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30

Chapter 30

聶南峥坐下說:“是難得你有空。”

穆薩抿嘴彎唇,對聶南峥極其包容的笑了笑,她轉過頭,沏兩杯茶,分別放在宋滿和聶南峥面前。

有風穿過竹林瑟瑟而來,穆辭雪讓人拿了條毯子過來,遞給宋滿。

宋滿擡眸道謝。

“別客氣。”穆辭雪說,“你在調查江川嗎?”

宋滿一杯茶剛放下,被溫度燙得皺了皺眉頭。

穆辭雪微微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什麽,接着把自己和穆薩的關系簡單介紹了一下,她說的十分委婉,但宋滿還是聽懂了。

大概就是穆薩是她生母,但她是私生女,鑒于穆薩是電視臺著名主持人,新任丈夫從政,位高權重,不能出現負面新聞,不便公開她的身世。

想想也是,穆辭雪經營夜店,偶爾還會替別人拉拉皮條,這種事爆出來,肯定屬于負面新聞,這些都不是重點,主要是穆辭雪說出了一個令宋滿十分詫異的消息。

江川是穆辭雪的繼子。

宋滿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聶南峥便對穆薩說:“姨媽,城江資本七年前在南城投資過一個樓盤,你還記得嗎?”

穆薩想了想,搖搖頭,問:“怎麽了?”

穆辭雪似乎知道一些,說:“你報道過這個新聞,當時因為坍塌事故,死了19個人。”

穆薩這才幡然醒悟道:“好像是因為當地黑社會的原因,眼紅大熱樓盤,從中作梗。”

宋滿心中一緊,這個問題新聞中并沒有報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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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薩明顯感覺到宋滿情緒的變化,問了一句怎麽了。

穆辭雪這才正式介紹她,“她就是當年開發那個樓盤夫婦的遺孤。”

穆薩面上露出一秒鐘的詫異,随即隐去了。

“當時小川回來說,他們得知內幕後打算撤資了,但受到當地人的威脅,新聞很快被壓了下去,”穆薩想了想,說:“我記得當地勢力很大,他們差點被扣在當地,南峥也過去幫忙了。”

宋滿記得那日天氣非常冷,南方的濕冷深入骨髓,聶南峥劍眉星目,有一種不同于南方人的硬朗英俊,他身穿黑色正裝,外面是一件黑色大衣,整個人被襯得高大又肅穆。

同行的還有楊繼,那年他還是電視臺的實習生,跟着攝像師站在一旁,戴着黑色口罩,從始至終沒有說過話,只是把鏡頭對準了正在争執的一群人--

江川被人拿鐵棍頂着,逼他簽合同,不過最後,聶南峥還是把他帶回北城,放棄接手那個樓盤。

宋滿今日才知道,或許這一切,說不清誰的錯。只記得那時,聶南峥堅決要把江川帶走,舅舅告訴宋滿,如果他把人帶走了,這個樓盤肯定徹底毀了。

寒冬臘月,常年不見下雪的南城,簌簌飄起大雪,耳邊傳來小朋友歡呼的聲音,有人是此生第一次見到雪,議論和歡呼聲紛亂傳至耳際,她沖破人群,跪在他腳下,求他不要走。

那年她15歲。

回憶的潮水鋪天蓋地湧上心頭,配合着穆薩的解釋,一切好像都順理成章了。

到了後面,話題開始轉向聶淵。

宋滿記得那位煞神,吊兒郎當地模樣,性子急躁,在一次品牌晚宴上,聶南峥當衆打了他,鬧得動靜不小,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聶淵一直不知穆辭雪的真實身份。

聶南峥講到去年事情鬧到聶家長輩那裏,他要求把聶淵送出國一事:

“國內狐朋狗友捧着,到哪裏誰都讓他幾分,不願意出去,他跑去南城求長輩,路上追尾了一輛車,本身走保險沒有什麽事了,他下車沖對方一頓罵,結果沒注意那人車牌比他開的瑪莎拉蒂都貴,接着鬧到派出所,一查對方竟然是南城尹家的人,尹家和聶家是世交,大龍沖了龍王廟,這下長輩下定決心讓他出去上學,不修滿學分不準回國。”

穆辭雪放下茶杯,冷嗤道:“聶淵早就被寵壞了,他放在國內就是一顆定時炸彈,無法無天。”

穆薩說:“出去了也好,誰能天天跟着他後面收拾爛攤子。”

那天穆薩吩咐人在家裏做了淮揚菜,四個人一起吃了一頓家常飯,橫在宋滿心裏多年的事也說開了,只是當年為什麽舅舅要說不能讓聶南峥走?宋滿心裏七上八下,她定定神,咽下這股不安。

總之今晚他們聊得還算開心。

晚飯過後,他們起身告別,穆辭雪要回酒吧上班,穆薩把他們送至門口,聶南峥開車帶着她離開。

路上宋滿發現路線不對,讓他把她送回學校。

聶南峥面色淡淡,“我查過了,你明天沒有課。”

宋滿并沒有選擇原諒他,這就開始順着杆子往上爬了,冷了冷眉眼,輕聲:“我明早十點的機票,要回一趟南城。”

聶南峥默了一默,“睡我那邊,明天把你送到機場。”

