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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覓音迷迷糊糊地睡着,耳邊好像有人在叫她,但她不願意去聽、不願意去想,隐約覺得,清醒的瞬間就是心碎的時候
所以睡吧!睡着了,沒有知覺,就不會痛
她一直睡着,直想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奇怪,都兩天了,怎麽還不醒?”一個疑惑的聲音在她枕邊響起
突然,她的鼻子被捏住了
她無法用鼻子呼吸,便本能地張開嘴喘息
“動了?難道快醒了?”那聲音很興奮
她的鼻子被松開了,便又執着地繼續沉睡
“怎麽又沒動靜?”那人納悶
這回,她的口鼻都被捂住
“唔……”
蘇覓音的臉越來越紅,額上都冒出了汗
到底是誰在整她?她不覺運功掙動身子,睜開了雙眼
“小蘇!”對方興奮欲狂
随即,蘇覓音發現自己陷入一個柔軟的懷裏
好熟悉的感覺“曹校尉?!”原來是曹天嬌在戲弄她,但是……
“你為什麽——啊!”驚呼未落,她看見一只手拎住曹天嬌的領子,将她往旁邊丢
蘇覓音驚訝地看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捕快”商昨昔興奮地看她,俊秀的眉眼似在發光“你終于醒了”
蘇覓音倒吸口氣,又被熊抱住了
“商……商昨昔……”怎麽可能,她明明看見他被斬首,血柱噴得半天高,鮮紅的血色入侵她的眼,瞬間奪去了她的神智
“小捕快,哈哈,小捕快……”他開心得語無倫次
她小心地感受着他,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她可以聽見他強勁的心跳,應該是真的,那麽……她心口尖銳的痛楚是虛幻的嗎?
顫抖的雙手攀上他的背,用力圈緊真假已無意義,重要的是,他們此刻在一起
她閉上眼,笑得凄楚,就像入秋時分,堅持在枝幹上吐露最後一絲芬芳才凋零飄落的花朵
商昨昔發現她的身子又開始變軟,大驚“蘇覓音,你醒醒,別再睡了!”
她的眼依然閉着太累太痛了,她已無力為繼
“蘇覓音!”他用力搖晃她
她怕了,怕再清醒,眼前又是漫天的血花,不如沉睡
“你不能這麽沒用啊,蘇覓音”他擡起她的下巴,猛地吻上她
她正沉浸在重新擁抱他的愉悅上,突然,一股熾熱的火燒入內體那很霸道、又很熟悉的,剎那間擊散了她對沉睡的堅持
她情不自禁地随着那欲念漫舞,感受到唇腔被徹底地探索,一只手沿着她身體曲線或輕或重地撫揉
“哇,四師兄,你怎麽在我面前幹這種事?!”曹天嬌從地上爬起來,大叫
“知道人家在忙,你不會自動閃人,礙眼”商昨昔回嗆
“是我先認識小蘇的!”
“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蘇覓音睜開眼他們的對話實在太刺激、太欺負人,她很難置若罔聞
“你們……咳咳咳……”喉嚨好幹,但這種不舒适也讓她認清一件事——眼前的一切是真非假
“蘇覓音……”商昨昔又一次摟緊她
曹天嬌伶俐地送上一杯水“小蘇,男人都是不懂得體貼的魯漢子,你千萬別被騙了”說着,還挑釁地瞪了商昨昔一眼
“你——”商昨昔怒哼着搶過茶杯“再粗魯也比你強”然後,她慢慢地喂蘇覓音喝水
她啜飲着甘甜的液體,腦子逐漸轉為清醒
她雖然在午門前看到兩個人被斬首,但沒看清死者的面容,不能确定商昨昔和曹天嬌已死,所以他們逃過一劫的可能還是很大
那麽,行刑名牌上的名字又是怎麽回事?
