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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同桌之間雖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但康沉卻沒有再搭理過周蕩,每次都把周蕩當成一團空氣,對于他的主動搭讪只采取一個政策:又聾又瞎。

但周蕩卻挺滿足,他覺得倆人的相處模式正在從“兵戎相見”向着“和平共處”逐漸轉變,等時間長了,那小狼崽兒能覺察出他的好來,就能夠放下戒備,對着他敞開心扉。

不過對于周蕩的行徑,韓家成同學表示很不理解。

“蕩哥,”早讀時間,韓家成撓撓後腦勺,五官有些扭曲,一肚子的話實在是憋不住了:“你家境好,長得又帥,貼吧裏還專門給你蓋了那麽高的樓......你幹嘛,幹嘛非要巴結康沉啊?”

這個帶着圓眼鏡的男生雖然既八卦又婆媽,但為人坦率真誠,有什麽話都往外說,這一點很對周蕩的胃口。

僅是一周的時間,他和周蕩倆人已經開始勾肩搭背,課間結伴去廁所了。

“什麽叫巴結啊?”周蕩半死不活地靠在椅背上,手裏轉着一支中性筆,臉上要笑不笑的,也看不出來心情好壞。

“不不不,不是巴結,”韓家成斟酌了一下措辭,謹慎地重新提問:“你為什麽非要和康沉交朋友啊?”

這一周裏,其他同學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兒,只是覺得小哥哥和大佬的交集好像不多,但韓家成可是距離他們倆一臂之遙,每次周蕩和康沉強行尬聊的時候,都一字不落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周蕩慷慨又仗義,前前後後幫了韓家成不少事兒,上一次英語測驗的時候,還冒着被班主任抓包的危險将紙條傳給了他,使他擺脫了全班倒數第一的宿命。

韓家成有心把周蕩當成大哥,心想以後就跟着蕩哥混了,可他一看到他蕩哥在康沉那裏熱臉貼了冷屁股,他就心塞得不行,康沉那小子憑什麽被厚待啊?

“我受人之托,前來助康沉脫離苦海。”周蕩撐起身體,老神在在地來了這麽一句。

“受......受人之托?”韓家成問。

“嗯,我欠那人一條命,”周蕩神色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說他這忙,我幫是不幫?”

韓家成驚訝地半張着嘴,當即被蒙得團團轉:“那果斷要幫啊!做人不能忘恩負義的!話說蕩哥和那人發生了什麽?能不能給我講講?”

周蕩滿意了,唇角翹着,拿起課本擋住那張聒噪的嘴:“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今天又是個壞天氣,老天爺從頭天晚上就開始暴躁地刮風下雨,現在好不容易停止作妖了,但氣溫卻直線下降,把他們這群不愛穿秋褲的學生凍得嗷嗷叫。

周蕩來得早,現在已經暖和過來了,和韓家成胡扯完看了眼時間,發現又快到上課時間了。

身邊的座位是空的,康沉還沒來。

這才安安分分地上了一周的課,就又開始逃課了。

周蕩在心裏滄桑地嘆了口氣。

“對了蕩哥,”韓家成已經深深地陷入周蕩的套路中,決定看在他蕩哥的面子上,多關心關心康沉,“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事兒,就昨天吧,我在廁所碰見沉哥了,他手裏面拿着醫用紗布,好像在處理傷口。”

周蕩轉筆的手一頓:“傷哪兒了?”

回想起昨天,康沉全程一個姿勢睡到尾,被班主任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還是周蕩和老師解釋康沉身體不舒服。

現在聽韓家成這麽說,原來他是真的不舒服?

“肚子上,”韓家成也覺得奇怪,伸手比劃着:“像是被什麽割了一下,傷口大小我沒見着,反正那血是沒少流。”

周蕩沒說話,微微蹙眉。

如果是同齡的學生之間打架,有點智商的基本不會用利刃,大多數都喜歡揚起拳頭往人的臉上招呼。其中一方如果被打得鼻青臉腫,那勝利的另一方可就驕傲了,恨不得四處炫耀——這傷可是我打的啊都來瞧瞧啊。

但如果是傷在了誰都看不見的肚子上......那就肯定不是校園裏簡單的磕磕碰碰。

難道說康沉招惹了什麽社會上的人?

整整一上午,周蕩都處在心不在焉的狀态裏,相關的劇情想了十幾二十種,一個比一個膽戰心驚。

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他心心念念的康沉終于露面兒了。

“今天天氣冷啊,大家去操場上跑兩圈暖和暖和,”體育老師扯着大嗓門,笑盈盈地看着學生們:“剩餘時間自由活動,有項目的同學加緊練習,過兩天就運動會了,給自己的班集體長長臉啊。”

因為六中的塑膠跑道完工不久,原本十月份召開的秋季運動會硬生生延遲到了十一月,前幾天校領導們還預謀着要取消的,但扛不住學生們的哭天喊地的集體請願,最後還是妥協了。

開玩笑,開運動會就意味着不用上課,這種大好時機學生們豈會輕易放過?!

