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精神有病

他精神有病

做人的時候，白放兢兢業業，萬事謹慎小心，雖然不知道自己最後結局如何，但好歹不至于社死，除了被狗咬了和食物中毒這件事情，但是他沒想到，成為了獵豹之後的第一天，豹生社死了。

“木木！拉一下我。”白放的兩只後爪爪在空氣裏用力蹬着，但是沒有着力點，所以無論怎麽樣都上不去，身子倒是在空中搖曳，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獵豹的身形是這麽長，真的很長。

木木聽到聲音之後倒是探出頭來，看到白放是這個造型一時間也愣住了一下。

“叼住我，拖上去。”白放說道。

但是不等木木過來，那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花豹發出了笑聲，這笑聲就是赤裸裸的嘲笑，白放忽然明白為什麽木木對這頭花豹有很大意見了，這花豹的性格，擱誰誰都會有意見的。

“你怎麽一覺起來連這個都上不去了？”花豹舔着自己的爪子，它甚至從樹上站起來，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就是故意做給白放看的，然後從樹上幾步跳了下來，再從樹下跳上去，前爪抓住樹幹，後爪立刻跟上時，前爪順勢松開，再上一步便能輕輕巧巧地上了樹。

它就像是來回跑酷一般，不斷地上樹下樹，這就是過分了。

木木倒是想要把白放給拉扯上來，可惜這個姿勢難度實在是太大了，身後江舟看着他的眼神裏充滿了詫異和難以置信，這頭獵豹真是踩在了江舟感興趣的點上。

但是這種效果，白放是根本就不想要的，這種效果誰愛要誰要吧，反正他不要。

“要不要找人幫忙？”江舟只是随意問問，他根本沒指望一頭獵豹能聽懂人話，更不指望這頭獵豹能給他什麽回應，但是不妨礙他很感興趣地靠在了旁邊，就這樣看着這頭獵豹掙紮了許久之後，仿佛放棄了一般，直接松開了爪子，從岩石上掉了下來。

下面就是池塘，就算是摔進去也不會怎麽樣，但是一般貓科動物下墜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有個保護動作，這是它們的本能，這樣可以保護它們受到的撞擊力小一些，以減少傷害，可是身為新手獵豹的白放是完全不會這個動作的，他這是松開了爪子，閉着眼睛，就這樣像是一大塊石頭一樣砸到了水面上，頓時水花四濺，弄得剛剛探頭的木木一臉水。

木木往後退了一步，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将水珠子抖落幹淨之後，轉身身形輕巧地從岩石上跳了下來，然後趴在了池子旁邊。

“你還好嗎？”木木問道，有些焦急地在池塘旁邊來回轉悠，試圖将白放給撈上來。

白放其實摔下去的時候有些懵的，倒不是摔傷，只是這種下墜的感覺讓他想起了電梯墜落時候的感覺，那時候的陰影使他心中的恐懼頓時擴大了，以至于被水嗆着了，他踉踉跄跄地從水裏爬了起來，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後，這才爬上岸，甩幹淨身上的水。

身後的江舟看着白放的一系列動作，越發覺得這只獵豹挺有意思，會偷窺，會尴尬，會生氣，會躲避，而且還爬不上岩石，不會翻轉躲避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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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舟并未多想，将這一切歸于動物園的動物不像是野外的動物那樣有多種生存技巧，所以笨拙一點也很正常，而且長期和游客接觸，多多少少能懂得一點語氣之類。

雖然江舟不在意，但是不妨礙白放總是回想着這件事情，以至于後來江舟什麽時候走的他都沒有發現，有些郁悶地趴在了角落裏，輕輕搖晃着尾巴，只能說這不是直播，不然他這個模樣，做成表情表是指日可待了。

木木正試探性地探出頭，似乎是想要安慰它。

看到木木，白放就想起一句話“有卧龍的地方必然有鳳雛”，他和木木可不就是獵豹裏的一對卧龍鳳雛了。

這種EMO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了下午，這天氣說變就變，上午還是一片豔陽天，下午就開始刮風了，起初這風還不算是很大，白放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很快這風力忽然直線上升，白放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豹園裏的小玩具給卷的翻了過來，差點砸着他的尾巴。

豹子的尾巴可是非常敏感的，這要是被砸中了，他可就當場痛叫了。

人不能一天丢臉兩次，豹子也是。

“要下雨了。”小鐵門被再次打開，飼養員穿着藍色的工作服快步走了過來，連忙道：“快，快進去，要下雨了。”

