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

003 功德

蜥蜴怎麽叫？

金澤想了想，張嘴小聲試探。

【吱吱、嗯嗯、啾啾、咩咩、嘤嘤……】

金澤一邊換着聲音叫，一邊用蹭過鞋架子的腦袋去頂江瓊玖手指。

江瓊玖略有些嫌棄，快速松手。

金澤乘機抽回尾巴，後爪一蹬将筷枕踹飛，抱住尾巴呼呼：沒有尾巴毛緩沖，壓得好痛。

“啪嚓！”

精致的卧虎筷枕落到地上碎成兩塊。

金澤抱着尾巴探頭看看地上的罪證，又擡頭瞧瞧江瓊玖。明明隔着鏡片看不清江瓊玖的眼神，但莫名有種做了錯事被父親盯着的感覺。

凡人不可能有龍神那麽強的威壓，一定是功德金光太亮才産生的錯覺！

金澤默默告訴自己，手上卻動作飛快地放開尾巴，兩只前爪并攏，比畫成心形，歪頭咧嘴歡笑：【碎碎平安，這是真龍的平安祝福，愛你。】

江瓊玖抽出一張紙擦拭手指：“小多，播放豹紋守宮生活習性視頻。”

“收到，正在為您播放豹紋守宮生活習性。”餐廳左側的落地窗自動拉上窗簾，前方牆面垂下白色幕布，頭頂的投影機亮燈啓動，幕布上出現視頻投影。

金澤扭頭看視頻。

幻境需要的四要素，‘活’‘色’‘生’‘香’，眼前的視頻勉強只有個‘色’，比他一百歲時做的幻象還假。

金澤不認為視頻裏的四腳蛇跟自己是同類生物，瞟一眼就收回視線，繼續盯着功德金人流口水。

江瓊玖手指在桌上點了點，一粒蠶豆大的功德從指間滾出來。

金澤雀躍地撲上去，趴在比他身體還粗的金色顆粒上。懷裏像抱着溫暖的小太陽，周身的鱗片忍不住翕張開來，缺乏力量的身體迫不及待吸收轉化。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昂，】小龍揚起腦袋，【所有的寶藏裏，最愛你呦！】

“啪。”

江瓊玖屈指給金澤一個腦瓜崩。

金澤被敲得往後仰，功德沒抱穩滾到一旁，他一骨碌翻身爬起，卻發現功德蠶豆被江瓊玖用手指摁住。

“你，蜥蜴。”江瓊玖點點功德蠶豆，下巴微微一揚，示意金澤看牆上的投影。

【你被那個人類騙了！我才不是蜥蜴我是龍！看看我這一身自帶華光的漂亮龍鱗，看看我頭上快要長出來的龍角，還有我比例勻稱的尾巴……好吧，看在你絕世無雙的閃亮美貌的份上，容忍你的眼瞎和愚蠢。】

金澤看看功德蠶豆，又看看投影裏的四腳蛇，來回幾次。

他舔了舔嘴角快流出來的口水，忍辱負重，仰頭：“斯哈——”

投影中正播放到蜥蜴患肺炎時可能發出的聲音，金澤學的十成像。

“少爺，金子的聲音異常，需要預約寵物醫生嗎？”頭發花□□神矍铄的老人走近，端着一杯茶放在江瓊玖跟前。

金澤讨厭醫生，寵物店老板帶他去檢查時，他看到兩只狗一只貓被‘節育’。偏偏那時他沒力氣逃，吓得身體都涼了。雖然醫生說他很健康，只開藥洗澡除寄生蟲，還是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不用，他在學舌。”江瓊玖喝了口茶起身，功德顆粒留在桌上，補充一句：“實驗室變異品種，通人性。”

【咕嘎，咕嘎——對對對，不用醫生，我超級健康！】金澤學守宮求偶的聲音叫了兩下，并拍拍自己胸口，表示自己健康極了。然後尾巴彈起來快速一伸，像串糖葫蘆一樣将功德紮在尾巴尖上，哧溜鑽進餐桌中央的玫瑰花籃中，還被花粉嗆得打了個噴嚏。

“确實聰明，”老人點評，“而且活潑。”

【謝謝謝謝，客氣客氣。唔，功德好甜好甜，又香又甜，好吃。】金澤躲在花朵後，抱着尾巴像吃棒棒糖般舔着功德金球。

江瓊玖看着窸窸窣窣響的花籃皺眉。

“少爺，老于已經到了。”福叔提醒向來跟機器人一般準時的江瓊玖，司機已經在門口等了一刻鐘，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嗯，”江瓊玖皺着的眉頭一直沒松，他屈指敲敲桌面，“小金。”

【昂——不要亂叫龍的小名，龍的真身現出來大得吓死你……】金澤的腦袋中花朵後探出來。他頭上還頂着一片白色花瓣，大眼睛裏含着幹飯被打擾的不爽，但對上江瓊玖，很快又被功德金光閃的眼神迷離。

【好吧，亮晶晶就是正義。看在你喜歡我的份上，允許你叫我小名，大金人。】

江瓊玖推了推眼鏡：“江瓊玖，我的名字。”

【阿玖你好，我是金澤，真龍族的龍神太子，上屆真龍原型選美綜合第一名。只要有足夠多的功德，你就有機會看到甚至摸到天帝才有的極致享受……】金澤從花籃裏爬出來，蹲在桌上昂首挺胸翹尾巴，蹲成W形。

