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同住

同住

【“你是我見過最自信的人。”

“我很榮幸,親愛的小老鼠,千萬藏好了,別讓我找到你。”】

數據亂流呈現出亮麗的顏色,成千上百的、巨大的、銀白的顯示屏漂浮在半空之中,好像一面面鏡子,從不同角度投射出同一張臉。

容三湫微微眯了眯眼,試圖阻擋過強的光線對自己的眼睛造成影響。

如果他記得沒錯,自己應該暈過去了。

那麽是誰将他帶到這裏的呢?

“213號,你終于醒了。”

會用213號稱呼他的,只有一個存在。

容三湫舔了舔牙尖,克制不住地興奮起來:“是你嗎,小老鼠?”

比起在無數快穿世界裏尋找刺激,顯然還是位面世界的主宰者更令他有征服欲。

“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并不喜歡你對我的愛稱。”

冰冷的電子音像一層密不透風的屏障,将背後的人隐藏起來。

容三湫從寬大的椅子上站起身,随着走動,鏡面映出上百張他的臉。

“希望我換一個稱呼嗎?”容三湫歪了歪頭,“比如親愛的,Honey,寶貝……”

顯示屏上飄出大片黑白雪花,容三湫收住話頭,笑了聲:“OK,親愛的,看來你十分喜歡這個新稱呼。”

雪花屏一塊塊炸開,數據亂流逐漸變得紊亂,爆發出一道道璀璨的亮光。

容三湫微揚的眼眸中映出爆炸的斑斓色彩,仿佛晶藍的火焰,從他眼底開始燃燒,燒得渾身戰栗不止。

“似乎到了要說再見的時候了,親愛的,不考慮讓我聽一下你真實的聲音嗎?”

容三湫知道自己不會被拒絕,從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包括融合起來的位面世界,都是藏匿在幕後的人給他的禮物。

他的小老鼠坐不住了,親自為他量身打造了一個游戲,想看他能否成功通關。

即,逃離。

“你是我見過最自信的人。”

“我很榮幸,親愛的小老鼠,千萬藏好了,別讓我找到你。”

不然,我會忍不住弄死你的。

巨大的燦爛的煙花炸開,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是偏冷的音質,低低地笑起來,出乎意料地吸引人。容三湫回味着其中的高傲、輕蔑與嘲弄,從虛幻的空間跌入游戲世界。

許多道關切的問候聲疊加在一起,形成擾人休息的噪音垃圾。

容三湫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六張臉。

熟悉的噪音垃圾制作者。

他掩下厭惡,坐起身,揉了揉眉心:“發生了什麽事,我是睡着了嗎?”

“是他們弄傷了你!”爾奪瞪着戚臨與司渺,“容哥一定要離他們遠一點。”

易縛等人紛紛附和,并大獻殷勤。

在容三湫身邊圍着的男人太多了,他們互為情敵,能先扳倒一個,就可以少一個競争對手。

容三湫并未表示什麽,顯然是默認了他們的提議。

冰火兩重天的力量夾擊令人心有餘悸,戚臨與司渺擁有他無法抗衡的力量,最好的選擇就是遠離。

暫時離他們遠一點,也好找到應對的方法。

司渺與戚臨對視一眼,在對方臉上看到了同樣的憎惡,自打容三湫暈倒之後,他們已經打了好幾架。

皆沒有分出勝負。

容三湫環視四周,這是他的習慣,來到新的環境後,第一件事就是盡可能地掌握更多信息:“這裏是什麽地方?”

易縛撥開床邊的爾奪,擠到他面前:“容兒,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家,花了整整三個億。”

在六個人當中,他是最有錢的,資本家的優越感令他的語氣中帶了一絲得意。

容三湫并不排斥優越,他很信奉弱肉強食的法則,憑借外物淩駕于別人之上簡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裏,易縛有數不盡的財富,這些東西令他底氣十足,面對很多事情,他都可以為所欲為。

比如易縛當初不顧他的意願,摘走他的腎。

容三湫完全可以理解,他只是簡單的不想接受罷了:“你說笑了,我不認識你,也不想留在這裏。”

狼崽子報仇等不了太久,爾奪一把掀翻易縛,對着容三湫笑得一臉燦爛:“容哥,我帶你回我們的家好不好?”

