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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午後,弘晝就差人送來了帖子。

邬安安拿着精美的帖子來回翻看,湊在鼻尖聞了聞。

除了淡雅的木質熏香,沒有聞出油漆味,難得放下了些心。

如果以後要與嗅覺壞掉的人一起生活,每天得與油漆為伴,真是慘過挨揍。

帖子寫着的宅子地址,與雍正的潛龍府邸隔了一條胡同,不禁開始琢磨起來。

弘晝與弘歷現今一起住在毓慶宮,兩人都沒有賜宅子開府。成親以後,邬安安要住到宮裏。

規矩多是多,不過在雍正的眼皮子底下,弘晝就算對她不滿,定不敢表現得太明目張膽,這樣一來,她至少不會被家暴了。

如果他敢動手,她就把臉湊上去。邬安安擡手輕撫臉頰,很滿意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留下痕跡。

嘿嘿,到時候頂着個大花臉,挨個去給各宮的主子請安。

邬安安桀桀冷笑,小樣兒,來啊,大家一起不好過啊!

亂七八糟想了一通之後,邬安安拿着帖子去找了董氏。

董氏正在看賬冊,見到邬安安進屋,慈愛地笑道:“囡囡起來啦,怎麽不多睡一陣?”

邬安安平時能睡能吃,平時午睡時,若是沒人叫她起床,她能一口氣睡到日頭西斜,然後晚上再繼續睡,從不會有睡不着的時候。

五十圖與董氏都寵着她,說是睡得多長得好,任由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無所事事游手好閑,什麽針線女工,她一樣不會。

做針線會傷眼睛,進廚房會傷了手,五十圖直言,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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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以後嫁人了,多給她陪嫁幾個丫鬟就是。反正在駐軍地,彼此之間知根知底,若真敢欺負她,娘家人都是行伍出身,只招呼一聲,就能集齊一伍壯漢攻打上門。

先前告訴弘晝的什麽女工女戒,當然是邬安安在胡謅。

想到家人為她的打算,全部落了空,邬安安心裏難過了一瞬瞬,叫了聲額涅,走上前擠在了董氏身邊,親親密密靠在了她肩頭。

董氏拿起賬本給她看,指着上面的田産鋪子說道:“這些都是當年你瑪法他們積攢下來的一點家産,你阿瑪想要賣掉,後來皇上不允許旗人敗家亂處置,就一直留了下來。虧得還有這些,我打算全部給你當陪嫁。”

說到親事,董氏的眼眶漸漸紅了,不舍打量着她:“我的兒,苦了你了。”

邬安安手上拿着的帖子,突然沉重燙手起來,她出門去,肯定要讓董氏知曉。

若是董氏知道她是接到參加弘晝自己喪事的邀請,估計得暈過去。

暗自畫圈圈将弘晝詛咒了一百遍,邬安安把帖子悄悄塞好,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安慰董氏道:“額涅,我真沒事。額涅,我跟你說啊,先前我見着五阿哥了。”

董氏一下驚訝起來,邬安安笑着将見到弘晝的事情,将兩人之間暗中的交鋒隐去了,昧着良心吹噓弘晝長得如何好看,人是如何溫和斯文有禮。

“額涅,我們以前聽到的,都是些風言風語的閑話罷了。就像二哥,他可好了,善良忠厚,可周圍鄰居,都說二哥迂腐,傻。哼,等到二哥以後高中之後,讓那些眼皮子淺的人羨慕去吧。”

董氏疼愛兒女,哪怕就是五十圖說句兒子不好,她都會跟他急。

聽到邬安安這般一說,立刻跟着點頭應道:“也是,都是嘴碎的愛傳閑話,五阿哥是皇子,那麽多規矩管着,能不好到何處去。哎喲,我這心啊,總算好過了些。”

邬安安摟着董氏的腰,親昵地說道:“額涅待我真好,我最舍不得的就是額涅了,看着額涅為我吃不好睡不好,我跟着不知道多難過。額涅,以後你別聽外面的閑話,杭州城誰不說我是有福氣之人,不然怎麽能有這般好的阿瑪額涅?”

董氏摟着嬌嬌軟軟的邬安安,心都化了,笑着不斷說道:“我的囡囡,當然最最有福氣了。”

邬安安趁機說道:“額涅,五阿哥人俊心善,還有君子之風,下了帖子請我前去玩呢。”

旗人沒那女兒家不能見外男的規矩,在杭州駐軍地,周圍鄰裏之間都是些武官之家,規矩更為松散。

反正都已經賜婚了,董氏沒有攔着邬安安去見弘晝,只愣了下,問道:“玩什麽?可是賞花吃酒?囡囡可不能吃酒,你都忘了,去年過年,你吃了兩杯屠蘇酒就醉了,拉着你二哥,說要去雷峰塔上摘月亮,大年三十晚上哪有月亮......”

