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長公主掉馬

010 長公主掉馬

距離抄襲風波，已過去七、八日。

期間，錦衣客飽受謾罵，終是堅持不下去，灰溜溜地跑到衙門投案自首了。

不必懷疑，前些日子在蓬萊茶館惹是生非的小公子即是他。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幕後黑手伏法，書友們頓覺大快人心，愈發積極地向親朋們推薦《逆世鳳狂》。

一傳十，十傳百，小說人氣嗖嗖猛漲，成效顯著。

在抄襲風波之前，《逆世鳳狂》不過在底層市民中擁有一小批讀者而已。

眼下，《逆世鳳狂》徹底在民間打響了盛名，幾乎紅遍大街小巷，人們每日出門吃飯幹活兒都能聽到讨論它的聲音，贊嘆之聲不絕于耳。

《仙劍情緣》已經是過去式了，誰要是不看這篇小說，那才叫落伍呢！

人們将《逆世鳳狂》中主角重生在另一人身上的設定，稱作“靈魂穿越”，簡稱“魂穿”。

一時間，魂穿文成井噴式增長，成了小說界的新熱潮。

同時，文人圈子裏也誕生了一批天縱我的推崇者，她們或致力于白話文，或因《逆世鳳狂》而對白話小說有所改觀，不少文人在天縱我的激勵之下，提筆寫起了白話小說，為推行白話文添磚加瓦。

局勢一片向好，而這些，皆在姬妧的意料之中。

姬妧寫完今日份的連載，敲了敲系統：“大黃，本公主如今有多少人氣值了？”

系統蕪湖一聲道：“恭喜宿主，你已經從‘藉藉無名’晉升至‘初露鋒芒’啦！”

“本公主果然做任何事都是無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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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妧臭屁地擡起下巴，将鬓發繞于指尖：“天才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系統滿頭黑線：“宿主可以跟前夫美美複婚，這樣就不會寂寞啦^_^！”

“爬！”

姬妧怒，轉頭又問：“話說回來，按照原劇情，傅今野何時來找我？”

系統支支吾吾的：“這個……應該差不多快了叭，嗯吶。”

顯然它不是很清楚的樣子。

姬妧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要你何用！”

系統捂臉，嘤嘤嘤，它只是個無辜又無知的小系統呀。

*

八月下旬，盛京城外的雪浪山莊裏鬧出了一樁連環兇殺案，由于線索過少，破案舉步維艱，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大理寺正不得已将此案移交給大理寺少卿，由少卿親自審理。

這日，裴知許出門辦案。

雪浪山莊地處偏遠，裴知許與大理寺正相約在城郊碰面，他來時，大理寺正跟仵作已經到了。

大理寺正姓慕容名正華，仵作是他的外甥，其名蘇蘅。

慕容正華跟蘇蘅湊在一起，一人攥着報紙的一角，叽叽喳喳地讨論着什麽，并未察覺裴知許的到來。

蘇蘅：“鳳驚霜竟真将神農鼎征服了，牛啊！”

慕容正華：“此女前途不可限量！”

……

蘇蘅：“鳳家人不敵鳳驚霜，竟搬太上長老來當救兵，賤不賤吶！”

慕容正華：“太上長老偏幫嫡系，還要不要老臉了！”

沒錯，他們讀的正是《逆世鳳狂》。

正讀得入迷，二人頭頂冷不丁飄來裴知許冰冷的嗓音：“慕容寺正，蘇仵作。”

慕容正華和蘇蘅頓時吓得魂飛魄散：“啊啊啊啊啊鬼啊——！”

裴知許：“……”

“大、大人！”慕容正華回過神來，整個人傻了。

蘇蘅低頭戰戰兢兢道：“見過大人。”

裴知許沉聲斥責：“玩忽職守！”

慕容正華、蘇蘅自知理虧，不敢吱聲。

“你二人讀的什麽？”裴知許面無表情道。

“《逆世鳳狂：廢柴三小姐》。”

蘇蘅察言觀色，弱弱地補充道：“這篇小說最近正紅，寫得十分精彩。”

慕容正華無聲地扯扯蘇蘅的袖子，這倒黴孩子，可快閉嘴吧！

“大人。”慕容正華緊着頭皮将報紙主動上交給裴知許，蘇蘅在一旁看得快哭了。

蘇蘅是真心喜歡《逆世鳳狂》。

在她的印象中，以女性為主角的小說無不在講情情愛愛、閨怨愁思，讀着極為煩悶。

直到某日，她遇上《逆世鳳狂》這篇女強爽文。

她不愛看小說，卻愛上了鳳驚霜，整個人淪陷在鳳驚霜所展現出的大女子氣概當中。

她想，她要成為鳳驚霜這樣的人，以女流之身使全天下人拜服。

裴知許淡淡掃了蘇蘅一眼。

他知曉此蘇蘅非彼蘇蘅，她分明是慕容正華的親生女兒，慕容青。

慕容青年方十四，因在驗屍這方面有着過人的天賦，破例升任仵作，她女扮男裝，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慕容青膚色偏黑，單眼皮薄嘴唇，另外還貼了假喉結，尋常人根本無法瞧出她是女子。

