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散步

散步

007 散步

浴室。

斜挂的電視正播放幼兒啓蒙動畫片《寶寶騎士——會吃飯的乖寶寶》。

金澤泡在嬰兒浴盆裏，邊洗澡邊看動畫片學習人類的餐桌禮儀，尾巴随着節奏輕快的拍打水面。

福叔将金澤當成豆腐做的，擦拭鱗片的動作非常輕柔。

金澤卻嫌棄力道太小，還嫌棄水不香。他用尾巴卷着精油瓶拖到身前，試圖打開往水裏加香精，福叔将他拎起來，他又抱着老人手指歪頭嘤嘤撒嬌。

“小金子，做蜥蜴要有蜥蜴的樣子，太香了會被大貓抓走……”福叔眼角的皺紋都笑成了花，許下一堆好處。

【我不怕貓。】金澤見老人堅持，不再纏着要精油了，轉而要求打開水龍頭給他沖着玩。

江瓊玖出現在浴室門口，他換了運動的休閑裝，面無表情地看着蹬鼻子上臉的金澤，“給你一分鐘。”

“少爺要出門散步，你再磨蹭的話，就不能跟着一起去了。”福叔好聲好氣地解釋。

【要去要去！阿玖等我！】金澤頓時不再纏着福叔膩歪，轉身跳進幹淨水中比劍魚還快地游了幾圈就躍出水面。

福叔拿起幹淨棉巾在邊上等着幫他擦水，金澤卻落在浴盆邊緣，弓起身體鱗片翕張，像開了振動器一樣渾身抖動，眨眼間甩得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福叔頂着滿頭滿臉的水想：老宅養的狗也喜歡這麽甩水。

金澤可不知道有人把他比作小狗，他像跑酷般幾下跳到洗漱臺上，直立起身朝江瓊玖張開兩只前爪，求抱抱。

【阿玖，我好了。】

江瓊玖伸出一只手。

金澤沒賺到抱抱也不在意，歡快地躍到大金人手上。細長靈活的尾巴在空中晃悠出漂亮弧線，落地後還不忘回頭朝福叔揮揮爪子，一路飛蹿到江瓊玖肩膀，甚至還想往頭頂爬。

兩根手指捏住金澤的脖子。

【阿玖？】金澤歪着腦袋朝江瓊玖笑，把尾巴遞給他，【捏尾巴別捏脖子，這樣我不好動。】

江瓊玖跟金澤平視，推了推眼鏡，“最多是肩膀，明白嗎？”

【但頭頂視野更好啊，】金澤在凝視中語氣從理直氣壯逐漸軟弱，【明白，肩膀就肩膀。】

今天是大年初八。

年節還沒過完，上班族已經開工，學生黨還沒開學。

江瓊玖慢跑下山，一路遇到兩撥巡邏的警衛，出了別墅區後，沿着小區公園的人行道散步。

廣場上有人在放煙花，還有孩子們拿着仙女棒奔跑嬉鬧，大人的呼叫呵斥聲，寵物受驚的狂吠聲，很是熱鬧。

金澤蹲在江瓊玖肩膀，昂首挺胸迎風而立，目光灼灼地盯着每一個路過的人和寵物。如果別人誇他可愛好看，他就微笑點頭甚至擡起爪子打招呼，偶爾還跟被遛的貓貓狗狗們聊幾句。

超高的回頭率證明——龍就算退化了也依舊是最醒目的存在！

金澤愉快地勾了勾尾巴。

江瓊玖繞了一圈，讓金澤在小區內刷夠知名度。回轉時再次路過廣場，遠遠就見人群聚集，說是發生了貓狗大戰。

大人的罵聲、孩子的哭聲、警衛的驅趕聲，還有看熱鬧的人加油助威聲，很是嘈雜。

金澤聽到熟悉的貓叫，頓時人立而起，豎着小耳朵仔細聽了聽，正準備飛蹿出去，卻被江瓊玖捏住脖子。

【阿玖別鬧，是橘将軍的聲音，我去看看就回來。】

“安靜。”

江瓊玖敲敲金澤的頭，指尖滾下一團指甲蓋大的功德。

金澤盯着黏在鼻尖顫顫巍巍的功德，頓時忘了新收的小弟，忙着用尾巴串棒棒糖。

“江總，你這小龍不簡單啊，大冬天還這麽活躍。”有人牽着狗湊過來，笑呵呵跟江瓊玖搭話。

【是誰？竟然看透了我的真身！】金澤有功德吃還堵不住嘴，扭頭看向說話的人，眼睛放出黑貓警長的光。

——沒有靈力，是普通人。禿頂不說，身上還有孽力。

金澤把功德棒棒糖含着嘴裏，嚼吧嚼吧吞了，提醒道：【阿玖，他不是好人。】

江瓊玖像聽不懂龍語，等金澤不掙紮了就松手放開他，停下來跟來人寒暄。

兩人聊的都是沒營養的廢話。我誇你小兒子周歲恭喜恭喜，你誇我拍下的地皮旁要建高鐵站項目能大賺。這個說上面政策傾斜公司股價上漲恭喜恭喜，那個說賀歲片票房新高開門紅……

