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19

Chapter 19

立秋時節,天氣陰沉沉的,大雨将下未下。

白星璃的訂婚宴下午六點開始,宋滿答應她要早些過去陪她。

早上剛起床,還沒完全清醒,宋滿拿過手機看時間,發現微信有信息進來,點開一看,是聶南峥發來的:【晚上我要見你】

這條信息是淩晨一點發來的。

宋滿直接回:【今晚不行】

沒等對方回複,她把手機放到一旁,起床洗漱。

昨晚玩得太晚了,到三點才散場。

宋滿貼近鏡子,仔細瞧了瞧眼下的黑眼圈,睡眠時間嚴重不足,需要用粉底遮一下。

剛開始準備化妝,電話響了,宋滿拿起來一看,是聶南峥--

宋滿把擴音器打開,“喂?”

男人低沉略啞的嗓音通過電話線鑽進耳朵:“晚上6點來找我。”

宋滿無奈一笑:“我閨蜜今天訂婚。”

電話那頭頓了一頓,說:“訂不了了。”

即使是高級動物,有時思維轉得沒有那麽快,比如你聽到一個十分奇怪又不符合常理的事,會覺得今天早上起猛了,一定是自己理解錯了。

也許他們說得不是同一件事,宋滿把手機拿起來,貼到耳朵邊,“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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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說。”聶南峥的聲音淡漠且平靜。

“好的。”宋滿皺起眉頭,直接按了挂斷。

她随即打開微信,給白星璃發了一個信息:[起床了嗎?]

等了幾分鐘沒有回複,宋滿放下手機,瞥了眼一旁挂着的禮服,平整精致,是前些天熨燙好送到家中的。

時間尚早,宋滿坐了一會兒,沒等到白星璃的消息,繼續化妝,大概半個小時左右,手機響了一下,打開一看,是白星璃發來的信息:[訂婚取消]

宋滿心底咯噔一下,驚疑不定地問:[為什麽?]

白星璃:[延遲]

隔着手機屏幕,宋滿都能感受到白星璃的絕望,轉念一想,又想不通聶南峥如何得知這件事,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

看了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南城的飛機就要落地了,她要去機場接溫思雅,今天的訂婚看來溫思雅也參加不了了。

馬上也要開學了,溫思雅這段時間只能和她一起住了。

這天早上的一切都不太順利。先是收到楊繼的消息,說下周的拍攝地點要換,原本定好的地方發生水災去不了了,後面溫思雅發來信息,說飛機好像在北城上空盤旋了好幾圈沒有落地,不知道遇到了什麽問題。

窗外天氣忽然陰得更厲害,早上的天氣看起來像下午,宋滿換好衣服,打車直奔機場。

_

汽車行駛到半路,溫思雅來了信息,說飛機二十分鐘後就會降落,宋滿提着的心終于放回肚子裏。

趕上午間高峰期,路上堵成一條長龍,溫思雅發信息說自己到機場了,宋滿還差十分鐘車程才能到。

沒過兩分鐘,溫思雅發來一個小視頻,視頻裏模糊看到許珀的影子。

溫思雅給許珀發了信息去接機,原來他們一直有聯系。

送到趕到的時候,許珀和溫思雅有說有笑,正在讨論打游戲的事。

聶南峥和許珀經常一起組局,看到許珀在酒場的表現,不難想象聶南峥以前的樣子。

出于私心,宋滿不太希望溫思雅和許珀走得太近,可她控制不了溫思雅的行為,阻擋不了溫思雅對帥哥的癡迷之心。

機場人頭攢動,看着溫思雅臉上的笑容,宋滿輕輕嘆了一口氣,上前打招呼:“到多久了?”

兩人這才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

許珀先勾着嘴角笑了:“宋大美女來了。”

上次喝酒打賭,許珀輸她一個月的賭約,給她當牛做馬一個月,唯一一次是讓他“當牛做馬”,還是在避暑山莊認識溫思雅,陪着玩了半天。

宋滿并沒有真讓他履行,誰知他很積極。

“你挺有契約精神啊。”宋滿挑了挑眉頭,杏眼覷他。

許珀嘿嘿笑了兩聲。

宋滿不擅長做打人臉的事,她向來溫和大度,遇到任何事,首先從自己身上找錯,經常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這也是後來她在和聶南峥這場感情中,被傷得支離破碎的原因——