董氏想到邬安安吃醉酒時的趣事,咯咯笑個不停。邬安安跟着她一起笑,決定先瞞着她。

哪怕董氏以後得知了真相,邬安安沒事的話,對她的沖擊力要小一些。

既然邬安安要去赴宴席,董氏忙着張羅起邬安安的衣衫頭面,要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出去見人。

既然去參加假喪事,邬安安還是很重視儀式感,總不能穿大紅大紫的前去。她撒嬌賣萌,終于讓董氏依了她,選了身雨過天青色的衣衫。

頭面首飾,董氏就不依她了。到了這天,董氏在邬安安頭上蘸了幾只銜翠金累絲的簪子,親自上手,淨面敷粉。

邬安安為了讓董氏放心,乖乖坐着讓她裝扮。

弘晝雖說不用送禮,邬安安還是秉着禮多人不怪的想法,腦子轉得飛快,盯上了天井裏開得正盛的玉蘭花。

喪事送白花,不花錢不說,指不定還真能從弘晝那裏撈一半的禮金回來。

邬安安指揮着綠翹,搭着木梯,剪了幾枝玉蘭花枝下來,用碎青綢布一纏,一束白花枝就做好了,拿在手裏左右打量,滿意地點頭:“看上去還挺有模有樣的。”

董氏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覺着怪異,遲疑着說道:“哪有這樣子寒酸上門的,你若是要送禮,得寫禮單,選幾樣像樣的前去。哎喲你這丫頭,早知我去鋪子裏買些回來了。”

前去賞花吃酒不用送禮,邬安安當然不能說什麽宴,笑盈盈說道:“禮不在貴重,端看誠意,我是把春天送去了,誠意重過千金。不過額涅提醒我了,我得趕緊去寫份禮單。”

現去買已經來不及,董氏只能随了邬安安,笑罵着她道:“促狹,你拿着幾枝不值錢的花枝,還要寫禮單,仔細着五阿哥笑話你。”

說到笑話,有五阿哥在前,邬安安哪敢與他争鋒,偷偷躲着董氏,溜回屋煞有其事寫了一張禮單。

只一束花,寫上去後很沒有氣勢,邬安安揉掉紙,重新把字寫得比拳頭還大。

待墨幹了,邬安安滿意得很,字跡歪歪扭扭,與她在弘晝面前提及過,“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形象很般配。

君子弘晝派了馬車來接,董氏将邬安安送到了門口,不住叮囑着綠翹,要她伺候好邬安安。

馬車夫見到幾人出門,趕緊走上前,恭敬地團團請安。

董氏客氣了幾句,見他禮數周到,人看上去老實忠厚,方放心讓邬安安上了馬車。

待馬車駛出胡同,邬安安就把頭上的金簪拔了下來,拿帕子包起來放進荷包,把臉湊到綠翹面前,吩咐道:“快把我臉上的脂粉擦掉。”

綠翹不問為何,只聽着邬安安的指令,拿着帕子輕輕擦拭,最後指着邬安安的唇說道:“唇上擦不幹淨,還是很紅。”

邬安安抿了抿唇,笑嘻嘻說道:“這不是口脂,天生的殷紅,沒法子,你家姑娘,就是這般美。”

綠翹看了邬安安一眼,只哦了聲。

邬安安不在意綠翹的态度,她畢竟是欣賞鐘馗那般長相的人,拿出小西洋鏡,左右晃欣賞。

鏡子裏面的人,肌膚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雙黑黝黝靈動的眼眸,殷紅微翹的菱形櫻唇。

邬安安越看越滿意,對着鏡子擠擠眼,無聲飛吻,拉長聲音說道:“好一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美人兒!”

愉快地收起鏡子,餘光瞄向半掀起的車窗外,頓時大白天見了鬼,整個人石化了。

車外面,“死人”弘晝一身月白衣衫,騎在高大雪白的駿馬上,與她的馬車并排走着。

天娘老子,弘晝什麽時候來的?

他看到了多少,聽到了多少?

弘晝臉上帶着斯文的笑,微微探身過來,朝着邬安安颔首打招呼:“真是巧啊。”

邬安安打死都不會認為是巧遇,不死心問道:“敢問五阿哥,從何處開始巧遇的?”

弘晝溫和地答道:“剛好路過姑娘家的胡同口,就在那裏開始巧遇上了姑娘。”

哦,那裏啊,剛好把邬安安所有的舉動,全部看完了。

狗日的狡猾的老狐貍,邬安安恨不得撲出去,把他斯文的臉皮抓得稀巴爛!

弘晝嘴角上揚,朝着邬安安補刀:“姑娘放心,你在我眼裏,絕對能稱得上京城第二美。”

邬安安眼裏頓時怒火隐隐,沖口而出道:“誰是京城第一美?”

弘晝臉上溢滿了笑,緩緩說道:“正是在下。”

邬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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