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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你上一次看到這麽大面積的出血量還是撞見了車禍現場。

在警察和醫生沒來之前,人們圍在受傷的人附近。

你的媽媽快步拉你離開,但你還是從縫隙裏看到了。

她躺在地上,腦後滲出了一圈一圈的血,被推着流向其他地方。

塔爾發出了像是小狗一樣的嗚咽聲,很難想象他這樣龐大的身軀能做出這樣的……

你不好評價,你很生氣。

“神谕:讓塔爾恢複健康。”

你曾經決定不到關鍵時刻絕不動用“神谕”,但沒想到才過了不到一個月就碰到了這麽緊急的事件。

“神……”她的呼喊含糊不清,像是有濕淋淋的棉花糖堵在了嗓子眼。

“能說話的感覺,不好嗎?”你的語調一拐十八個彎,笨蛋能知道你情緒不對勁,塔爾肩膀顫動一下,沒有立刻回應你。

“不好嗎?”你執着地又問了一遍,非要逼他開口不可。

憋屈是病,得治。

“好。”他謹慎地伸出手,像是弱小的動物探出安全的洞穴,試着捕獵度過難熬的冬天。

你沉默地望着他的動作。

他想去擦地上流淌的血,尤其是在你腳邊停下的,但是光滑的盔甲只會把地面糊得更糟糕,還發出了不大不小,但足夠讓你和他都聽得清楚的刺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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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畫面……

你想到了海妖。

他被吊在岩漿池上,第一時間就是朝着你,一連串喊痛,委屈到身體都蜷縮起來。

但有人硬生生地咬斷自己的舌頭都能做到沉默不言。

你從手提包裏翻出雅蘭給你準備的手帕。

剛來到這個世界,你經常躲在被子裏哭,哭得一塌糊塗。

也不知道哪一次,你覺得悶,伸出一個腦袋,吸吸鼻子,才發現床沿邊有個白色東西,怪顯眼的。

拿到手後,你才發現是一塊柔軟精細、四四方方的手帕。

你哭得暈乎乎的,也沒想太多,順手就拿來擦臉了。

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香味。

後來,你才發現雅蘭準備的東西,都有一股淺淡的香氣,跟雨後草木蒸出的氣味很像,非常清透。

當然,這樣精致的手帕被用來擦地也是不會好看的。

“神、神,我,我,來。”塔爾蹭的站起來,圍着你轉圈圈,笨拙地揮舞着手,想要接過你手裏的活。

你沒理他,他只能跟着你轉動的方向,也不知道該做什麽,長長的手腳都快打結了。

手帕的吸水性很好,你用了三塊,将血跡全都擦幹淨,但這兒明顯是沒有垃圾桶給你扔的……

“行,你來,幫我扔掉。”指尖被黏上了血,黏糊糊的不舒服,你要盡快洗個手。

塔爾用快到出現殘影的手速接過,像大炮發射一樣沖了出去,連“再見”都沒說。

原本完好的大門被他轟出了一個大洞,你從洞裏出去都不用低頭。

你不知道他會把“垃圾”往哪丢,走到了地面以上,你也沒看到塔爾的影子。

他不會又做什麽傻事了吧,比如試圖把手帕吞下去噎死自己。

你面無表情地想着,發誓他要是真這麽做……

好吧,你也想不出該怎麽做,勸告嗎?懲罰嗎?

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個世界的種族對于神有一種病态的感情,你很懷疑在你沒有來到這裏之前,他們是以怎樣的精神狀态生活的。

幸好,你的猜想沒有成真。

塔爾跟風一般離開神殿後,他又跟雨一樣回來了。

那時你坐在晶瑩剔透的椅子上,想着塔爾要是再不回來你就要用“神谕”了,他就跟變魔術一樣出現在你眼前。

他身上的盔甲被脫去,裏面黑色的內襯往下滴着水,要是在平時他肯定會無比惶恐地下跪,為污染神殿請罪。

但現在他沒有心思想這種“小事”。

潔白的、軟趴趴的手帕在他手心展開,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張帕子,懸在半空中,給你看:“神,不髒了。”

手帕被他擰的很幹,有些地方都扯變形了。

但是幹淨是真幹淨,你将它們翻來覆去地檢查,也沒發現一個紅點。

難道用了魔法?

但巨人可不擅長這種力量。

“你自己洗的?”