白放倒是聽懂了，他擡起頭看了眼這天氣，正準備跟着飼養員進去的時候，就聽到了木木發出了輕輕的嗚咽聲，白放的聽力很靈敏，他毛茸茸的耳朵微動一下之後，便轉過頭看去，只見木木趴在了石頭縫隙裏，那是它經常聯系氣泡音的地方，但是這次它趴在地面，尾巴蜷縮了起來，耳朵向後壓，明顯是有些害怕。

“白白，木木，快出來，快來，要下雨了。”飼養員走過來，看到白放之後連忙拍了拍手，吸引白放的注意，讓後試圖讓他先進去，白放倒是聽話地跟在了飼養員小姐姐身後，可是木木說什麽都不願意出來，就躲在石頭縫隙裏。

狂風之後便是閃電，甚至帶着炸雷的聲音，聽着便讓人覺得恐懼。

“木木，快出來，要下雨了，你看，打雷了，乖啊木木，快出來啊。”飼養員小姐姐試圖伸出手去撈豹子，可是木木只是往裏面躲得更深了，眼看着這雨就要落下，飼養員連忙向其他飼養員求救，只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十分匮乏，人力資源跟不上，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可是也無濟于事。

木木躲在這石頭縫隙裏死活不動彈，飼養員小姐姐實在是沒辦法，只能用零食誘惑，這若是放在平常，木木肯定直接探出頭了，可是這次它剛剛準備伸出爪子，天空一道炸雷，吓得它又躲進去了。

“這怎麽辦？”飼養員小姐姐問道。

白放從旁邊路過，輕輕歪了歪腦袋，看着飼養員小姐姐所在的地方，然後又看了眼躲在裏面不肯出來的木木，他正準備上前的時候，飼養員也發現了白放，連忙道：“白白，你快回去，你別跟着鬧啊。”

白放輕輕甩了甩尾巴，他趴在了岩石處，看着躲在裏面的木木道：“怕打雷嗎？”

木木輕輕歪了歪腦袋，帶着淚痕的臉使它看上去更加委屈，它眼中的恐懼是無法掩飾的，白放便連哄帶吓道：“害怕就趕緊出來，這裏最容易被雷打中了，快出來，我們去屋子裏，那裏安全。”

木木歪了歪腦袋，白放又說了幾句，天空已經烏雲密布，開始有一點小雨點落下了，眼看着傾盆大雨将至，白放耐着性子将木木誘導到了旁邊，然後趁着對方伸出腦袋的時候，趕緊一口咬住了對方的後脖頸，借助自身力量将木木拉下了，然後帶着木木逃竄似的回了屋子裏。

其實別說是木木，就算是他也是很害怕電閃雷鳴的天氣，這種極端天氣，誰能不害怕。

遇到了這樣的天氣，游客們自然是沒法走了，只能暫時在游客中心休息，有的這是在室內展覽館裏走動，看看一些生活在室內的動物，比如蝴蝶之類。

蝴蝶館裏的蝴蝶樣子多種多樣，十分好看。

江舟的腿本來就受了傷，這個時候更是沒辦法，但他非常倒黴的是正好在上虎山的半山腰上，旁邊是沒有避雨的地方的，黃衣青年和他走散了，他是看完了豹子準備再去看看老虎的，至于黃衣青年估計還在山下遛狗。

“哥，江舟呢？”

徐源正是黃衣青年的弟弟，他也在下面遛彎了很久，眼看着要下雨，就來游客中心躲雨了，正巧看到了遛狗的親哥——徐凱。

徐凱正牽着狗呢，他看到徐源，但還是卻沒看到江舟，臉色頓時變了，道：“你沒看到他？”

“我沒看到啊，不是你跟着他的嗎？”徐源說道，他順便指了指這條大黃狗，道：“狗在你這裏，你問我江舟去哪了，我哪裏知道？”

徐凱也笑不出來了，外面電閃雷鳴的天氣，他頓了頓道：“估計還在上面，這個天氣，他自己應該會去躲雨的，這麽大的人了，應該沒問題，你發個信息給他吧。”

“行吧。”徐源應了一聲。

江舟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正準備低頭看的時候，旁邊一根樹枝丫被風挂的折斷了，幸好他往前走了一步，不然不偏不倚剛好砸到了他。