金澤聽着聽着不耐煩了，去瞧禿頭手裏牽着的狗。

黑白兩色的長毛狗也正歪着頭看他，這狗年歲不小了，眼神沉靜。

【你叫什麽？住哪裏？有什麽技能？知道這附近是誰的地盤嗎？】金澤盤查邊牧身份。

【你可以叫我圍棋，這是前任飼主給我取的名字。橘将軍說你是龍，龍也需要鏟屎官？】

一龍一狗昂昂嗯嗯開始聊天。

【我當然是龍，看我頭上的紅點點，長出來就是龍角。我不需要鏟屎官，他是我養的人類。圍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唔，我會幫人類看孩子。附近最強的是霸王。霸王是藏獒，咬死過好幾只小狗小貓，建議你遇到霸王要躲遠……】

“安靜點！不好意思啊，江總。吉祥平時很安靜，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呢。我帶它再溜幾圈，回頭一起喝咖啡。天禾新簽了幾個不錯的歸國藝人，百溪娛樂今年的熱綜藝請務必給我們留個名額。”

禿頭拉着邊牧繼續溜達去了，廣場上的貓狗戰争也告一段落。

人群逐漸散去，孩子們興奮地說起那只打贏牛頭梗的橘貓，誇它靈活得對不起橘貓的噸位，也不知道是誰家養的……

金澤的注意力卻轉移到江瓊玖的身份上，他一路托着下巴叽叽咕咕。

【天禾，天禾好像是主角蘇衍開篇加入的公司。星湖灣、鹦鹉豆豆、薔薇園、百溪娛樂，江總……阿玖，難道你就是書裏那個連全名都沒有的炮灰霸總舅舅？！】

金澤愕然地看向江瓊玖。

金澤百思不得其解。

大金人腦後挂着明晃晃的功德金輪，那濃厚得看不出本相的功德金光，不知道拯救過多少次世界才能攢這麽多。按理來說，這樣的功德善人，在哪個世界都應是天命之子，怎麽可能變成炮灰？

‘等等，蘇衍的系統是混沌鐘阿青！混沌鐘連大道氣運都能鎮壓，當然也能鎮壓小世界的天命之子功德金人！’

金澤憐愛地看着大金人，深吸一口香甜的功德，做出一個決定。他抱住江瓊玖的手指，仰起頭認真說道：【阿玖，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你的氣運不會被蘇衍奪走，就算他有阿青幫忙也不行！】

“咳咳。”江瓊玖被風嗆到。

小家夥顯然誤會了什麽，他不需要保護。重要的是，這條退化成蜥蜴的龍毫無自知之明，明明已經弱得連爬雲都做不到，竟然還想着跟小世界的氣運之子鬥争，而且是在明知道氣運之子有混沌鐘護體的情況下……是準備靠雙眼皮大眼睛賣萌，還是出賣自己的尾巴給人打結換取勝利？

唔，以這條龍的厚臉皮，他确實有可能這麽做。

江瓊玖止住了咳嗽，金澤仍急得團團轉，身體都繞成了好幾個圈。

【阿玖你生病了嗎？怎麽辦怎麽辦？！】

金澤是人龍混血。小時候因為人類的那一半血脈導致身體虛弱，動不動就生病被送到天帝宮去養病。天帝給他磕了許多造化生機丹，又讓他在混沌鐘上盤着調養多年才逐漸好轉。

金澤知道人類是脆弱的生物，砍了頭就會死，中毒也會死，手腳斷了都不能再長出來。尤其是凡人，生病了也很容易死。

咳嗽是生病的一種症狀，原因可能是生氣憋久了，也可能是沒吃好沒睡好，又或者是吹了冷風得的風寒病，太熱了得的中暑病……

總而言之，凡人必須精心呵護才能健健康康地活一百年。

金澤回想《人類養護手冊》的內容，一一對照，阿玖應該是吹冷風導致咳嗽。他找到風寒篇的應對方法，消耗剛用功德轉化的龍元，将自己的體溫提高到四十多度，爬到江瓊玖胸口團起來。

【阿玖你抱抱我。阿爹說我是小太陽，抱着我，你就不會冷了。】

江瓊玖感受着盤踞在心口的溫暖團子，懷疑這股暖意透過衣服侵染了機械跳動的心髒，讓溫度通過血液流淌全身。他品味這種不同尋常的特殊情緒，任由金澤的爪子把他衣服勾起了絲，反而擡手護住金澤，免得小爪子沒抓穩不小心摔了。

“你對誰都這麽熱情？”江瓊玖低聲問。

【誰叫你現在是我的道友，你要乖乖的別生病，最愛你呦。】

金澤笑容燦爛，亮晶晶的眼睛像在發光。那無憂無慮開心的樣子，感染力極強，讓人忍不住跟着笑，真不愧小太陽的稱號。

“小孩子。”江瓊玖眸中的淡漠逐漸消散，浮現絲絲暖意。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成年了！畢業了！一百年前體檢的時候就發育成熟了！已經能夠做獨立任務了！】金澤嗷嗷叫着抗議。如果不是為了遵守《凡人保護法》，他真想穿透江瓊玖的意識屏障，直接在對方的腦海中施展‘龍語——人類語’轉化通識，讓江瓊玖知道他可是一千歲的成年龍！

只有小孩子才會嚷嚷自己已經長大成年。

江瓊玖的笑意更明顯了些，他點了點金澤果凍一樣的鼻子，留下一團功德。

金澤立馬不抗議了，抱着功德歡快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