“蘇大人,你醒啦?”這時,水無豔穿着上朝的官服走進來
“水大人,我怎會在這裏?”她不想問那對還在争吵的師兄妹,感覺好蠢
“你在午門昏倒,我讓官差把你送到我家休養”水無豔唇角藏着掩不住的笑
蘇覓音發狂的時候,失控的內力直沖向監斬的吳城主,把對方打得口吐鮮血
吳城主上奏告狀,偏偏蘇覓音懷裏揣着商昨昔無辜的證據,皇上知道錯斬了好人,心懷愧疚,只讓太醫為吳城主診治,卻駁回了他的奏折,吳城主是白挨一下
“也就是說,午門前确實斬了兩個人,那他們……”她指着商昨昔和曹天嬌
“顧先生認為皇上會被煽動,等不及你回來便下旨殺人因此他準備了兩名死囚,易容成商大俠與曹校尉,讓我李代桃僵,救下他們的性命”
水無豔一開始并不相信顧明日的判斷,在她看來,皇上雖有些軟弱,但還是善良,不會随便殺人
可惜軟弱的人,耳根子也相對地軟皇上終究頂不住鮑主的哭鬧和吳城主的讒言
蘇覓音向水無豔抱拳“多謝”
“為民伸冤本是我分內事”水無豔微笑“但這件事還沒完驸馬和太師的命案、吳城主的貪贓枉法,這兩件案子必須盡快偵破”
蘇覓音點點頭,忽地沖着商昨昔與曹天嬌吼了一聲:“別吵了!”
兩師兄妹同時一愣,曹天嬌更是委屈地紅了眼“小蘇,你以前從沒吼過我的,你……你真的變心了”
商昨昔得意地對她揚了揚眉
“商昨昔,過來”蘇覓音朝他伸出手
他縮了縮肩膀,走到她身邊“什麽事?”
“沒事”蘇覓音瞪他一眼,才對曹天嬌說:“曹校尉,事到如今,你也該說出真相了,附馬和太師究竟是誰殺的?”
曹天嬌吓一大跳“你……我我……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死啦!我怎麽知道是誰殺的?”
蘇覓音嘆氣“那麽我換個方法問,命案發生當夜,引得你們争執的女子現在何處?”對于這樁案子,她想了很久,嫌犯只有兩個——曹天嬌和那個莫名失蹤的女子
曹天嬌固然又貪玩,但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附馬和太師帶女人上妓寨,關她什麽事,她要去跟人家鬧事?
除非那個女人的身分特殊,又與軍隊有關,才能解釋曹天嬌翻臉的原因,并且和驸馬、太師、吳城主聯合走私軍械一案兜起來
曹天嬌怔忡半晌,嘆口氣“我從沒想到,驸馬和太師這麽沒良心以前我們打仗的時候,他們虧空糧草和軍械就算了,竟還吞沒陣亡将士撫恤、拐賣遺孀那一夜,我看見他們強拉一位過世兄弟的娘子進醉香樓,我上前質問,他們竟說我認錯人天玩笑,那樁姻緣還是我牽的線,怎會認錯人?于是我們吵起來,他們說我沒證據,事情鬧到金殿,我也拿他們沒轍其實我也不想拿他們怎麽樣,軍旅生涯多年,這類的事還會少嗎?我只想帶我兄弟的老婆走,便跟他們商議我回家拿錢贖人,結果……我再回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聞言,房中三人同時臉色一變
商昨昔恨聲說道:“一群狼心狗肺的家夥,商爺不會放過他們的!”
曹天嬌睨他一眼“四師兄,人都死了,你不放過誰?”
“誰說的,不還留下一個吳城主嗎?”
蘇覓音別過眼偷看水無豔,見她咬着唇,俏臉煞白,似乎不打算阻止商昨昔的私刑看來這位鐵面無私的巡按大人也氣瘋了
“曹校尉,那夜你離開前,是否将佩刀贈予該女子?”唯有如此,才能圓滿解釋驸馬與太師身上的傷痕
“是,我怕他們欺負人,就把佩刀留下讓她防身”
所以說,驸馬和太師是被他們親手拐賣的女子殺害,這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該女子現在何處?”蘇覓音問
“她瘋了”曹天嬌說“我安排她回老家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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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天嬌領着商昨昔和蘇覓音探視過那名女子,她已經完全認不得人,無法對案情有任何幫助,水無豔則因另有公務,未與他們同行
曹天嬌顧念過去的情誼,打算留下來照顧女子幾天,商昨昔和蘇覓音便轉向京城
一路上,他臉色陰沉,她也沒搭理他,埋頭趕路
沉窒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他才悶悶地開口
“喂,這樁案子你打算怎麽了結?”驸馬和太師是死有餘辜,他完全不同情他們,反而希望兇手平安
“已經結束了,還要了結什麽?”她垂着眸,眼底精光忽閃忽滅的
“我是問你打算拿那個女人——等等!”說到一半,他驚呼“你——不捉兇手了?”所以那個可憐的女人不會有事?