“我們的家?”

容三湫并不記得自己和這位切開黑的校草弟弟有一個家,但他不介意去看一看。

畢竟截止到現在,爾奪是唯一一個把心思都藏起來的人,比起海誓山盟和情根深種,容三湫更喜歡和包藏禍心的人打交道。

沒人能夠拒絕耍人的快樂。

爾奪将容三湫扶起來,少年的肩膀并不寬闊,但有一股潛藏的韌勁。

容三湫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具年輕身體裏蘊含着多麽強大的力量,他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單純的笑:“阿奪,麻煩你了。”

爾奪眼裏閃過一絲驚喜,在看到其他幾個黑着臉的男人時,這份喜悅越擴越大。

護腕襯得腕骨更為突出,皮膚下鼓起的血管昭示着他的興奮。

“跟我客氣什麽,容哥,你自己能走嗎,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了,我沒事。”

已經能夠确認,戚臨和司渺的力量很強大,不能傷害到其他四人,只能對他造成影響。

容三湫感覺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态,确認沒不舒服的地方,想來自己會暈過去,小老鼠應該也出了一份力。

想起那道充滿惡意的聲音,容三湫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

如果他猜得沒錯,親愛的小老鼠現在應該躲在某個角落裏,偷偷地看着他吧。

還沒走出房間,兩人就被攔住了。

烏允彬彬有禮,小辮子已經解開了,燦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微微挨着肩膀。

他似乎天生就不會發火,混血統的臉上浮着笑,有種異域風情:“阿容,我可以一起去嗎?”

容三湫眨了下眼:“或許你該問問阿奪。”

爾奪立馬接道:“我不同意。”

少年可憐巴巴地揪着他的袖子,采取慣用的撒嬌攻勢:“容哥,不要讓別人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好不好?”

“阿容,你知道的,進入演藝圈之前,我曾在醫科大學修習過。”烏允臉上仍然挂着溫和的笑,“關于你記憶缺失的事情,我有一點思路。”

你有個屁。

容三湫心中暗嘲,面上卻不動聲色,看向爾奪。

平心而論,容三湫很希望烏允能跟來,甚至是其他人也一起。

他并不想哄孩子,單獨面對爾奪,要扮演一個知心大哥哥,實在令他不喜。

更何況,他想将這六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自然是住在一起比較好。

若非易縛的炫耀,這別墅本應是最好的選擇。

“容哥想讓他一起嗎?”

少年垂着眼皮,過長的睫毛在眼睑出掃出一片陰翳。

多麽可憐的表情啊。

但容三湫知道,在這份裝出來的可憐下隐藏着瘋狂又偏執的念頭,讓他猜猜,校草弟弟是想把他鎖在櫃子裏,還是想在他的脖子上套一個項圈呢?

“我想知道自己忘了什麽。”他掃過幾人的臉,揉揉眉心,“心裏總有一股沖動,告訴我你們很重要,我想記起來,你們究竟和我是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

大抵都是愛恨癡纏過後,又傷他至深的關系吧。

幾個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像是隐忍着什麽,有些不郁,又有些心虛。

他們會期待自己“恢複”記憶,記起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嗎?

容三湫舔了舔牙根,有些好奇:“你們可以告訴我,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嗎?”

烏允拂開他滑到臉側的頭發:“當然可以,我可以幫助阿容記起從前的事。”

柳柏适時開口:“我們一起住過幾年,沒人比我更了解你,容三湫,容容,我可以告訴你一切。”

其他幾人都不是傻子,紛紛表示可以幫忙恢複記憶。

容三湫笑了,發自內心的笑:“好啊,提前謝謝你們了。”

既然送上門來了,他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爾奪攥緊了拳頭,陰冷的視線從圍簇過來的人臉上掠過,落在揚着笑的容三湫臉上。

