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天
第十六天
喂喂喂,比起獎勵,這更像是懲罰吧混蛋!
所以,實際上我是并沒有血緣的少爺嗎。養子?不對啊,但剛剛那個中年男人對我的态度很明顯是把我當成家族繼承人的啊。這件事沒有一個人知道嗎?話說一個沒有血緣的家夥又是怎麽呆在這種大貴族家族的啊。
一之濑悠馬很想揪着游戲編劇的衣領問個清楚。
——不過得到的答案可能是有一句“游戲設定”而已。
“開什麽玩笑,這麽離譜的劇情設定哪個編劇寫出來啊!最後的主線任務不會要我一個沒血緣的家夥成為家主大人吧喂!”
悠馬越想越覺得離譜,忍不住罵出了聲。說完他就後悔了,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緊張地環視四周,确認沒人後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游戲既然安排了這個設定,那麽一定會成為之後的伏筆隐患。
就像客廳牆上挂着的一支□□,在最後總歸是要射出子彈的。
一之濑悠馬立即把這件事放在了自己的待辦列表中。
游戲初期,除了探索津島家族地圖和完成游戲中安排的【家族課程】以外,他開始嘗試暗中打探任何有關自己身份的相關信息。
然而他收集到的信息內容相差無幾——「津島悠」很受父親,也就是現任家主喜愛,而他的親生母親已經去世很長時間,現在的母親是家主後娶繼任的繼母,沒有血緣關系,關系也不冷不熱。
所以這件事情現在除自己外并沒有人知道嗎?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能藏好這個秘密,說不定就可以把游戲劇本娘留下的伏筆提前扼殺在搖籃中。
一之濑悠馬松了口氣,稍微安下心來。
不過,他好像忘了一個人。
——哦,那個叫做津島修治的弟弟,似乎很久沒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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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和室那初次見面之後,過去差不多一個多月,一之濑悠馬和津島修治二人再沒有碰見過。
以往平日裏只有父親在的時候他們才會聚在一起吃飯,然而家主大概是外出有事,很久沒在家中,所以他們也是在各自的房間裏吃飯。
津島修治甚至沒有在上課時出現過,家主大人似乎也忘記給他安排老師。
他像是被遺忘了的幽靈,毫無存在感。
……
今天是陰天,密布的烏雲将天空遮擋得嚴嚴實實,如同幕布般透不出一絲光。
上午被摁着上了一堆課,身心早就疲憊不堪。一之濑悠馬一邊嘆着氣,一邊沿着宅子的走廊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來玩游戲還是來讀書的——貴族教育的那種——甚至說還有帝王學課程。
……某種意義上而言,自己這算是賺了吧?
他正胡思亂想着,耳邊忽然響起女傭們嬉笑玩鬧的聲音。一之濑悠馬腳下一頓,忍不住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産生些許好奇。
畢竟經過這段時間對這個副本的探索了解,在這氣氛嚴肅到令人窒息的宅邸,傭人們的規矩也算不上少,就連平時說話都細聲細氣,像是害怕驚擾到主人,更是害怕主人的責罰。
“真是少見……”
悠馬嘀咕着,原本想無視——畢竟過去多管閑事這和他少爺的形象不符,管理下人是女仆長的工作。
不過很快,在聽見某個人的名字後,他瞬間改變了主意——
“呀,修治少爺……”
一之濑悠馬的耳朵頓時立了起來,随後腳尖繞了個方向,朝着聚在一起的女傭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或許是太過放松神經,女傭們完全沒有注意到一之濑悠馬的靠近,自顧自地說笑着,好不熱鬧。
她們聚在一堆,身上穿着草木灰色的和服,圍着白色的圍裙,梳起的發髻上沒什麽裝飾物。她們自顧自地聊着天,完全沒注意到、或者說也并不在意津島修治笑容下的蒼白,時不時地擡手碰碰對方的臉頰後,又收回手掩唇嬉笑。
這态度根本不像是對待主人的尊敬,也不像是出自對可愛孩子發自內心之喜愛,,更像是在觀賞自己以前從不敢觸碰的瓷器,對待寵物般狎昵媟亵。
『只是個不受重視的孩子嘛』
即便話語沒有說出口,人的行為都會表露出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微表情這可比他們的嘴誠實得多。
而中央的黑發男孩——津島修治像是已經習慣了一般,保持着宛若假面般的微笑,安靜地呆在原地,沒有反抗,更別提其他反應。那張可愛的臉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具精致的日本人偶。
“修治少爺可一點都不像老爺呀……想必母親一定非常美豔動人吧。”“阿啦,會比現在的夫人好看嗎?”“哎,你可不要說了。”“噓,就是。”
面對女傭們的調笑,津島修治只是乖巧地笑着,沒有說話。
“修治少爺真是可愛呀……”
其中一位女傭伸出手,用手指輕輕絞了絞男孩臉側的卷發,順着臉側過去,試圖觸碰男孩圓潤的耳垂。過度親昵的接觸讓津島修治繃緊了後背,宛如一座石像。
『好惡心……』
臉上的笑容都要維持不下去,男孩本就白皙的臉顯得愈發蒼白。
他用餘光掃視着周圍,思考着離開的說辭。而視線內卻一晃而過一道黑色的身影,這讓津島修治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變化。
那雙鳶色的眸子亮了起來,如同陰霾中忽然亮起的燭火,顫巍地搖晃着。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喊對方的名字,卻因遲疑而停下。
津島悠——他應該稱呼對方為兄長才對。
他明明看到了。
……他會怎麽做呢?
于是,他閉上了嘴,懷着一絲複雜的情緒,期待地等待着對方的選擇。
津島悠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的走廊邊緣,墨色的眸子盯着這邊,臉上是一貫冷漠又倨傲的表情。黑發少年皺起了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又像是從來沒來過這裏也什麽都沒看見似的,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和服的衣擺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鳶眸中的光一點點熄滅了。失去焦距般空洞的眸子中彌漫着黑暗與說不出的陰郁,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被卡住了一團棉花,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在裏頭,只能像白癡般重新閉上。
啊~啊,這種事情自己不是早就明白的呀。
周圍的女人如同老式黑白電影中的角色,沒有聲音只能用誇張的肢體表達着主人的意思。津島修治看着她們的臉,眼中什麽卻倒映不出來。
于是,他只是笑着,彎起了眉眼,嘴角上揚,藏起了眼中的情緒。
他感受到一股冷徹心底的孤寂。這股莫名的孤寂從何而來呢?
「人性不是向來如此嗎?能夠為了自己的利益和私心僞裝起來,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高尚的人,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你到底在期待什麽呢?」
「——‘沒有人會來救我的。’」
“嘩啦——”
水聲打破了沉默,将津島修治從自己的世界中拉出。周遭重新換上了顏色。
茶水順着臉頰啪嗒啪嗒地滴落着,而那團深褐色在衣服、地板上一點點蔓延。
空氣中,茶葉特有的苦澀清香彌漫着,充盈在每個人的鼻腔裏。可惜此時沒人有心思欣賞品味這上好的茶香,都被這忽如其來的一幕吓得說不出話。
津島修治錯愕地瞪大眼睛,擡頭看向女傭身後的人。
身穿深色羽織的黑發少年帶着冷意,面無表情地站在那位伸手的女傭背後,修長白皙的手指扣着完全傾倒的茶杯。
裏頭的茶水一滴不剩,被倒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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