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讨好

讨好

《旅游吧》第三次錄制前夜，所有嘉賓先到了酒店。

謝淮風跟在林念旁邊，欲言又止地提：“念念，圈裏很多男女主演，都會二搭的。”

林念輕聲說：“我不太想……”

“是我有什麽地方做錯，讓你不高興了？”謝淮風眼底明亮，透着未被磋磨浸染過的執拗和純真，“我們明明配合得很好啊。”

林念避開他的眼神，低頭不語。

她早就該認命了，可心底總還有一簇倔強的火苗。

風林CP已經深入人心，綜藝錄制還有那麽多期。他們如果再接檔二次合作，就真要變成熒幕情侶了。

本就不情願的事，多配合一天都是折磨。

何況還要再朝夕相處幾個月。

“你很好啊。”她無奈地笑着，“能跟你合作是我的榮幸。”

——如果不喜歡我，就更好了。

謝淮風叫她表現得脾氣差一點，她卻不敢真的口無遮攔。

他科班出身，天賦異禀，戲劇學院德高望重的老師們，都為他公開宣傳支持過。細論起來，她能與謝淮風合作都是高攀。

謝淮風表明心意，她可以溫柔地拒絕，順理成章地避嫌。

他不點破，她反而沒有理由，不好鬧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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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拉開距離，可謝淮風沒有看懂她的抗拒：“你答應我認真考慮一下，好不好？”

餐廳裏已經有不少人入座。林念看着湊近她，非要和她坐在一起的謝淮風，無奈地說：“你答應我的事情，一件都沒做到過，為什麽我就要當場答應你呢？”

甜嗓帶着愠怒，聽來卻像撒嬌。

謝淮風趕忙擺手：“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飯，沒有催你的意思。”

“哎呦喂。”姜顏遠遠聽見，啧啧稱奇，“嗑到了。”

柏攸手裏的筷子停住，冷淡地問：“嗑到什麽？”

姜顏：“？”

怎麽感覺，答什麽都随時會被抹脖子？

她小心地說：“柏老師你看，他們兩個打情罵俏的，多甜啊。”

柏攸竟真的順着她的視線，望向餐桌另一端，仔細端詳兩個人的表情。

半晌，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林念明明真生氣了，他卻不重視。看似可憐，其實絲毫沒有讓步，不過是要林念妥協罷了。”

姜顏：“。”

居然有幾分道理！

可是柏攸是怎麽看出林念生氣的？

姜顏心智不怎麽堅定，容易被別人帶跑。再看林念的表情，嘴唇抿着，目光躲閃，氣氛驟然變了味。

林念原本的嬌羞，變成曲意迎合。謝淮風原本的溫柔讨好，也變得有幾分脅迫意味。

她好奇心激起，壯着膽子問：“那柏老師，你覺得念念那麽多CP，哪對是真的？”

柏攸眸底不經意地僵凝片刻，黑沉的眼神下，空氣裏像結了冰。

沉默持續了很久，姜顏忽然發覺，這個男人，他好像卡住了。

姜顏竟不知該驕傲自己一個問題難倒了柏攸，還是該害怕說錯話會死得更快。

她低頭扒飯，不敢造次。

還是嗑風林CP眼前現成的糖吧，嗑到更甜的再爬牆。

林念的微信裏，于薇毫無感情地勸道：【謝淮風是你所有的緋聞對象裏，唯一一個沒讓你被罵的。他在戲劇學院裏人脈很廣，背後提攜他的前輩老師很多。二搭對你的好處，遠遠大于他的獲益，他都願意幫你，你猶豫什麽？】

仿佛旁人纡尊降貴地伸出橄榄枝，她就應該低頭敬謝。

林念掙紮着回複：【許導那部電影檔期沒定，萬一有沖突怎麽辦？】

于薇：【電影籌備期長，等待時間都夠你拍完兩部電視劇了，別拿這個當借口。】

林念：【可我先和人家說好了的……】

于薇：【你這麽在意許導，是不是因為柏攸？】

林念：【啊？】

于薇：【勾搭柏攸，能拿到頂級的影視資源。你如果真有那個本事，想立刻踹了謝淮風，我也沒意見。】

林念：“……”

擡頭只見姜顏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左手搭謝淮風，右手搭林念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道：“別吵架啊，感情問題呢，就是要好好溝通。”

