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天

第九天

“就是這裏了吧。”“嗯啊，就是我之前過來的地方。”

一之濑悠馬和中原中也貓在廢棄工廠外不遠處。悠馬之前來過這裏，優秀的記憶力讓他完美地記住了周圍的地形環境，成功找到一個躲藏的死角。

灰暗的磚泥建築坐落于臨海的岸口，屋頂上高聳入雲的煙囪早就荒廢多時，好久未曾使用，上頭卻依舊糊滿漆黑的熏燒痕跡。

這裏荒郊野嶺的，即便是擂缽街的人都鮮有人過來，周遭叢生的雜草灌木也可見一斑。

而在廢棄工廠後門附近，一群穿着黑色鬥篷的人帶着乳白色木制面具。而面具眼睛部分镂空的下方，還有一道花紋，筆直的豎紋貫穿了彎曲折疊的曲線。

嚴實的打扮讓他們幾乎無法分辨男女，只能看出個大概的高矮胖瘦。

如此古怪的裝扮無論放在哪裏都是惹眼的，怪不得選了這麽一處偏僻的位置作為藏匿點。

一之濑悠馬擡頭，和中原中也交換了眼神。後者搖了搖腦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組織。

連他們這群住在擂缽街許久的“老人”都沒見過的家夥，多半是通過偷渡或者別的手段進入橫濱的。這大概就是港口城市的宿命了。

真倒黴啊，橫濱。

一之濑悠馬在心裏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現在要怎麽辦？”

中原中也将手插在口袋中，依靠在牆壁上，斜眼看着身側半噸在地上的黑發少年。

一之濑悠馬推了推眼鏡，自信滿滿地擡起下巴，驕傲得像只神氣十足的貓咪。他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掏出來兩套黑鬥篷和面具，炫耀似地抖了抖。

中原中也忍住想要摸摸對方頭發的沖動，将手從口袋中抽出，變換成抱胸的姿勢，問道，“……你從哪裏弄來的？”

一之濑悠馬指指後面的垃圾桶。好在裏面都是些廢紙，沒有其他別的垃圾，兩套衣服也還算幹淨。

“你從垃圾桶裏撿的？”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

“……不是！”悠馬立即反駁道，“當時過來的時候随手拿的，以為沒什麽用就扔在那邊，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正好還是兩套。

畢竟這些東西放在角落，一之濑悠馬幾乎是習慣性就點了【偷竊】。點滿技能點的【偷竊】技能自然在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成功了。

不過自己可要好好改改這個壞毛病，別到時候出了游戲在現實裏也這樣。

那姐姐可是要來局子裏接自己了。

一之濑悠馬露出了死魚眼。

這就是全息游戲不好的地方，在游戲裏養成的小習慣有時候會帶到現實中去。

就跟用慣了平板畫畫的人，手繪時畫錯了會下意識在紙面上雙指點兩下。

一之濑悠馬一邊想着，一邊将手上的衣服遞給了中原中也。

“要這麽麻煩嗎，我一個人過去解決掉他們就可以了吧。”雖然這麽說着，但中也還是乖順地從悠馬手裏拿過衣物換上。

“上次過來只瞥了一眼，人數應該不多但是有熱武器，況且我們還不知道他們之中有幾個異能者呢，僞裝潛入是最穩妥的辦法。”

換好衣服剛剛站定身子，腦袋又産生一陣陣眩暈感，喉嚨也越發瘙癢。他的病況是不是變得嚴重了。一之濑悠馬咳嗽了兩聲，感覺到喉嚨裏淡淡的鐵鏽味，有些反胃。

他搖搖晃晃的動作也被一旁的中也收入眼底。

“喂，悠，還好嗎？”中原中也放心不下，心中産生了一個不算妙的念頭。

要不幹脆把悠打暈留在這裏吧。

“沒事。”一之濑悠馬不知道中也的想法，只是忍耐着從太陽穴傳來的刺痛感，回答道。他一邊回答，一邊無意識地撓了撓手腕，指尖傳來的凹凸感讓他一愣。

他低頭看去，在手腕處的泛紅的皮膚中央，不知什麽時候浮現出一道奇怪的疤痕，斷斷續續地連接在一起，像是一段快要凋零的薔薇。

而皮膚底下青色的血管則如同薔薇花藤，深紮于血肉之中，汲取着生命力。

……

“喂，那邊的兩個人。”

