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識藥

識藥

葉景聽了，委屈得用手指在韓衍青的背上畫圈圈，問道：“道長，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讓我說話？”

背上那觸感麻麻癢癢的，讓韓衍青那股火更盛了，将葉景纖細的小腿向上托了托，聲音愈發沙啞，似帶了一絲祈求：“小景，別再動了。”

他一個出家之人，卻叫一個剛認識不久的青年弄得如此狼狽，當真是丢人，他想，待他回去定要同空正大師好好讨教一下那清心之法，淨化一下自己近日來污濁的內心。

“道長，你不舒服嗎？”葉景聽韓衍青的聲音不對，有些擔憂地伸出白得有些透明的手撫上韓衍青的額頭。

額間那手細膩得不像話，帶着微微涼意，卻叫他一顆心熱了起來，韓衍青喉結動了動，将葉景的手拉下來，想了想，道：“我沒事，只是……你一動，我就不能專心看路了。”

韓衍青心裏慶幸，還好這人看不見他此時狼狽的樣子。

葉景恍然大悟，自告奮勇道：“沒關系的道長，我幫你看路！”

說完，又開始叽叽喳喳，“道長道長，前面那個路口左拐再右拐，左拐再右拐！”

“道長道長，前面有輛馬車，小心點！”

韓衍青無奈，卻并未覺得厭煩，只背着這個鬧騰的人一路走着。

他背着葉景穿過一條又一條街，從形形色.色的人身旁走過，不禁想，背上的這個青年，于他而言，究竟是怎樣的呢？

恍惚間，忽然聽葉景道：“道長，過了這條街，我們就到家啦！”

家？韓衍青心中緩緩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他從前認為道觀是他的家，所以他潛心修道，心無雜念，可如今，似乎哪裏有些不一樣了……

韓衍青一直将葉景背到客房，将葉景放到了床上蓋好被子，對葉景道：“你好好歇歇吧，我……先回房了。”

說罷，便要離開。

葉景卻一把掀開被子，爬起來捉住韓衍青的衣袖，十分可憐地道：“道長，我今日被那坨肥肉吓到了，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呗？”

韓衍青看着面前可憐兮兮的葉景，不禁想到了方才的情形。

被那肥公子吓到了？我看那肥公子倒是被你吓得不輕啊。

他雖是這樣想，卻沒說出來，撩起袍角坐在床前，問葉景道：“你要我陪你說什麽？”

葉景一雙桃花眼轉了轉，對韓衍青笑道：“說起來道長又一次救了我，我還沒謝謝你呢……”

韓衍青搖搖頭，十分認真地道歉，“不要謝我，這本就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些話将你氣跑，險些讓你被旁人占了便宜。”

葉景望着韓衍青，桃花眼裏波光流轉，軟軟地問道：“那道長打算怎麽補償我？”

韓衍青慌亂地避開那目光。

這人，多看一眼都是魔障。

他忽然想到了葉景方才在他耳邊叨咕的燒雞，便道：“你想吃燒雞是嗎？你現在的身體不适合吃這些油膩的食物，待你好些了，我再為你做燒雞吃。你一定餓了，我現在去為你煮些清淡的粥吧。”

說罷，韓衍青有些焦急地站起身。

葉景扯住韓衍青的袍角，笑道：“道長，你那麽着急走做什麽？你說的補償，我還沒同意呢。這燒雞本就是道長你欠我的，你拿它還人情，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韓衍青想了想，這确實不太地道，是他急糊塗了，便問葉景道：“那你想要什麽？”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着，心下卻不由擔心，如果這人提了什麽過分的請求，他該怎麽辦？

葉景并不知道韓衍青心裏正發愁，他只心心念念着道長身上的純陽正氣，他正愁該如何得到這純陽正氣，也許如今是個好機會。

于是，葉景對韓衍青道：“道長，我見你內力深厚，待我恢複功力，也想學學這武功，不知道長能否教我呢？”

韓衍青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接受葉景各種奇怪要求的準備，沒想到葉景卻提了這麽一個要求。

韓衍青回想起他為葉景療傷時在葉景身上感受到的陰邪之氣，認真考慮了一下，答道：“我的武功至剛至陽，怕是不适合你學……”

葉景蹙了眉，不适合他學？他看了那神功的秘籍，明明說陰陽調和可使內力增加一倍的，怎麽會不适合他學呢？

望見葉景失落的神色，韓衍青又補了一句：“說起來，武功并不是我的強項，如果你想學醫術，我倒是可以教你。你學會了，就可以自己醫治身上的傷了。”

醫術？葉景沉思着，正好他也想弄明白他這總反噬的半吊子神功問題到底出在何處，便點了點頭，對韓衍青道：“那就請道長教我醫術吧！”

韓衍青點頭道：“随我來吧。”

于是，葉景跟着韓衍青來到了他的房間。

韓衍青讓葉景先坐在桌前，自己則取了一個布袋走過來，從裏面倒出來很多精致的小瓶子放在桌上。

葉景看到這些小瓶子，好奇地問道：“道長，這些都是什麽？”