好可惜,又有人來搗亂,讓他無法将容哥藏起來。

最終還是一起離開了。

所幸爾奪是富家子弟,居住的別墅夠大,能夠容納下所有人。

身為主人,爾奪絲毫不客氣,将幾人安排在一樓的客房裏。

容三湫不再惹吃癟的校草弟弟,施舍給他一個笑:“抱歉阿奪,我忘記了我的房間。”

“我帶容哥去。”

爾奪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帶着容三湫往樓上走。

另外五個人留在客廳,圍坐在沙發上。

易縛将視線從樓梯收回,一副老練的口吻:“關于容兒,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柳柏抹了把臉,語氣很沖:“沒什麽好談的。”

他的房間在客房最角落,距離樓梯最遠,這令畫家十分不滿。

戚臨是正統天師傳人,不喜多言,只淡淡地看着他。

“阿容失憶了,大家不知道要一起住多久,還是和善一些吧。”

烏允倒了幾杯水,如同主人一般,推給其他幾人。

伸手不打笑臉人,司渺居高臨下,賞了他一個正眼:“你和小湫是什麽關系,你這種相貌,在魔界都會被收為脔寵,他向來愛潔,不會招惹你才對。”

烏允就算再傻,也聽得懂“脔寵”二字的意思,他臉上的笑僵了僵,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撐起了襯衫。

司渺口無遮攔慣了,指了指對面沙發上背脊挺拔的戚臨,微哂:“小白臉那樣的,是他會喜歡的類型。”

一身白衣勝雪,風華無雙。

和他沒入魔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知是“小白臉”還是“會喜歡的類型”刺到了戚臨,他當頭朝着司渺劈下一掌。

魔尊嗤笑一聲,整個人化作一縷黑煙,飄落到一旁。

他抱着胳膊,看着被從中劈開的沙發,一臉幸災樂禍:“小天師,後會無期。”

戚臨心中泛起一陣不妙的感覺,沒等他有所動作,帶着一絲哭腔的委屈聲音便在身後響起:“容哥,那沙發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都被毀了……”

記憶中似乎并沒有這個禮物的存在,不過這不是重點。

容三湫扶着樓梯扶手,拍了拍爾奪的肩膀:“別難過,我再送你一個。”

“不一樣,那是獨一無二的,沒辦法被替代。”

爾奪低低地抽噎着,眼眶發紅,像極了真的傷心難過。

沒人知道,他已經快要笑出來了。

容三湫攤攤手,十分縱容:“那你說怎麽辦。”

他将決定權交給了爾奪。

客廳裏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戚臨的臉色尤為難看,他已經能夠猜到那個喜歡用哭來博取同情的少年會做什麽決定。

“我不想見到他,讓他離開我們的家。”

少年已經十分習慣,仿佛“我們的家”真實存在。

司渺首當其沖地表達意見:“本尊覺得甚好。”

在所有人裏,他最讨厭的就是戚臨。

易縛摸了摸下巴:“他确實不适合住在這裏,萬一再傷到容兒怎麽辦?”

烏允微笑着拿出手機:“附近似乎沒有酒店,如果不嫌棄,我可以讓助理将房車開過來,借給你住。”

“趕緊走吧。”

雖然戚臨的房間和他挨着,但能夠更靠近樓梯一點,已經令畫家滿意了。

容三湫似是苦惱,嘆了口氣:“是阿奪的決定,我不該幹涉。”

戚臨冷峻的眉眼中流露出哀傷,被趕出去是其次,最令他難過的是,容三湫一點都不在意他。

明明小蛇是那麽愛他的,為什麽一切都變了?

天師站起身,沉默地走向門口。

路過司渺的時候,他古井無波的眼神中流露出兇狠:“邪祟,你若敢傷他,我定讓你灰飛煙滅。”

“就憑你?”

司渺不屑一笑。

門緩緩關上,容三湫看着留在客廳裏的人,久違地糾結起來。

比他想象中打起來的要快,暫時踢走戚臨,下一次輪到誰呢?

天色昏暗,他懷揣着這份糾結進了房間,直到睡覺之前都在考慮。

不過很快,他就沒心思去想這些了。

一股沉重的力量覆蓋在身體上,四肢無法動彈,容三湫不悅地眯了眯眼,知道了下一次要拿誰開刀。

真正的,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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