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來一卦

來一卦

上了一早上的課，盛硯全程就是0.0。

盛硯覺得自己的腦海是真的海，巨浪滔天，遮雲蔽日。

他從來沒覺得學習會是這樣一件痛苦的事情，但還是得學，因為他之所以有現在的狀況，不就是因為人類不斷地學習和探索的結果嗎？

古代的人會被淘汰，同一個時代的人也是一樣的。

盛硯知道自己原來是個古人，因為他在語文課本裏看到了自己那個時代的作品，而作品上方還寫着——古文賞析。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學生們都如釋重負，盛硯也不覺長出一口氣。

與之同時的是他口袋裏的小方盒——手機在不停震動着。

季子銘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刷過來。

盛硯看着滿屏幕的信息：“……”

子銘以前沒有這麽多話的，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季子銘讓他下課先別走，算完了再去吃飯。

盛硯不明白同樣的信息，為什麽每條信息都發了三次……好像子銘以前養的那只學舌的鹦鹉。

旁邊童墨連睡了幾節課，他幾個跟班霸占了前後所有的位置等着他，就是誰也不敢開口叫。

盛硯看他們交頭接耳互相推搡的樣子，不太能理解男孩子也能扭捏如此，伸出手拍了拍童墨的後背。

“童墨，下課了，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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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其他人都吸氣跳着往後退了幾步，看看開始有反應的童墨，再看看一旁表情泰然自若的盛硯。

他他他……怎麽變得這麽……勇氣可嘉啊。

活着……不好嗎？

童墨睡懵了，睜開眼先是看到了盛硯，少年眸光溫潤明亮，眼裏很是無辜。

盛硯不明白其他人為何有那麽大的反應。

童墨沒說話，起身活動了兩下，然後看一眼等在一旁的人：“走，去二食堂吃飯——”

幾個跟班跟在後頭，走了幾步又同步地回頭看一眼盛硯，仍然心有餘悸。

班裏只剩下盛硯一個，季子銘很快跑了進來：“我剛去了趟衛生間。”

季子銘拉開盛硯前座的椅子，岔開腿倒坐着，對盛硯說：“來吧。”

盛硯盯着他看，又看看他空無一物的手心，輕挑眉頭：“……來吧？”

季子銘飛快地從一側兜裏摸出兩個硬幣，又皺眉摸另一邊的口袋，好半天摸出第三個：“害，我還以為掉了呢？”

盛硯若有所思，見季子銘掏出硬幣後就看着自己。

盛硯：“就……這樣？”

季子銘一臉莫名：“不然呢？”

盛硯伸手摸摸自己的耳垂，遲疑道：“算卦不應該是一件很莊嚴的事嗎？”

季子銘投以欣賞的目光，随即又笑了起來：“你不會還真以為要沐浴更衣還焚香淨身吧？”

盛硯輕輕抿了下嘴角，難道……不是嗎？

“他們跟我說你是傻子，現在看來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季子銘看盛硯一眼，“給我你的生辰八字。”

盛硯報給他之後，就見季子銘摸着他那幾個硬幣默默念着什麽，過一會兒把硬幣丢在桌子上，仔細研究。

盛硯從來沒見過如此草率，斟酌道：“這是不是……不太嚴謹？”

季子銘擡起手：“噓——又不收你錢，你想這麽多幹什麽？”

季子銘盤算了一會兒，看向盛硯：“卦象顯示，你最近有一大劫，過了之後性情大變，日後勤勉上進，學業有成指日可待。”

“哦……”盛硯回答道。

季子銘立刻不滿了：“你就這麽敷衍我？”

盛硯：“……”你算得難道不敷衍嗎？

季子銘：“給你個機會，你重新說。”

盛硯念着上一世子銘對自己的照顧，昧着良心說：“準，我下次考試就肯定比這次考得好。”

季子銘：“孺子可教也，你要下次真的考得好了，應了我這卦，我以後就罩着你。”

“那……”盛硯又問他：“只有學業……就沒有姻緣方面的嗎？”

季子銘：“……姻什麽緣？你才十六，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二！你是想說桃花吧……桃花我還沒學會呢，等我學會了第一個給你算。”

算了卦，盛硯抱着自己的飯盒和季子銘去二食堂，季子銘去吃飯，盛硯熱飯要用到二食堂的微波爐。

七中有兩個食堂，一食堂平價實惠，二食堂主要就是用來滿足想改善夥食的學生，貴了點，但貴有貴的道理。

季子銘到了晚了，他想吃的紅燒肉沒有了，他随便點了兩個菜，跟着他玩的那幾個看見他，招呼他過去一起坐。

季子銘視線裏瞥見後桌有個熟悉的背影，盛硯一個人坐在一張八人桌。

孤零零的一個背影，像個可憐的小動物。

季子銘拒絕了跟班們的邀請：“你們都快吃完了，我不跟你們吃。”他端着自己的餐盤來到了盛硯這一桌。

盛硯看見他，朝他笑了兩下。

季子銘放下餐盤，怕他多想：“其他地方都坐滿了……”