“這些都是我煉的藥。”韓衍青解釋着，“要想學好醫術，就要先從識藥開始。”

說着，從桌上拿起一個小瓶子打開，放到鼻間，用手将瓶內氣味扇入，道：“學習醫術，練就一身根據氣味辨識藥材的本領是最關鍵的，拿起一瓶藥，便要知道裏面的成分是什麽。”

而後将小瓶子遞給葉景，道：“你試試看，嗅到了什麽？”

葉景照着韓衍青的樣子做了一遍，卻皺着鼻子道：“好濃的草藥味！一點兒也不好聞！”

韓衍青望着葉景的反應，不由彎了彎唇。

“你笑話我！我要自己試試。”葉景說着，随手從桌上又拿起一個小瓶子，便要打開。

韓衍青認出那小瓶子，忙伸手将那小瓶子奪過來。

葉景見狀，不由疑惑道：“道長，這瓶子裏裝的是什麽？你的反應怎麽這麽大？”

韓衍青望着葉景詢問的目光，握緊手裏的小瓶子，十分糾結。

他身為一個醫者，本來有這樣的藥并沒有什麽，可他就是覺得難以啓齒。

可又見葉景在等他的答複，閉了閉眼，認命地說了出來，“這是……合歡散。”

“合歡散？”葉景瞪大了一雙桃花眼，望着韓衍青的目光變得十分古怪，“道長，你為什麽會有這種藥？”

難道……這道長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禁欲？也要用這合歡散發洩一下？

見到葉景的神情，韓衍青不想葉景誤會，急忙解釋道：“這是傷者家屬送的，去年我救活了一個病重垂死的老者，他家人十分感激，便送了這藥來。”

葉景頗為吃驚，不由道：“這家人好有意思，送謝禮竟然送這種藥。”

韓衍青解釋道：“因為他家就是賣這種藥的。”

他不由想到當時那家人對他千恩萬謝，然後硬将這藥塞給他，萬分感激地道：“道長啊！你救了我家老爺子，我們無以為報，為您獻上我們家生産出最好的藥，吃了保準您龍精虎猛，戰個七天七夜！這是我們的心意，請您一定要收下。”

他哭笑不得，他一個出家人，并不需要這種藥，他推拒了半天，可那家人十分固執，一定要他收下，他無奈，只好硬着頭皮收下了，之後将放在袋子裏再也沒動過。

此刻被葉景看到了，不免有些尴尬。

聽韓衍青一番解釋，葉景心裏跟明鏡似的，道長看來還沒有用過嘛……又瞧見韓衍青的尴尬樣子，不由生出了戲耍之心，故意笑嘻嘻地道：“沒事的道長，我理解，出家人偶爾也需要發洩一下嘛……”

韓衍青被這話一堵，合着他解釋這麽半天，這人還是認為他……

當即作出一副最為正直的表情，決定好好解釋一番，“我……”

沒等他說完，便聽葉景道：“道長你要是覺得自己用不上，不如把它送給我？我正好拿回去和我那幾個美貌的侍女試試，感覺這藥會不錯的樣子……”

道長是個禁欲之人，用不上這個，不如給他用用好了……他煉了那至陰至邪的神功，需要保持潔淨之身，就一直沒碰女人，心裏癢癢的很。

想到這裏，葉景忍不住搓了搓手，如今他內力盡失，也不怕功力受損，回去倒可以嘗嘗女人的滋味，光聽他那幾個早就開了葷的屬下講得那些，一定很銷魂……

美貌的侍女……韓衍青不禁望着面前的這個人，若說美貌，恐怕天底下沒人再比這人更符合這兩個字了……

他默默将藥收入袖中，十分嚴肅地對葉景道：“你身上傷得這麽重，還是不要想着做這些傷身的事情了。”

葉景眼巴巴地看着韓衍青收了那小瓶子，有些失望地問韓衍青道：“我受了重傷，不能吃雞，也不能做快活的事，那我還能幹什麽？”

韓衍青将桌上的小瓶子仔細歸類好，一字一頓地對葉景道：“跟我學醫術。”

葉景臉一苦，草藥的味道好難聞，他不想學了……

他伸手拉了拉韓衍青的袖子，巴巴地望着韓衍青道：“道長，我剛在外面聽人說城東面新開了家戲園子，不如我們去聽戲吧！”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才說要跟他學醫術，這會兒嫌藥的味道不好聞，心就飛到外面去了……韓衍青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想被旁人占便宜嗎？”

葉景眨眨眼，十分認真地道：“有道長在，我怎麽會被占便宜呢？”

韓衍青見葉景這般認真的樣子，一時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默了片刻，道：“現在天色有些晚了，你今日先在客棧裏休息，我明日再帶你去。”

得知不能出去，葉景失望地垂了腦袋，忽然感覺肩膀處有絲絲抽痛，他偏頭見自己肩頭的布料處有血跡透出來，掀開衣領一看，登時皺起一張小臉，桃花眼裏潋滟着些許水汽，向韓衍青道：“道長，我的傷口好像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