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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整個拍集體合照的過程，陸飛揚裹着安葛的校服，笑得一臉傻氣。

那人校服上的餘溫化進了心裏，甜滋滋的。

有班裏玩得好的男同學嘲笑，說他一看就是在思春，陸飛揚也不反駁，快活地吹着口哨。

想起彼時學長微紅的臉頰，陸飛揚心裏真是又開心又後悔。

他後悔是：要是當場表白，或許就成功了呢！

慫慫慫，一到關鍵時刻就這麽慫！陸飛揚在心裏狠狠唾罵自己。可話說回來，這也是他立志追求安葛這麽長時間以來，頭一次看到了對方松動的希望呢。

這自然由不得陸飛揚不激動、不欣喜。

自從把校服還回去之後，陸飛揚自己也開始天天校服不離身了。但是對于紀律委員的誇獎，他照樣嗤之以鼻——你們這群渣渣懂什麽，那叫情侶裝！情侶裝！哼。

而安葛的想法肯定又與他這些明快張揚的喜悅不同了。

愛情這件事，究竟是什麽呢？安葛近來，總是忍不住想這個問題。

對于陸飛揚而言，也許是最開始的仰慕。以及到了後來，越多的接觸就越是心動。

那是他近乎直覺的本能，從最初的容貌氣質吸引，慢慢演化為了熱烈真誠的愛慕。

但是對于安葛而言，或許就是對這個人不經意的忍讓與習慣，還有那些慢慢滋長的、想要與彼此了解的好奇。

其實，在某些方面，他們也是非常相似的。

他們本該是兩條平行線，代表着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所交集。可是偏偏，兩種截然不同之間互相吸引、産生好奇。

少年人的感情，本就是如此純粹、簡單。

安葛想，他大概真的對陸飛揚有點動心了。

可是這也不代表他會立即因此頭腦發昏，去做些什麽——

高三的學習本來就緊張，年輕人心性的不定，還有同性取向潛在的社會壓力，以及畢業季之後很可能的天各一方，都會對這段脆弱的感情造成致命打擊。

審慎些的态度是合适的。更何況他……安葛輕輕嘆了口氣。

他也不是很能确定陸飛揚，現在究竟怎麽想了。

少年掩卷沉思，倏爾目光落到桌上的隐形眼鏡，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心裏面有些甜蜜，但更多則是憂愁和無法安定。

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

陸飛揚來找他更勤了，勤到他高二的哥們都以為他在高三交了女朋友。

在他小心翼翼，半試探半耍賴地把這種說法當笑話告訴安葛的時候，是做好了對方生氣的準備的——盡管近來安葛待他很好，陸飛揚也隐約察覺到學長态度的軟化，但他還是不敢放肆太過。

然而……

安葛清楚自己應該生氣，可原本升起的一絲愠意，在陸飛揚充滿渴望的目光下，卻又悄然消失。

如同夏日烈陽下的薄冰，化為水汽蒸騰，什麽也不剩。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晴朗，驅散了心頭的不安陰霾。

他低下頭，推開陸飛揚不要臉貼得死緊的手臂，語氣平淡聽不出起伏：

“那你的确可以找一個。”

“我不要！”陸飛揚的反應極為激烈，他一下子抱住了安葛的胳膊，“我只要你！”

他說話的時候為了宣示決心，幾乎控制不住音量。又不敢讓別人注意，最後就貼在了他的耳邊。

安葛感受到那些溫熱的氣息吹拂着他耳上的絨毛，心下滋生出些柔軟甜蜜。

“你好好做題吧。”他說。

怎麽看，現在也不是适合交往的時機。陸飛揚的成績還沒有上來，他自己雖然成績穩定名列前茅，但認為仍有不少沖刺空間，大學城市落點未定。

不能分心。安葛告誡自己，卻忍不住輕輕摩挲了身邊少年的頭發。

——對陸飛揚而言，學習到底是一件枯燥的任務。他學得太累了，也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也就是不知道睡後能有特殊福利，否則這人肯定能清醒裝睡一下午。安葛失笑。

但是，就算不知道安葛想法的變化，陸飛揚也有感覺，學長對他是真的親切多了。

如果說電梯事件之後，使得他沖動表白造成的尴尬消弭無蹤，兩人初步建立了友情的話。那麽最近的生日快樂、借衣服二連發之後——

陸飛揚覺得，他已經成功紮根在學長的身邊，正努力朝着心窩的深處進發了。

沒見最近那個章某人，見到他都會親切微笑，滿臉鼓勵了麽！陸飛揚剛開始以為那人是在挑釁龇牙咧嘴，被自家學長按下解釋了一通之後，才恍然大悟“哦”個不停。

安葛口風緊，哪怕現在已經對陸飛揚有了些異樣感情，也沒透露太多章心橋的私事。

他只說對方之前談了一場戀愛挺傷心，目前只想好好學習，對自己更是過去時。

陸飛揚勉強接受這個解釋之後，轉頭就跑去找章心橋對質。

“你真的保證不和我搶學長？”他哼哼，作勢揮拳。

章心橋：“……你，還想不想知道安葛的飲食偏好了？”

陸飛揚：！！！

順利抱走一堆“學長資訊”的陸飛揚，嘴裏哼着歌兒，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徒留下章心橋一人哭笑不得。

其實陸飛揚覺得，他這一趟最大的收獲不是排除了情敵，也不是深入了解學長，而是得到來自一位資深gay的認可——

“加油吧，小學弟。”彼時章心橋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深沉，“我高一的确暗戀了你家男神一陣子……喂，你瞪我幹什麽！我這不幫你呢嗎？所以我也就比別人更了解他啊。”

“據我的gay達探測！安葛他有沒有看上你不好說，但絕對不反感你靠近。我看他應該是有那麽點喜歡你的……但是咱們可說好了啊，你追他，不準影響他學習，知道嗎？”

或許因為當初在咖啡館直接被陸飛揚聽走了暗戀事跡的原因，章心橋在他面前也挺放得開。倒讓現實生活裏第一次接觸gay的陸飛揚挺新奇。

又帶點別扭——靠自己腦補的“gay”果然不太合格……

“那還用你說！”他抗議，又樂滋滋，“當然啦，學長就是喜歡我的。”

好像有那麽一刻，天地間都開出了花朵。

陸飛揚覺得他和安葛現在進入了一種很奇妙的狀态：有點近似于戀愛，但顯然也還不是。

彼此間，能夠朦胧地感受到那份喜歡，但又小心翼翼維持，還總忍不住要見面。

他不再急着表白，急着得到感情的回應。

內心不知不覺便安定了下來，每每見到那個人，心裏都快樂到有說不完的話，只想多待一會兒。

而他就在艱澀的學習之中，盡情享受這些時光的淡淡甜蜜。

就像是，等待着一朵花的開放。

陸飛揚總覺得，開花的日子不遠了。

距離他“修成正果”，也許用不上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