大雨尚未落下，但小雨也打濕了他的衣服，江舟打開手機就看到了來自徐源的一條信息，上面寫着【江舟，我們在山下的游客中心，你在哪？】

江舟正準備回複一句的時候，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一聲低吼聲，這是野獸的吼聲。

他随手拿着拐杖，就從山上往下走，雖然打着石膏，但是還真的是健步如飛，在這點上倒是被這徐凱說中了，沒錯，他的确是滑雪摔傷了腿，但是沒骨折，所謂的骨折都是裝出來的，不然家裏人念叨個沒完沒了。

他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拐杖從山上往下走，路過豹園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那兩頭堪稱“卧龍鳳雛”一般的獵豹躲進了屋子裏，傾盆大雨驟然落下，江舟都來不及躲避，就淋了個落湯雞一般，但好在休息的地方就在旁邊，他就順便進了豹園這邊的工作人員休息場所。

這裏雖然是非工作人員不能入內，但是江舟也只是在旁邊避雨，倒也沒什麽關系。

“白白真乖，多虧了你了。”飼養員小姐姐剛剛将這兩頭大貓收回來，外面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她笑着揉了揉白放和木木的腦袋，誇贊道：“真棒啊。”

這種幼兒園式誇贊對于白放這樣的成年人而言，根本不起波瀾，不過尾巴不受控制地微微晃悠起來。

“這是工作中心嗎？”江舟聽到聲音後，開口問道。

飼養員小姐姐聽到聲音之後，便猜到大概是來避雨的，動物的場所和外面的休息地還有一段距離，中間的防護措施也很好，飼養員離開之前還不忘記将門關上，白放和木木便趴在了自己的窩裏。

窩裏收拾的還算是幹淨，他舔了舔爪子，身上的細毛很厚，所以即便是小雨滴落在了身上也無所謂，白放的耳朵輕輕抖動了一下，他側躺在地上，正準備閉眼休息的時候，耳朵裏就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這裏的隔音是真的不太行，隔着這麽遠，白放都把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這兩頭豹子都是你在照顧嗎？”江舟問道。

飼養員看到他腿上打着石膏，還拄着拐杖，頓時語氣放緩道：“對，你這還受着傷，怎麽就想着來逛動物園了，這邊其實是有觀光旅游車的，可以自己騎……”

飼養員的話微微一頓，下意識再次看了眼江舟的腿，覺得自己嘴瓢了，說錯了話，連忙道：“我的意思是……額……”

“我和朋友一起來的，本來想着天氣不錯，就随便逛逛，沒想到這半路也能下雨了，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江舟将這一段尴尬的話題給撇開了。

“你要不要進來休息，裏面有椅子，可以坐着的。”飼養員說道。

“好。”江舟應了一聲，他順便看了眼這邊的設施，然後道：“裏面就是豹子們休息的地方嗎？”

“對，裏面就是豹園的小屋，因為這裏是野生動物園，往常它們都會在外面待着，有假山和池塘之類，只有下雨或者極端天氣的時候，才會來這裏，哦對，懷孕或者受傷也會來。”飼養員笑了聲道：“不過我們家這兩只都是公獵豹，不會懷孕的。”

江舟坐在椅子上，一邊和飼養員聊天，一邊看着牆壁上的一些照片，照片都是各個飼養員和獵豹的，從大到小都有，他随意掃視了一下，便一樣看到了之前那個掉進了池塘裏的獵豹。

但是和他看到的感覺不一樣，照片上的獵豹很認真很好奇地盯着攝像頭，正準備伸出爪子去觸碰攝像頭，這一秒就被直接抓拍了下來，這無辜認真的模樣，的确是一只大貓了。

兩人聊了一下後，飼養員才知道眼前這位就是準備來的貴客，也就是準備接手這動物園的投資人。

飼養員小姐姐愣怔了一下後，連忙起身，她并不在乎對方是怎麽看自己，但是非常熱情地告訴江舟關于這些動物的事情，她說着這些話的時候，雖然燈光有些昏暗，但是無法阻擋她眼中欣喜的光芒。

“其實，就算是動物園解散了，動物們還是會有家的，只是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而已。”江舟說道。

“我知道。”飼養員的語氣微微低了點，她道：“但不一樣，對于這群毛孩子而言，是不一樣的，它們會記得我們，更不明白什麽是分別。”