金澤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努力畫餅，出賣姿色對他來說似乎很熟練。

“我去上班，下午五點半回來。”江瓊玖皺緊眉頭，打斷金澤接下來的自吹自擂。

【帶我去，龍能讓你氣運長虹、財源廣進……】金澤往江瓊玖身上撲。

“你在家要聽福叔的話。”江瓊玖掐住金澤的脖子把他放回蜥蜴箱，收回手時一團功德從指間滾下來。

這團功德比剛才那顆還大，圓圓滾滾小氣球般黏在鼻尖上，顫顫巍巍眼看就要跌落摔碎。

金澤全身心都跟着功德小氣球顫抖，長尾巴小心翼翼游動，如同捕食的猛獸，靠近功德後閃電般竄起，将功德珍珠當糖葫蘆串起來。

【昂，阿玖你果然喜歡我，允許你跟龍處道友……人呢？】

室內已經沒有江瓊玖的身影，蜥蜴箱不但關緊了，頂上還加了防逃逸蓋子。

空蕩蕩冷清清的房子裏只剩老管家，牆上正在放讨厭的蜥蜴視頻。

【人類，你要明白，這種箱子關不住龍，是龍自己不想出去。】

金澤扭着身軀，張嘴含住尾巴尖，有一口沒一口地啃功德。

啃着啃着，金澤眼睛眯起，四爪不時微微抖動，整條龍慢慢癱成了一個圈睡過去。

金澤醒來時，已經過了正午。

牆上的電視早已關閉，蜥蜴箱玻璃上倒映一條從樹枝上迷迷糊糊滑出來的漂亮小龍。

功德是最好的修行之物。

金澤吸收了功德糖葫蘆，力量恢複了少許。鱗片更加光潔閃亮，頭頂龍角位置的丹色越發鮮豔，脊背隐約多了條紅線從腦後延伸到尾巴尖，龍鳍隐隐欲出。

室內非常安靜，偶爾響起幾聲“咔嚓咔嚓”，那是老管家福叔坐在窗前插花。老人沒有笑容，看起來像一棵枯木，透着沉沉死氣。

身體健康，精神枯朽。

窗外是冬末的暖陽，耐寒的鮮花開得熱鬧，襯得黑白灰三色為主的空曠大廳越加冷肅。

金澤不喜歡黑色，但這裏是大金人的巢穴，還殘留着濃厚功德氣息，讓讨厭的黑色也變得順眼起來。

“咚咚咚。”

金澤用尾巴敲擊箱壁，引起福叔注意。

“醒了？”福叔走過來，彎腰看了看箱子裏的金澤，“你睡過了午餐。”

【阿福阿福，】金澤趴在箱壁上，仰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老人，聲音從中氣十足的昂昂昂變成柔弱委屈的嘤嘤嘤：【我要出去。】

“肚子餓了嗎？”福叔拿起一個小罐子，打開蜥蜴箱的門。

金澤記住老人開門的方法，然後比泥鳅還靈活地哧溜鑽了出去。

福叔手搖晃了下，幾條大麥蟲從罐子裏灑出來，他也顧不得清理，轉身試圖追上金澤。

金澤蹿到老人插花的桌上，抱起一朵比他高比他大的黃玫瑰，人立而起，小心将玫瑰插進花瓶。

【黃色才是最美，用這朵。】

福叔靜靜看了幾秒，确認金澤沒有亂跑，這才清理大麥蟲。

金澤将所有黃色的花全插在一個花瓶裏，還扛着一枝黃薔薇爬上飽滿的花瓶，試圖将最後一枝擠着插進去。

“也許，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擺放它。”福叔将黃薔薇花枝修剪了一下形狀，插在蜥蜴箱裏，然後問金子：“放這裏怎麽樣？”

這枝薔薇有一朵盛開，兩朵含苞待放，還有三個小花苞，插在假山石的小洞裏，仿佛整座山都變成了花山。

金澤重重點頭，朝福叔咧嘴微笑，還翹起尾巴比了個小愛心。

福叔臉上的褶皺像花一樣舒展，也跟着微笑起來。

“金子想把它們放在那裏？餐廳？客廳？書房？還是少爺的卧室？”

【卧室卧室！放阿玖的卧室！】金澤歡快鑽進花堆裏繼續挑花。

一人一龍語言雖然不通暢，但聊得似模似樣，冷寂的室內多了幾分熱鬧。

福叔用小推車推着插好的花到處更換。

金澤蹲在推車上不時探頭探腦深嗅，分辨空氣中殘留的各種氣息，在心中勾勒每一道氣息停留時長，是否含有惡意。

【一年內停留過的有一百三十八到一百四十三人。一人常住過夜是阿福，十三人固定時間長期出入，有兩個在車上見過，其中五人帶煞氣但身懷功德……】

一樓房間最多氣息最雜，二樓除了打理衛生的人外只有十幾道外來氣息，三樓是卧房和書房，氣息就更幹淨了。房子的地下還有兩層，有車庫和酒窖，最底下是保險庫，金澤聞到了門內濃郁的財寶氣息。

福叔去溫室料理花木，金澤被關回蜥蜴箱，老人還給它準備了食水，主食——大麥蟲。

金澤等人走了，用尾巴打開蜥蜴箱的門，抱着裝蟲子的碗用兩條後腿走路，連蹦帶跳爬到落地窗前的桌上，把蟲子倒進福叔的茶杯。

【禮尚往來，請你吃，不客氣。】

金澤叉腰沖蟲子幹哼了聲，還用尾巴卷着茶杯蓋蓋好，然後開始巡視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