三個人打算找一家餐廳吃飯,當作為溫思雅接風洗塵。

溫思雅考上了C大小語種專業,學越南語。

宋滿對于她選擇的專業說不出具體評價,舅舅有錢,溫思雅也是溫室花朵,畢業了回公司幫舅舅也是一條出路。

不過,小姑娘顯然從未考慮過未來的事,反而和許珀打得更火熱,這幅場面讓宋滿有一瞬間的心梗。

腦海裏忽而浮現出上次和許珀見面,他也是懷裏摟着一個美女網紅與她擦肩而過的場面。

現在這種局面多少讓她有了愧疚之心,上次把溫思雅單獨放在山莊內,好像是推她進了狼窩。

到餐廳後,許珀把溫思雅的行李箱寄存起來,然後吩咐服務生點菜,一套程序下來,行雲流水,他似乎把溫思雅當成了一條魚,這種殷勤的舉動,讓宋滿嗅到危險的氣息。

“開學之前打算去哪玩兒?”許珀随口問。

溫思雅想了想,說:“想去聽演唱會。”

許珀問:“什麽時候?”

溫思雅想起上次浪費掉的門票,可惜地說:“大後天。”

許珀勾起嘴角笑了笑,問:“在哪裏?”

溫思雅笑着說:“隔壁城市。”

許珀又問:“誰啊?”

溫思雅說出一個明星的名字,宋滿上次有這個明星的演唱會門票,溫思雅沒去。

許珀說:“我帶你去啊。”

宋滿咳嗽了一下,蹙眉看着溫思雅:“你不是脫粉了?”

溫思雅長得像動畫片裏的美羊羊,已經成年了,精神內核仍然不穩定,喝一口飲料,說:“他上次演唱會反響好,還是想去看看。”

宋滿扶額長嘆。

在許珀要帶溫思雅單獨去另外一座城市看演唱會時,她覺得有必要和溫思雅好好談一談了。

外面天氣陰沉沉,窗外烏雲密布的天,宋滿不禁擔心起白星璃,溫思雅還在旁邊的許珀聊些什麽,她已經聽不進去了。

吃完飯,許珀把她們送回去,在住處門口分別之時,溫思雅和許珀約定好一起去看演唱會。

宋滿站在一旁沒說話,只是默默幫溫思雅把行李箱拉回去。

“思雅,”宋滿輸入密碼打開門鎖,把行李箱推進房間,說:“你晚上自己待着,我要去星璃那裏。”

溫思雅坐到沙發上,奇怪道:“星璃姐的訂婚怎麽說取消就取消了?”

“你怎麽知道?”宋滿詫異。

“她朋友圈發了啊。” 溫思雅說。

宋滿這才想起,今天事情太多了,沒來得及點進朋友圈看看,準備了這麽久的訂婚宴取消了,對于白星璃的家人來說,肯定也是一個打擊。

安頓好溫思雅後,宋滿準備先去先白星璃,天氣陰沉得可怕,出門前,她帶了一把傘。

白星璃一直未回信息,到了車上,都不知道讓司機往哪開,她先報了訂婚酒店的位置,接着給白星璃打了一個電話,響了半天對面才接聽--

天氣終于繃不住了,豆大的雨水從天而降,打在出租車的玻璃上,宋滿把手機聲音調到最大,勉強聽清楚白星璃嘶啞地聲音:“我在酒店。”

宋滿說不出安慰的話,輕聲說:“我馬上到。”

如羽毛一般輕盈的安慰話語被轟隆隆地雷聲蓋掉,雨忽然一下變大了,司機師傅口中嘀咕:“幾年沒見過這種大暴雨了……”

烏雲挂在天上預告了一天,預示着今晚的北城必将被大雨傾覆,來往的人群手裏舉着傘,仍然避免不了被雨水淋到半濕。

師傅把車開到酒店門口,宋滿道謝後下了車。

這家是北城最頂級的酒店,坐落于寸金寸土的豪華地段,

酒店門口竟然能看出喜慶的氛圍,這麽大的酒店,為了一對新人在大廳放了迎接的花籃和紅毯,足見兩家的勢力有多大。

前臺人員把她引到宴會廳,門口靜悄悄的,大門緊閉,門口放着兩顆合歡樹,工作人員低聲說:“新人在裏面。”

通常這種訂婚宴,門口會放着新人的合照,即使不放,也會有地方擺放。

宋滿推門進去,從後排走到最上面的主持臺,未曾看到一張照片,只有白星璃一個人,寂然坐在第一排,目光清冷。

宴會廳應該沒進來過人,四下整整齊齊,不像被人動過,淺白色的射燈偶爾閃過,這本該是場熱鬧非凡的場面。

從上大學開始,白星璃一直都是那個客觀且積極向上的人,她家境好,什麽都不缺,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