“我不知道你說什麽?”律法不外乎人情,這道理蘇覓音還是懂得
“好家夥,被你吓死了”他大笑,伸手就要抱她
她側身閃開“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幹什麽?”
他壞笑“也就是說,黑天抹地的時候,便能為所欲為?”
她翻個白眼,懶得理他,施展輕功往前飛掠
要比腳下功夫,商昨昔可從來不輸人,幾個騰越,已與她并肩
“小捕快,我發現你其實心軟又悶騷,虧你老端着一副雷打不動的冷臉,根本是假正經”
“商昨昔,我也發現你雖金玉其外,實則敗絮其中,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他聽話從來只揀愛聽的入耳,所以也不氣,反而笑得得意
“你的意思是,我長得好看,你很欣賞我這副樣貌?”
她翻個白眼“自大”
“你不承認?我聽大師兄說了,你為了證明我的清白,跑了三個日夜,不眠不休,可謂情深義重我那些師兄弟都很羨慕我找了個好娘子,你什麽時候月兌下這身官服,随我回鬼谷成親?”他心裏其實很感動她的所作所為,但本性卻讓他說不出太體貼的話
她幾乎是從兩人初相識就被他氣到現在,有時候也懷疑,情系于他的自己是不是自讨苦吃
“等我年過六旬,自然會告老辭官”
“喔”他的頭點到一半,忽地大叫:“六十歲!那還要幾年?”
“三十六年”
“什麽?你開玩笑,我怎等得了那麽久?”
“那就選第二條路吧!”
“說來聽聽”
“不如你入六扇門”
他嘿嘿壞笑“商爺有第三個辦法”
她戒備地看着他“如果你是想讓我懷孕生子,從而逼迫我辭官,別作夢了”
“那可不一定”他大掌探向她的腰
她的身子一扭,躍過他,遠遠地跑開
“嘿,你或許可以跟我打成平手,但比輕功,你還差得遠”
她不理他,只是埋頭往前奔
他幾個騰跳,空中餘下一串殘影,人已到她身邊
她提氣,才想加快速度,胸口突然一陣沉悶
“咳咳咳——”她一手掩住唇,嗆咳不止
“蘇覓音!”他着急地扶住她“怎麽回事?”
她搖頭,咳得臉都白了,他伸手探向她的腕脈,眉頭越皺越緊
“就跟你說別太逞強奔波三個日夜,又吐血暈倒,換作一般人,早卧床不起了,你是功底好,才強撐着沒倒下,卻也須善加調養,否則……”啰啰嗦嗦,沒個止盡
她終于緩過呼吸,給他一個白眼
“記得商大俠最是讨厭婆媽之人,怎麽自己也變得婆媽起來?”
“喂!”他氣得大叫“你到底懂不懂別人的關心?”
她當然懂,但很多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比如一件案子,一天不破,他和曹天嬌就一天不能見天日
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萬一他們的行蹤被發現,參與的人個個都罪犯欺君,到時人頭是成排地落地,她豈能不急?
他瞪着她,那執着的眼眸讓人既心折又憂慮
好半晌,他嘆口氣“我真的很讨厭你做這個官”說着,他張開雙臂将她摟進懷裏
“放心吧,我會很小心,不讓自己出事”
問題是,江湖險惡、宦海浮沉、皇上的耳根子又軟,她能戒備到什麽程度?
“你真的非做官不可?”他試探地再問
她沉默了片刻“商昨昔,我聽說鬼谷中人多半與朝廷有些不愉快,你呢?”
“明知故問”他最讨厭官宦了,就她例外
“悲劇發生的時候,你是否曾想過,若有一片青天為民伸冤,該有多好?”
“你想當那片青天?”
“我太自大嗎?”
他怔忡,良久,搖搖頭
“你很了不起”看着她,他的思緒回到遙遠的幼年
娘親悲憤地哭號,在床榻上咽下最後一口氣那時他是多麽無助,倘若有她……他的心變得好軟好軟,用力抱住她,居然有想落淚的沖動他愛上一個很棒、很棒的女人
“嗯哼!”氣氛正好的時候,一個很不識相的聲音響起“兩位要恩愛,是不是看不下場合?”說不跟他們一起走的曹天嬌居然又追上來了
商昨昔氣得心裏直罵“你又來幹什麽?!”
“我來請小蘇高擡貴手別捉人,不行嗎?”說着,曹天嬌硬擠入商昨昔和蘇覓音之間“小蘇,看我的面子,今天的事你能不能當不知道?”