塔爾重重點頭,怕你覺得不适,又加了一句:“用了雪水。”

你沒再繼續問下去,将三張皺巴巴的手帕放回手提箱。

塔爾一直緊繃的脊背和肩膀沒有因此松懈,他看起來還想要說些什麽,但只能在你的注視中,默默憋紅一張臉。

原本鋒利感很強的臉龐被削弱了不少,顯現出還沒有完全成熟的少年氣。

你走出神殿,他像尾巴一樣跟着你。

神殿建在巨石城的中心地帶,周圍沒有比它更高的建築,一樣望去,十分開闊,因此那些排着隊,整齊劃一地包圍神殿的巨人十分突出。

那麽多大塊頭放在一起,好像就為了等你出來。

對于這種“動物園來了大熊貓大家快來看啊”的心态你十分理解,想當年你也是擠在展館裏瘋狂吶喊的人,如今體驗了一把被觀賞的待遇……

你淡定地往主幹道走,不管怎麽樣,心态要好。

巨人紀律性很強地分到兩邊,見到他們的首領沒有穿盔甲,不少人的表情瞬間變了,瞳孔放大,被首領平靜地望了一眼,才恢複嚴肅。

你回頭看塔爾,這裏就你和他沒有穿盔甲,但他裏面的衣服也不是不能見人啊。

本來你還想自己到處轉轉,消消氣,但塔爾要是一直這樣跟着你,感覺他也會被當作大熊貓一樣圍觀起來。

“讓他們回家吧。”

塔爾做了一個手勢,有點像撤退,很快那些站得人山人海的巨人分流而去,像是水滴潛入大海,完美地隐藏自己。

沒有其他人在場,失去了盔甲的防護,你覺得塔爾沒有你想象中那麽魁梧。

相比海妖和雅蘭,他的肌肉是要發達一些,撐起了薄薄的黑色內襯,但給人的感覺并不膩味,而是聯想到馬上迎來收獲季的麥田。

充實、健康、喜悅,它帶來的都是一些正面情緒的詞。

你好像也被淨化到了,那股子沖勁只剩一點尾巴,但也在對方無聲的屈膝中化于無形。

“在他人面前,不穿盔甲,代表什麽?”你等着他的答案,即便你的直覺告訴你……

“代表,做好了回歸死亡的準備。神明在上,請賜我死亡。”

……

心理建設沒做到位,你覺得血壓又高了,恨不得找個人來罵罵。

現成的人就在這。

你默念“非暴力溝通”十遍,努力心平氣和,微笑。

來到這個世界後,你的耐性得到了很好的鍛煉,不過你并不期待它進一步強化就是了。

首先,要弄清楚塔爾為什麽會這樣做,你決定一步一步來。

“我弄髒了神殿和神物,罪無可恕。”

你真的想要爬到塔爾的頭上,狠狠敲幾下,讓他腦子裏跟大海的體積不相上下的水都漏出來。

哪有這樣自顧自就做好赴死準備的,還一臉堅定,完全聽不進去勸的倔強模樣。

“你還沒有成年欸,好好活着不好嗎?還有你的族人,你可是他們的首領,怎麽能就這樣抛下他們呢?”見塔爾依舊拒絕穿上盔甲,這時候他倒是不怕冒犯你了,你愁得頭發都要白了。

“我死之後,還有其他巨人頂替我。”塔爾用平平無奇的語調說出了讓你血壓爆炸的話,你忍不了了,讓他低下頭。

你屈起食指,用了很大力氣,非常兇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你不知道塔爾疼不疼,好吧,看他那一臉迷茫應該就跟被小螞蟻咬了一口差不多,你吹吹泛紅的皮膚,內心複雜。

感到痛也好,能讓你有一種真實感。

“塔爾,珍愛生命,遠離……”差點說出了你那個世界非常出名的标語,你及時剎車,換了一個詞,“疾病。”

是的,你覺得塔爾的腦子也生病了。

跟海妖一樣。

只不過,海妖的症狀比較明顯,畢竟都分裂成外貌不同的兩個了。

塔爾病得比較隐蔽,但目測有些嚴重。

治不好他就要去死了。

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覺得他變得如此悲觀的原因不僅僅是神殿被弄髒,應該有更深層次的因素,比如……

不會吧。

這個猜測有些過于離譜,但死馬當活馬醫,你語氣沉重地開口:“你不會是因為我更喜歡小人……”

塔爾的頭深深地低下去,像是默認了。

你想喊救命了,真的想喊救命了。

他怎麽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想die了。

你不理解,并且大為震撼。

“塔爾,我有一個提議。”你覺得不能再拖了,拍拍他的肩膀,“我找天使一族給你……和海妖看看吧。”

塔爾的手指深深地嵌入地板,他仰起頭,凝望着你,眼神是無法言喻的悲傷,明明是年輕的臉龐卻像是背負了太多沉重的過往。

你好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殘忍地奪去他所有希望,只剩下糟糕的一切。

“神,讓您厭惡,是我最大的罪。”

“我罪無可恕。”

他說。

當塔爾的頭無力地垂落,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像是被吸走時,你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悄無聲息的,死亡已經降臨。

又是沉默的。

你覺得這發生的一切都太離譜了。

“塔爾、塔爾……”

他麥色的肌膚失去生機,變得冷硬,他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化為屈膝跪下的石像。

直到最後,他都是一副被審判的姿态。

你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

那種質感,和城牆、城內建築的觸感很像。

城牆裏沒有巨人是真的。

有的只是“死去的巨人”。

你的手在抖,聲音也在抖。

“神、谕、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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