林念低頭瞄手機，關上屏幕，亂七八糟地想：于薇覺得柏攸對她有意思，姜顏嗑她和謝淮風的CP……

讓她們兩個打一架吧。

回到酒店，林念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愣。

謝淮風眼神無辜，卻總令她想起劇播這段時間，種種無果的反抗。

他仿佛已經足夠體貼，時刻在為她讓步。可最終卻是逼得她步步後退。

怎麽才能讓謝淮風別來找她，節目鏡頭裏不再有互動？

心念流轉，想起謝淮風過去恭敬的幾聲“柏老師”，躲閃敬畏的眼神。

她不知謝淮風為什麽會怕柏攸，但每每他在她旁邊，謝淮風都不敢來搭話。

雖說她想避嫌，可柏攸和她站在一起一整天，恐怕也不會有人想到暧昧。

林念深吸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

酒店浴室，柏攸裹着白色浴袍，透白的臉映在結滿霧氣的鏡中。

林念敲門時，柏攸浴袍衣領半敞，衣帶随意垂着。水珠自發梢凝聚，從頰邊滾落，描勒出他攻擊性極強的蠱惑眉眼。

浴袍貼着曲線，挺拔身軀，細腰長腿，仿佛造物雕刻他時偏心得精準，處處都比例絕佳，分毫不差。

他單單是站在門邊瞧她一眼，就有股紙醉金迷，春宵夢短的味道。

林念愣了片刻。

這身材……

未來的師母真是有福氣。

柏攸語氣壓沉：“你敲門就是為了盯着我看？”

林念回神，紅着臉問：“我可以先進來嗎？”

她的烏黑眼眸映着燈光，柏攸後退一步，給她讓出空間。

林念在沙發邊乖巧坐下，從兜裏掏出一小袋杏仁：“老師，特意給你買的。”

大半夜，帶着小零食來讨好他，搞什麽名堂？

還咬字柔婉，叫他老師。

柏攸眯起眼睛，故意說：“堅果過敏。”

林念很自信：“你明明說過，你最愛吃這個了。”

她竟然記得這種小事。

柏攸低頭看包裝，真是他做導師時常買的品牌。他接過來，但沒有拆開，只是盯着她。

林念笑了起來，唇角弧度恰到好處，溫暖熨帖。柏攸依稀記得，她面對采訪的媒體記者，不熟悉的圈內前輩，也這樣笑。

“上次是我不懂事，不僅不領情，還跟你頂嘴。”

林念檢讨完，眼睛裏亮晶晶的。柏攸倏忽間明白，為什麽總有浮誇得沒邊的流言蜚語，說她擅長玩弄人心。

她天生楚楚可憐的面容，但凡利用起來，都足以讓人目眩。

柏攸睨她一眼：“小刺猬，突然轉性了？”

林念趕忙湊近了些：“雖然你有時候很兇，可是別人對我再溫柔，都不像你，是真心為我考慮。”

柏攸肩頭緊繃的線條放松，神色乍然柔和，清冷的氣場褪去一半，只有魅惑的眼尾依舊勾人。

她今天才發覺，柏攸态度軟化的樣子，原來這麽明顯。

有戲。

柏攸的溫熱吐息近在眼前，嗓音裏帶着一絲澀啞：“還算清醒，知道誰為你好。”

“當然是柏老師最好了。”

柏攸眼眸垂下。

選秀時，她最讨厭別人提她的甜嗓，說她故意撒嬌賣乖。今晚卻一句話恨不得婉轉出千百個音調，化作藤蔓，纏得他心頭發緊。

她的話切中他郁結不快的心思，令他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真的懂了他的用心。

可她的嘴甜恐怕都是刻意裝出來的。

剛舒緩的心情，頓時冷了半分。

“有事求我，就直說。”

“老師。”她被戳穿了也不慌張，嗓音濕漉漉，甜滋滋地拖長了尾音，“接下來幾期節目，讓我跟在你旁邊，好不好？”

“你打什麽算盤？”

柏攸慢慢擡眼，視線上下審視她，刺得林念後背發顫。

求人幫忙，本來不是什麽大事。

可他的眼神，瞬間将林念拉回兩年前的某個夜晚。

他眼中血絲微紅，唇角笑意淡薄。長指勁瘦，緊握着她的肩膀，指尖掠過側頸，激起一陣冰涼。

——“我最恨被人利用。”

——“你真以為，我舍不得封殺你？”

他在勾心鬥角的商業圈長大，柏頌将他當做唯一的繼承人培養，她在他面前，渺小如蝼蟻。

回憶湧上，她突然就不敢說實話了。

為了躲謝淮風才接近他，也算利用。

“我能有什麽心思？”林念軟聲細語，避重就輕，“只是想哄你開心，少惹你生氣，這也有錯？”

翻來覆去，倒成了她委屈，她有理。

他倒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麽。

柏攸拆開包裝，林念眼角立刻彎起：“吃完這包，我就當你答應了！”

她在沙發邊靜靜托着臉頰，仿佛真要等他一個個吃完才肯離開。

柏攸目光瞥見她唇紅齒白的臉，沉而慢的嗓音在靜谧的夜色中蕩開：“誰教你的，半夜在男人房間裏賴着不走？”

“你先答應我嘛。”

柏攸沉靜片刻：“我會吃完。”

林念眉開眼笑：“好啦，我這就走。”

屋子裏氣壓太低，柏攸趕她，她求之不得。

她走了，世界都靜了。柏攸半張臉融解在晦暗燈光裏，瞬息間心裏一空。

他咬了一顆杏仁，堅果口感清脆，在偌大的空間裏，連回響都是空蕩蕩的。

讓她走，還真走。

這時候怎麽那麽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