“她本來就沒打算捉人”他又把曹天嬌趕開,緊緊抱住蘇覓音
“四師兄,你為什麽每次都要跟我搶?”曹天嬌不死心,再擠
“蘇覓音本來就是我的,是你跟我搶才對!”兩人居然打起來了
蘇覓音頭痛地一拍前額“你們兩個夠了!”
“小蘇,我們同朝為官多年,我對你怎麽樣,你應該清楚,我不信你對我沒有感覺”曹天嬌還是很癡情的,雖然每次癡情的時日都不會太長
“類似的話曹校尉似乎也對花禦史、水大人說過”
商昨昔仰頭大笑“小師妹,是會有報應的”
“我才不”曹天嬌自認只是多情一點
“一年到頭追的女孩子十根手指數不完,就是”商昨昔諷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麽不對?”
“你算哪門子君子?”他才不在乎曹天嬌喜歡男人或女人,重點是,別把目标放在他的女人身上
“你——我要跟你決鬥!”
“你們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經是‘死人’,非要鬧到身分揭穿不可?”蘇覓音瞪了他們一眼“果真如此,恕在下不奉陪”她甩頭,走人
“蘇覓音(小蘇)……”兩師兄妹立刻乖得像小貓
曹天嬌和商昨昔一人拉住蘇覓音一只手,她讨好地笑道:“我會分是非輕重,不跟四師兄一般計較”
“到底是誰不會看場合,淨在那兒胡攪蠻纏?”商昨昔瞪她
“咳!”蘇覓音輕咳一聲他随即閉嘴
曹天嬌得意地朝他揚眉,商昨昔只當沒看到,惹得她一陣無趣
三人像牛皮膏藥,一層貼一層,在官道上走了半個時辰,還是曹天嬌先忍不住寂寞,開口:“小蘇,你不捉人,我是很感激啦!但皇上面前,你要怎麽交代?”
商昨昔也想過這問題“要不這樣,我跟師妹都算死人,那罪我們扛了,案子你直接打消”
曹天嬌點頭“我無所謂,反正最近也沒仗打,我回鬼谷逍遙,不怕被人識破身分”
蘇覓音看向商昨昔,他立刻說道:“我請大師兄做副假而具,戴上之後,保證沒人認得出來”
“沒那麽簡單”蘇覓音搖頭“那夜戌時,我接獲報案,附馬、太師陳屍醉香樓,寅時,醉香樓火災,中間隔不到四個時辰我很好奇,誰這麽厲害,知道去醉香樓殺人滅口,順道狙擊我和商昨昔?”
“會不會是吳城主幹的?”曹天嬌問
商昨昔搖頭“京裏的事傳到柳城,吳城主做出決斷,再派人進京收拾善後,四個時辰也太趕了,我猜想是公主”
“不會吧?附馬是公主的夫婿耶!”
“不信你問蘇覓音”
“小蘇,公主真的也涉入其中?”
蘇覓音颔首“我的猜想是這樣,走私軍械圖利一事,公主、附馬、太師、吳城主都有分附馬和太師因為拐賣陣亡将士遺孀,意外被殺,還牽連了曹校尉衆所周知,尚善國內,對軍隊影響力最大的便是曹校尉,萬一她出面揭發驸馬、太師的惡行,甚至讓官府順藤模瓜地查出整件走私案,你們認為會有什麽後果?”
“所有關系者一律處斬”商昨昔說
“對”蘇覓音點頭“他們不想死,自然要聯合起來掃除障礙”
“我們都成障礙了”商昨昔沒好氣
聞言,曹天嬌一陣憤怒後,也苦笑了“看來我真不适合在官場混,那麽複雜的關系……唉,小蘇,也只有你搞得懂”
“術業有專攻而已曹校尉征戰沙場的能力,在下也深感佩服”
“那你有沒有更喜歡我一點?”
“滾!”商昨昔一把推開曹天嬌,對蘇覓音說:“只要跟銀子有關,就會有帳簿,我們若能找到它,是不是就可以定吳城主等人的罪?”
“還能将驸馬和太師之死的案子解決得幹淨”蘇覓音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個好辦,有商爺在,什麽東西偷不到?”
“我先去找公主探一下口風,若确定無誤,你就去偷帳簿”
“找公主?會不會危險?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曹天嬌插口
“你少攪和——”師兄妹又打起來了
蘇覓音翻了個白眼,已經不想再理他們,自顧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