“老師!咱們班跳高還差一個人呢,您幫忙給推薦一個呗!”體委最近為了運動會的事兒操碎了心,現在只剩下跳高的報名人數還不夠,眼下趁着體育老師在場,便想借着他的威望把工作速速完成了。

“跳高?”體育老師想了想,目光在班級裏的大高個男生裏來回轉悠,“要不然讓康沉試試?我聽說他以前籃球隊的,彈跳能力應該不差吧?”

站在隊尾的康沉冷冷地擡起頭。

“老師,”就在體委要順着話頭勸康沉幾句的時候,周蕩搶先一步說話了,“要不然我上吧,我腿特長。”

隊伍裏響起克制的笑聲,幾個女生幹脆轉過頭來,光明正大地打量周蕩的長腿。

“周蕩?”體育老師愣了一下,随即笑起來,“參與體育項目最重要的是積極性,你既然主動願意試試,那就你吧。”

體委有點惋惜地看了康沉一眼,在報名表上填上了周蕩的名字。

全班學生開始順着操場跑圈,周蕩故意放慢腳步來到了隊尾,他偏着頭看康沉,發現對方的臉上沒有異色,跑步的動作也很協調舒展,不像是有什麽傷的樣子。

不過他還是不放心。

“你那傷,”周蕩壓低聲音,“去醫院處理了嗎?”

康沉看了他一眼,加快步伐跑到了前頭,然後在全班隊伍路過主席臺的時候,直接溜進了用來放體育器材的地下室。

光天化日又逃課?

周蕩向後瞄一眼,看到體育老師已經轉身往辦公室走了,便也拐了個彎跟了進去。

地下室裏亮着一顆昏黃的小燈泡,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乎乎的膠皮味兒,牆根兒立着兩個鐵架子,上面擺滿了排球足球籃球。

那些球顯然都經歷了不少的摧殘,球體都很斑駁,有一些則直接癟了。

康沉就蹲在另一個出口的臺階上抽煙,他顯然沒想到周蕩會跟進來,彈煙灰的動作頓了一下。

“抽煙的話不應該去天臺嗎?”周蕩擡手扇了扇空氣中肉眼可見的灰塵,眉毛皺着:“來這裏不怕悶死?”

康沉吸了一口煙,又慢慢地吐了出來:“怕悶死就出去。”

少年的身影被陰暗籠罩着,煙霧就在他的臉前胡亂轉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裏的光線太弱,給人一種頹廢卻又放松的感覺。

“真稀罕,”周蕩徑直走到康沉面前,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了,“你終于舍得和我說句話了。”

康沉繼續抽煙,視線也不知道落在哪裏。

周蕩也在臺階上坐了下來,偏頭看着康沉吞雲吐霧,看了一會兒,把手伸了出來:“還有沒?給我一根兒。”

其實他不喜歡香煙的味道,光是聞着喉嚨裏就癢癢的難受,更別提讓他把那玩意兒吸進肺裏。

所以當時葛肖堯為了裝逼學着抽煙的時候,他才恨不得把那厮直接打包扔進抽水馬桶。

但現在他卻突然有了點興趣,難道是因為康沉抽煙的動作比葛肖堯好看?

康沉從兜裏摸出了煙盒和打火機,一并遞給周蕩。

周蕩抽出一根煙,先是拿在手裏端詳,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磨蹭了好半天,才把煙點着了,放進嘴裏之前,他有些不确定地問了一句:“就......直接吸進去?”

康沉偏過頭,那雙眸子裏好像沒那麽冷了:“嗯。”

周蕩點頭,氣沉丹田深吸一口,想要像喝藥湯一樣把煙氣吞咽進去。

但他也許是被葛肖堯傳染了,對于抽煙這項技能實在無法開竅,那口煙剛吞進去一半就嗆了,然後無法抑制地開始咳嗽:“卧槽咳咳咳......”

抽了個煙,周蕩把自己咳得眼淚都快下來了,過了半晌才勉強止住:“你這老師當的不行啊,到底會不會教?”

康沉的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轉了過去,再轉過來的時候,眼裏帶着一絲笑意:“學生太笨能怪老師麽。”

周蕩“啧”了一聲。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康沉的臉上看到類似于笑容的表情,就像是被陰霾覆蓋的山谷裏突然擠進來一絲陽光,怪珍貴的。

本來就是十幾歲的年齡,周蕩的身邊圍繞着太多像葛肖堯一樣沒心沒肺的傻逼,他們吃喝不愁,成天就知道咧着嘴傻樂,這輩子經歷過最糟糕的事兒估計就是考試不及格。

所以他不知道康沉到底是經歷過什麽,才讓他的性格變成這樣。

“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兒了?”周蕩沖着康沉揚揚下巴,“有什麽事兒和蕩哥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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