盛硯愣了一下，看着餐廳後排一溜空蕩蕩的座位……

盛硯也是剛坐下，他先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把盒子裏的餐具都擦了一遍，然後才打開自己的飯盒。

加熱過的菜品當然沒有剛出鍋的香，但是顧敏給兒子每天的餐食都設計的營養又好吃。

今天給他準備的是紅燒肉和油焖蝦還有一些小青菜。

紅燒肉！

季子銘吃了兩口的飯忽然就不香了，因為香的……在對面呢。

最可惡的是……它太香了，導致自己這邊看起來就跟沒有味道一樣。

季子銘戳了戳自己的飯，掙紮再三：“我今天給你免費算了一卦……”

“嗯？”盛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飯盒，很識相地把它往前推了推：“你喜歡的紅燒肉……”

上一世的時候，子銘最愛的就是這個，不過盛硯不谙廚藝，那時候做飯的事都是童墨的。經常他二人大吵一架，然後童墨一做飯，子銘就什麽都不計較了。

想起來也是唏噓，不知道何年何日還能再吃到那樣的紅燒肉。

想想那時候的徒弟真的是無所無能呢，文韬武略、洗衣做飯、暖床（bushi）……

吃完飯兩個人各自回了班級，教室裏很多人在趴着睡覺，盛硯沒看到童墨那幫人的身影，他打算出去消消食。

現在是夏季作息，午休是兩個小時，盛硯在外面晃蕩了半個小時左右回來了。

一回來就發現班裏有争吵聲。

童墨靠坐在椅背上，一副“我不想理你，你随便演”的表情，氣得季子銘火冒三丈。

季子銘指着童墨的鼻子大聲道：“童墨，你別以為你長得帥就了不起了，喜歡你的人是年少無知，等她們反應過來就會後悔喜歡上了一個除了臉什麽都不是的人渣！”

周圍站了一圈人，有童墨那邊的，也有季子銘那邊的，兩撥人虎視眈眈看着對方，都等着自己老大發一句話，戰事可能一瞬即發。

之前還在午休的人都被吵醒了，雖然不滿，但是涉及童墨大佬，他們都退避三舍，不敢怒更不敢言。

盛硯扒拉着人群往裏面走，看了一會兒不明所以，他問身邊人：“在吵什麽？”

身側的同學沒注意是他，答：“不知道啊。”

盛硯只好去問當事人，他看童墨閉着眼睛表情煩躁，就問季子銘：“你們因為什麽又吵起來了啊？”

季子銘看是他，表情緩和了不少：“因為什麽……诶，我也忘了，不重要。盛硯啊，你以後一定要離你同桌遠點啊，你考倒一可能就是被他傳染的……”

“不是……”盛硯很是難為情，“我之前确實學的不好。”

季子銘沒想到他倒戈的太快：“……不是，那他倒數第二你也離他遠一點，他就是一張臉還能看看。”

“但是子銘……”盛硯提醒他：“他是倒數第二不錯，可你也在白名單裏，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可取。”

中午吃飯的時候，盛硯鬼使神差又看了眼白名單，倒數第五十是季子銘。

周圍不知道誰輕輕笑了一聲，其他人也沒忍住跟着笑了起來，季子銘覺得下不來臺。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盛硯：“我中午剛給你免費算了一卦！”

盛硯小聲道：“唔，我的紅燒肉……”不是都給你了嘛。

季子銘氣得轉身就走，這一場不見硝煙的戰争來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

盛硯朝其他人眨了下眼睛：“還有半個小時，大家抓緊還能休息會兒。”

同學們都投來感激的目光，盛硯坐回位置上，低頭用手機給子銘發信息：“明天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季子銘回過來的消息也帶着铮铮怒意：【我是那種缺吃少喝的人嗎？你在想peach？！】

子銘：【我不會原諒你的！叛徒！】

這種狂暴的怒氣大約持續了一分鐘後。

子銘：【紅燒肉！紅燒排骨！明天你沒有午飯吃了！】

子銘還和以前一樣好哄，盛硯嘴角挂着一抹柔軟的笑，把手機收了起來，他把桌子上的書本收了，打算同其他同學一樣趴在桌上休息一會兒。

“你為我得罪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一側的人說。

盛硯趴在桌子上，轉過頭，側臉枕着自己的胳膊，讓他下方臉上的肉看起來多了些。

旁邊的人閉着眼靠坐在椅背上，盛硯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但還是輕聲說：“我不是傻子。”

童墨阖上的眼倏地睜開來，對上盛硯幹淨的眼瞳。

盛硯覺察出他的窺探，眼神也不回避。童墨只看了兩眼，起身走了出去。

盛硯忍不住咕哝道：“吵來吵去到最後也要和好，吵了也白吵……”

童墨從一班門口走出去，透過玻璃看了眼二班的教室，季子銘坐在靠窗的位置，又在擺弄他那幾枚破硬幣。

童墨并不覺得自己會跟這個傻叉和好，從來就沒有好過，和什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