出來，她要裝作很勇敢的樣子，還要保護爸爸！

周欽失笑：“對。”

雖然并不是因為那場事故，但真正的原因并不用讓糕糕知道，周欽把牛奶重新遞給糕糕，問道：“能不能告訴我，昨天糕糕為什麽要離開警察局？”

“因為警察會把糕糕送回去，這樣糕糕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她說着，小手手不由自主的拽緊了周欽的衣袖，她一輩子都不要跟爸爸分開！

周欽眼色暗了暗：“糕糕喜歡媽媽嗎？”

“媽媽？”糕糕眼裏流露出迷茫之色，搖了搖腦袋：“糕糕沒見過媽媽。”

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大家都說糕糕沒有媽媽。

“只有外婆。”提起這個稱呼，糕糕害怕的抖了抖，“但是外婆不喜歡糕糕，她會掐我，還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吃飯。”

原主的記憶被糕糕看到，那些恐懼也同樣傳了過來，她捂着肚子，皺着小眉頭：“糕糕好餓好餓呀，餓的都快吃土了。”

“吃土”對于有些人來說是調侃，但對于糕糕來說是真的，之前原主被關起來的時候，黎靜的侄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就給了她一塊彩色的橡皮泥，還說那是水果糖。

橡皮泥很香，但是吃下去苦死了，肚子也會痛，糕糕吐了吐舌頭，趕緊喝了兩口牛奶壓了壓驚。

周欽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去，心中湧起巨大的火氣，但又不能在小孩子面前發作，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不管糕糕是不是他的孩子，都不能讓她再回去了。

因為早上的事故，周欽今天不用進行拍攝了，等把糕糕哄睡着後，陳源就回來了。

陳源特意請了醫院的朋友幫忙，所以只用了三個小時就有了結果，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周欽不由自主的靠着牆，連呼吸都放緩了。

“怎麽樣？”

陳源沉默了許久，神色複雜的開口：“可能性99%，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