她搬走以後,家裏空了一段時間,更顯得冷清,聶南峥每日在公司加班,累了直接去公司旁邊的酒店休息,回都懶得回去了。

宋滿堅持要回學校,說許多東西明早回學校拿來不及。

聶南峥拗不過她,忙活了一圈還是沒把人帶回去,他面上不表現出來,一路跟着到公寓門口都不肯放手,懶散道:“我今晚也住這。”

宋滿推他回去:“被同事看到了不好。”話一說完,有同事從兩人身邊路過。

聶南峥垂頭看着她,眸色漸漸晦暗,“有什麽不好,又不是偷情。”

宋滿到底沒讓他上樓。第二天七點多,她收拾好行李,直奔機場,也未和他打招呼。

正值清明時節,南城細雨紛紛,宋滿一個人回了家,也沒有和舅舅一家打招呼。

南城的郊區是一片陵園,荒涼又落寞,此時有少量人來來往往,祭奠親朋。自從去了北城上學後,宋滿極少回來了,有人擺了些陣勢,全家出動來掃墓,門口停了幾輛黑色奧迪,車不貴,車牌很貴。

對比之下,父母的墓碑前荒無人煙。

她買了一束花,走到右側的倒數第二排,在那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你怎麽在這?”

聶南峥轉過頭,漆黑的雙眸望着她,眼底的微光流轉含着幾分深沉,“知道你會來。”

不遠處過來一個人,走到他面前,低聲問他要不要回去。

宋滿這才注意到,前面幾排的墓碑前,圍了一群人,穿黑色衣服,乍一看烏壓壓一片。

聶南峥告知那人先回去,不用管他。

宋滿收回目光,柔聲說:“原來你是來掃墓。”

聶南峥沒說話,算是默認。

宋滿把花放到父母的墓碑前,站着許久沒有動。快要八年了,父母的面容都開始模糊,有時她會想象父母年老了會是什麽樣,如果他們當初沒有離開她,現在的生活又是什麽樣。

可是一切都煙消雲散,留給她的只剩下兩張黑白相片,這些年她處心積慮的收集證據,尋找真相,就是為了能讓他們在天之靈安息,可事實擺在眼前了,她卻沒有那麽開心。

舅舅一家對于當年的事情總是諱莫如深,明明很簡單的事,可以解釋清楚,這麽想着,她往後退了兩步,想去墓地管理員那邊查看一下這些年的來訪記錄。

沒想到腳下一空,往後跌落至。

“啊!”她低呼一聲。

正在不遠處和別人說話的聶南峥心下一緊,轉身快步走過來,掐着她雙臂下面,把人提溜起來,“着急什麽?”

宋滿擡起右腳,疼得不敢沾地,“扭到腳了。”

“我帶你去醫院。”

他說完作勢要抱她,宋滿吓了一跳,趕緊制止住他,目光不禁朝身後還沒走完的那群人看去,“不要,我自己能走。”

在這種地方被抱出去,未免太過出格。

他不顧別人目光,她可沒那麽厚臉皮。

那夥人聽到傳話,見聶南峥不走,朝他們的方向看了幾眼便前後腳離開了。

宋滿低下頭,擡起腳踝看了一下,有點紅腫,有些站不住了,“我不去醫院,家裏有藥酒。”

聶南峥這才把她抱起來,不顧她的反對,把人塞進自己車裏,往來時路開。

宋滿問:“你要去哪?”

聶南峥很快給她了答案。

南城意和路周圍,大量保存着民國留下來的建築,高門闊院,向來是保護區域。

他抱着宋滿下了車,進門直奔西廂二樓。

路上碰到剛剛在墓園看到的那個管家,大概四五十歲了,聶南峥叫他李叔。

李叔快步走過來,詫異道:“這是怎麽了?”

聶南峥說:“她扭到腳了,拿藥送到西院。”

宋滿覺得難為情,掙紮着要下來,聶南峥沒給她這個機會。

西廂房有點空曠,似是沒人住過,被褥擺飾倒是煥然一新,聶南峥把她放下來坐好,轉身出去了。

空氣裏有陳舊的氤氲之息,及眼之處,全部木質家具,從床到地板,從桌椅到窗戶,肅穆典雅,散發着幽幽地松香木的氣息,和他身上那種幽然緩柔的味道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融合感。

窗外的馬路上,種着梧桐樹,初春季節,剛發了新芽,嫩綠嫩綠,近看色彩卻沒那麽濃重,鏡花水月般,仿佛一副流動的油彩畫,她想起書裏曾經說過,這條路記載着半部民國史。

門口有腳步聲,她的思緒被拉回來。

轉過頭便看見聶南峥,手裏拿着一塊鼓鼓囊囊的紗布,蹲到她面前。

門外還站着李叔,探頭朝裏面看,試圖過來幫忙。聶南峥說沒事,讓他去忙自己的。

宋滿的鞋子被他脫掉,小腿被他捏在手裏,她瑟縮了一下,腳趾縮着,“我自己來吧。”

聶南峥微微用力,掌心順着細白的小腿滑到腳踝處,安撫似地揉了下,“哪裏我沒看過--”

墨色的眸光在老房子裏深意盡顯,勾唇道:“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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