本來以為這暴雨應該很快就能結束，卻不想一直到了傍晚，園區都暗了，外面有人在喊飼養員小姐姐，她便起身應了一下，而後對江舟說道：“小江總，您稍等一下，我先去處理一下事情。”

“嗯，好的。”江舟說道。

手邊的杯子還冒着熱氣，零星地飄着一點茶葉，牆壁上挂着的時鐘正在緩緩跳着樹枝，一直到六點，這是動物園閉園的時間了。

江舟起身走到了這個照片牆的面前，一張一張看過去，每張照片牆上都會有一些簽名，每年的都不一樣，但有一點，就是人越來越少了，動物也越來越少了，再這樣下去，園區解散是遲早的事情。

而就在江舟看完照片，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江舟愣怔了一下，他轉過頭看向了聲音傳出的地方，這個地方的燈大概是太陽能，天氣不好，燈光就昏暗了許多，在這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了一個人正從旁邊的門裏走了出來，那人在低頭整理衣服，嘴裏似乎還念叨着什麽。

“你是誰？”江舟問道：“工作人員嗎？”

這人本來繼續往前走的腳步微微一頓，他擡起頭，正對上江舟的臉，十分熟稔道：“對，我是飼養員，來這裏幫忙收豹子的。”

他笑了一聲，清俊的面容顯得有些蒼白消瘦，讓江舟有種說不出來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有種違和異樣感。

“沒看過你。”江舟擡手指了一下旁邊的照片牆，這照片牆上有着所有員工的合照。

他的記憶力十分驚人，而且認人的辨認能力很強，基本是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

眼前這人整理了一下工作服外套，而後笑着道：“新來的，還沒上照片牆呢。”他将目光也投向了照片牆，由于稍稍側身對着江舟，以至于江舟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昏暗的燈光照着這人的側臉上，蒼白清俊，甚至帶着一絲鬼氣。

但他有影子，他是個人。

其實此刻，正整個屋子，甚至整個動物園，沒誰比白放更加焦急了，他恨不得江舟立刻消失在眼前，畢竟他剛剛才發現自己忽然從豹子變成了人，但是要命的是，沒衣服穿，只能拿了工作人員閑置的工作服。

可是，有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工作服真的僅僅只是工作服而已，沒有任何貼身的衣服，這就非常尴尬了。

“那你……”江舟還想要說什麽，但白放已經不想再繼續了，他連忙道：“我還有其他事情，江先生請便。”

說着，他就從江舟的面前準備溜走，這門很窄，江舟只得往後讓一下，兩人錯身的時候稍微貼近了一下，江舟有些皺眉看着白放，白放眼看他這副模樣，還以為自己是被抓住把柄了，心裏頓時警鐘大作，生怕自己被當成了變态。

誰知江舟卻道：“你幾天沒洗澡了？”

白放：……

一天，但是，動物的居處打掃的再幹淨，不免還是會沾染一些氣味，可白放心中卻松了口氣，至少只是不愛幹淨，等會他回去洗幹淨就行了。

這次他就像是腳底抹油了一邊，快步朝着外面走去，只剩下江舟站在門口看着白放的身影，低聲喃喃道：“這怎麽還不穿鞋？不會是有什麽精神問題吧？”

白放這該死的聽力，雖然成為了人，但還是保留了獵豹這靈敏的聽力，他的腳步稍稍頓了頓，局促地看了眼自己的腳，然後加快了步伐，遠離這個社死的地方。

江舟也沒有在這裏逗留，他腳步輕快地下山，但是快要到游客中心的時候，卻拄着自己的拐杖，開始一瘸一拐地走路了，徐凱他們看到了之後，松了口氣道：“哥們，你到哪裏去了？”

“豹園，看到一對蠢豹子。”江舟頓了一下，又想起了剛剛看到的人，問道：“你剛剛看到了一個人走過去了嗎，穿着工作服，有點瘦，臉色蒼白的那種，長得還不錯。”

“男的女的？”徐凱問道。

“男的。”江舟應了一聲。

聽到這話，徐凱和徐源對視了一眼，然後搖頭道：“沒有，你找他幹什麽？”

“沒什麽，就是……”江舟頓了頓，将後面那句“覺得他精神有問題”幾個字給咽了回去，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剛剛兩人側身而過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對方，有些潔癖的江舟不動聲色地擦拭了一下掌心，将這件事情很快就抛之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