後門處的面具人看見不遠處朝廢棄工廠走過來的兩個身影，出聲喊道。這才分辨出他是個男性。

對面兩個人和男人一樣，臉上都帶着木制面具。在聽到男人的聲音後腳步頓了頓，才慢吞吞地走過來。

“什麽啊，這個點才過來，阿斯克大人馬上就要開始講話了……”

話說個子都好小，看起來跟初中生差不多……是剛加入的嗎？不然這麽矮的兩個人他應該會有印象才對。

男人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擺了擺手。

“算了，快進去吧兩個小不點。”

小、不、點。

三個字如同化作血紅色的石膏柱，“咚”地一聲砸在兩個人的腦袋上。

——可惡，我還在生長期啊混蛋！X2

面具下的兩張臉此時極其同步地扭曲了起來，不約而同地捏緊拳頭，在心中大聲反駁。

尤其是一之濑悠馬，在面具下狠狠地磨了磨後槽牙。

無論是在游戲中還是在游戲外的現實裏，他都算不上高挑挺拔的那一撥人，好在也并不算矮。

畢竟也才高中，總還是會長的吧——懷抱着這種想法，然而他從去年開始就一直卡在某個數，始終邁不過170的大門。

還有姐姐喋喋不休地教育自己。

“一定是小悠每天都窩在卧室裏不曬太陽的原因哦。”

和自己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女性一邊微笑着，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聲音無比溫柔。

姐姐……

悠馬的眼神忽然有些恍惚。

說起來他是不是好久……

剎那間，原本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又轉瞬即逝。

…唔，他剛剛在想什麽來着。

一之濑悠馬眨眨眼，甩了甩腦袋，幹脆不再管。

可惡，長得高有什麽好得意的，他遲早還是會長高的。悠馬一邊腹诽着，一邊拽住中原中也鬥篷的一角，暗示他冷靜下來。

畢竟對方看上去快要暴走了，放在身側的拳頭捏得梆硬。比起忍耐他更擅長把敵人摁地上揍一頓。

兩個人從後門進入了廢棄工廠，而進入後的第一秒，視線便被高臺上的人奪了去。

用廢棄木箱累疊而起的高臺上，一個穿着深灰色鬥篷的家夥正站在上面，如同政客般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麽。他身形臃腫，即便是寬大的鬥篷也遮擋得勉強，挂在臉上的面罩幾乎與肥肉黏貼在一體。

【滴。進入敵方區域。】

【支線任務（C+）——打敗“病源”異能者（10％）】

“……這個世界生病了！病得無可救藥！唯有死亡才能迎來新生……”

“哈？他在說什麽東西……”中原中也皺着眉，小聲吐槽道。不過很快，他的聲音便消淹沒在了其他人的聲音之下。

“阿斯克大人就是拯救這個世界的神啊！”“阿斯克大人！”“阿克斯大人！”

【角色：演講的男人-阿克斯（？）  簡介：敵人頭領（？）】

角色名字被紅色标注。

游戲系統貼心地将不同陣營的人物都會标上不同顏色。比如同陣營的中也、白濑都是藍名，中立陣營的森醫生，以及眼前那一堆紅名敵人。

廢棄工廠裏的人比想象中要多，他們聚集在倉庫內部那塊空地中央，身上穿着那身鬥篷和面具，全神貫注地仰望着，似乎正在祈禱。狂熱的氛圍讓中原中也和一之濑悠馬身在其中心感不适，仿佛陷入□□徒集會之中。

——不，這裏就是□□徒集會吧。

一之濑悠馬在心中暗暗腹诽，腦袋的刺痛感卻一次被一次強烈。

“咳、咳。”

他努力壓制住自己的咳嗽聲，不顯得太過惹眼。

一之濑悠馬在鬥篷下不留痕跡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那道薔薇花樣的疤痕。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發燒感覺到的燙熱，還是疤痕處散發的熱量，讓悠馬一時分辨不清。

不過現在可以确定的一點是，那個正在演說的家夥就是他們的目标了。

一之濑悠馬深呼吸一口氣，面具下墨色的眸子閃爍着興奮的光彩。

忽然間，不知為何頭皮一陣發麻，像是被螞蟻爬過皮膚般，撩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幾乎僵硬在了原地，腦內警報拉到了最響。

『■■■，■■』

好像有什麽人正在看自己。

——而且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