遇到這個未婚夫,可能是白星璃人生最大的坎兒。

宋滿坐到她身邊,陪她一起看着大屏幕,那裏正在播放白星璃精心選擇的愛情電影片段。

“今天怎麽回事?”宋滿握住她冰涼的手。

白星璃肅着臉,聲音還有些微啞:“對方不願意訂婚,兩個家族又不願放棄這個機會。”

“現在搞得一團糟。”她胡了一把頭發,洩氣般靠到椅背上。

宋滿掃了眼空空蕩蕩的大廳,說:“這個訂婚沒通知你未婚夫?”

“他不會來的,”白星璃抹掉眼角的淚,“我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了。”

宋滿憤懑地說:“那你也不該來。”

“宋滿,”她仿佛一下老了幾十歲,用一種滄桑的語氣說,“我不來不行,我爸媽就快撐不住了。”

“如果聶家不給我們注資,接下來北城倒閉的公司就多一個白家。”白星璃的眼淚越流越多,她接過宋滿遞過來的紙巾,狠狠擦了一把鼻涕,“你知道嗎?其實還挺喜歡我未婚夫的。”

宋滿回頭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笑了一下,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白星璃也被自己的話惹笑了,帶着哭腔說:“他還挺帥的,很有才華,這家酒店就是他設計的,他哪裏都好,就是不喜歡我。”

宋滿說:“你不也不喜歡他?”

白星璃自嘲地笑了笑,眼淚不期然落下,“誰讓他那麽花心。”

宋滿轉身,幹脆把紙巾盒拿過來,遞到她手裏,方便一次性哭個夠。

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放置的歡迎卡片,宋滿随手拿過來,打開看了看。

如果不是這一看,宋滿不會理解剛剛白星璃口中的聶家到底是哪個聶家--

白星璃還在耳邊抽抽搭搭地傾訴:“我還帶着……一絲希望……今天能順利……訂婚……起碼婚後……各玩各的也行……嗚嗚嗚……”

雷暴雨醞釀了一天,這會兒下得酣暢淋漓,宋滿仿佛聽到有一些悲傷的情緒夾着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或許有人和她說話了,問她需不需要雨傘,她拒絕了。

暴雨來得猛烈,好似與他初遇那天。

空曠的演出廳,她一步一腳印,踩着心中那份隐約得悸動之心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她聽到自己遙遠膽怯的聲音蕩漾在昏暗之中。

可以加個微信嗎……

那天也如現在一般,大雨如注,落在地上激起半米的水花。

“滿滿,你的手怎麽這麽涼?”白星璃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被碾碎了揉進大雨。

舞臺的上的白色光柱不斷像巡邏的夜燈一樣,在宴會廳裏掃來掃去,偶爾掃過宋滿的臉,她會微微眯上雙眼,因為太亮了。

此刻她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懼怕光明。

口袋裏的手機不斷震動着,耳邊回蕩着男人暗啞地嗓音。

訂不了了……訂不了了……

原來聶南峥口中的訂不了了,竟然是這個意思。

她麻木地走在暴雨中,被從頭到尾被澆個透心涼。

以前宋滿總覺得,自虐是一種很反人類的行為,畢竟人都趨利避害,此刻,北城舉目無親,她頭一次體會到無助的感覺。

“我不太舒服……”她剛剛這麽搪塞白星璃。

“不會是感冒了吧?”白星璃顧不上流眼淚了,反而把她的雙手捂在手裏,“今天有點涼,我們回去吧。”

身體僵硬到發麻,宋滿搖搖頭,想說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她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如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大雨還在持續,她沿着回家的路,一直走,一直淋雨,視線被雨水模糊了,思維也被雨水沖刷到混亂。

她聽見自己幹啞着聲音對白星璃說:“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而後她不顧白星璃的挽留,站起身往外走。

身後傳來那張卡片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小小的一聲,卻像一塊石頭,狠狠砸在身上。

雨勢不減,初秋的雨水夾雜着些許涼意,噼裏啪啦砸到身上,有汽車從身後經過身邊時,“嘩啦”一聲帶起一大片的積水,猛地淋到身上。

每個人都在極力的趕回家避雨,急切地,快速地,迫不及待地。

恍惚間,她聽見聶南峥徐徐沉緩的聲音跌進耳膜:

“你這一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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