裴知許辦案時見多了女扮男裝或男扮女裝的犯人，一眼識破慕容青，然并未拆穿。

女子行走世間本就不易，倘若慕容青女兒身暴露，絕對無法在大理寺混下去。

人們通常認為女仵作膽小怕事，遇上猙獰的屍體無法保持冷靜，從而導致分析出錯，心理素質差的甚至會昏過去等等。

裴知許推崇女男平等，遇上這種事，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畢竟，這是某個人渴望看到的好光景。

裴知許冷飕飕地盯了慕容父女半天，終是沒說什麽重話。

“收拾收拾，啓程。”

“好嘞！”

*

兩日後，在逃兇手終緝拿歸案，雪浪山莊連環兇殺案告破。

手頭沒案件，裴知許立刻閑了下來，将前日從慕容父女手裏收繳的報紙翻出來看。

這是一份《蘭亭報·下旬》，裴知許根據回憶找到《逆世鳳狂》，認真研讀起來。

此文光聽名字不似正經小說，蘇仵作年紀尚小，愛看并不稀奇。

然而大理寺正素日為人嚴肅正經，若他也愛看，則值得推敲了。

抄襲風波後，《逆世鳳狂》一炮而紅，《蘭亭報·下旬》此次延期發刊，特意為其設立專欄，将連載至今的十八回全部整合了起來。

由于《逆世鳳狂》是白話小說，直接占了整沓報紙四分之三的篇幅，故而本期旬報售價不菲，值五個銅板呢。

裴知許讀着讀着，竟不知不覺間沉浸了進去。

從讀者視角看，這篇文設定新穎，想象奇特，格局龐大，劇情跌宕起伏而富有激情，風格輕松爽快，讀之使人快意酣暢。

哪怕從文人視角看，它也是篇不可多得的好文。

作者成熟運用白描，寫得流暢通達，詳略得當，節奏明快，語言诙諧，文字優美動人，雅俗共賞。

作者刻畫人物的功底也很強，堪堪幾筆就将一個角色的性格生平摹畫淋漓，人物個性鮮明但不臉譜化，有一種有血有肉的美。

作者的文筆也漸入佳境，初時稍顯青澀，到最新幾回已有了名家之風。

思及此，裴知許眼神頓了頓，這個文風……似乎與某人年少時的随堂作文有着七八分相似。

會是她嗎？

判斷一個作者是男是女很簡單。

絕大多數男作者在塑造女角色時，通常會着重勾勒她的臉、胸、臀、腿，他們筆下流露出的觀念，離不開把女人當獵物或玩意那一套。

而女作者在塑造角色時，更注重描寫人物的情态與心理，文字更加細膩，更顯張力，極易觸及讀者心底感性的一面。

由此可見，天縱我顯然是一名女性，且是一名見多識廣、眼界宏大、很有主見的女性。

裴知許隐隐有了些許想法。

他當即手書一封名貼，喚道：“宿玉，去将此貼遞往長公主府。”

宿玉抱拳一揖：“是，少爺。”

*

午後，姬妧在後花園裏逗鹦鹉。

她堅持每日寫作已半月有餘，多少有些疲倦，于是今日她給自己休了一天假。

姬妧戳了戳金絲籠中的玄鳳鹦鹉：“元寶，啾啾啾。”

元寶活靈活現地歪頭：“啾啾~”

“真乖。”

姬妧摸摸它的頭，又去逗隔壁籠子的牡丹鹦鹉：“小紫過來。”

小紫撲棱兩下翅膀，殷勤地湊過來輕啄姬妧的手指。

除了元寶和小紫，姬妧還養了兩只文鳥，雖說她院子裏鳥多，鳥叫聲清脆悅耳，可她總歸覺得府上冷清了點。

若是她有一只小狗就好了。

姬妧正想着，便聽白桃的喊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啓禀殿下，定武将軍來了！”

“嗯？”姬妧聞聲回眸。

顧熙言怎的這個時候來找她？

不消片刻，顧熙言便不請自入，帶着兩名手下一同來到了後花園。

“妧妹！”

一見姬妧，顧熙言立馬笑得牙不見眼：“猜猜我替你尋了什麽好東西來？”

姬妧朝他身後望去，只見兩名甲衣士兵擡着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鐵籠，鐵籠被大紅色的幕布籠罩着，極有神秘感。

姬妧見那籠子似乎躁動地抖了抖，興致盎然道：“哦？這是？”

“是驚喜，你肯定會喜歡的！”顧熙言笑道，轉頭指揮手下：“把幕布揭開。”

“遵命，将軍！”士兵們異口同聲道，倆人一把掀起幕布，“嘩啦”一聲，驚起一陣風吹草動。

登時，神秘禮物展露真容。

“汪汪汪！”

姬妧桃眼圓瞪：“！！”

“好可愛的狗狗！”姬妧喜上眉梢，笑出了兩個小梨渦，扯了扯顧熙言袖子道：“這小狗是什麽品種啊？本公主從沒見過呢。”

顧熙言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心裏沒由來地舒坦。

他雙手抱臂，自吹自擂道：“倭國使臣非要跟小爺比賽射箭，嗯哼，小爺一不小心就将他們的國寶贏來了！”

顧熙言：“哦對了，它是只柴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