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對詩

對詩

陸衍寧聽着周圍人們的各種言論,無一不是看好戲的。

他輕輕笑了笑,望向挂紙旁邊連筆墨都沒準備拿起來的那人,對出了下聯。

“千層峭壁勸樵子及早回頭。”

周圍原本議論紛紛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陸衍寧看了一眼挂紙旁邊呆滞的書童,問:“不寫嗎?”

那書童這才醒悟過來,連忙将陸衍寧對的下聯填了上去。

一副對聯這下完完整整出現在衆人面前。

“萬丈深淵教漁翁如何下勾?千層峭壁勸樵子及早回頭。妙啊,這公子好生厲害。”

“看來今年又多出了一個能進半生樓的人。”

掌櫃的對陸衍寧行了一禮:“公子請吧。”

陸衍寧對他略一點頭,跟着掌櫃進了半生樓裏。

半生樓裏面是別有洞天,外面看是方形往上搭建的一座高樓,從裏面看卻是圓形高樓,兩邊的回廊裏一間間屏風隔開的小包廂,中間是一棵參天大樹,樓頂是空的,那棵樹直直竄出屋頂。

而那樹上,挂滿了許許多多的紙條,頗有點廟裏許願樹的意味。

陸衍寧被帶到一間小包間,掌櫃的便離開了。

陸衍寧剛坐下,便聽到隔壁傳來一道聲音:“這位公子聽說是答了試題進來的?”

陸衍寧回他:“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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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抽到了什麽試題?”那人又問。

陸衍寧透過屏風看到那人的剪影,并不相識:“萬丈深淵教漁翁如何下勾?”

那屏風上的剪影點了點頭,饒有意思地晃了晃腦袋:“那公子對了什麽?”

“千層峭壁勸樵子及早回頭。”陸衍寧看着他,似乎可以問點什麽出來。

那人啧啧兩聲:“公子文采出衆,怪不得能通過試題進着半生樓。”

陸衍寧:“過獎,在下初來此地,不懂規矩,敢問這半生樓有什麽規矩嗎?”

那人吃起了水果,邊吃邊答:“噢,也沒什麽特別的,這兒很多都是沈丞相的傾慕者,對丞相的文采傾佩,折服,每月丞相都會來半生樓出題,咱們就來一睹丞相的風采,順便學習學習。”

陸衍寧點頭:“那敢問,本月丞相出的題是什麽?”

“本月還沒出呢,丞相每月二十來出題,你來早了。”那人吃着水果,有些含糊。

陸衍寧聽明白了,笑了笑,不甚在意:“倒也無妨,來遲了見不到丞相才是可惜。”

“喲,”他有些驚奇,“你也是丞相的傾慕者?”

他是要沈錦程命的人。

陸衍寧秉着跟他打成一片好套話:“是啊,遠道而來就為了得見丞相一面,死而無憾吶。”

那人笑道:“這位公子你也是運氣好,過兩日便能見到了。話說回來還未請教公子名諱?”

陸衍寧眼睛眨都不眨:“寧彥。”

“寧公子,在下白墨。”

兩人收了聲,陸衍寧注意到有書童将一張字條挂上了樹梢,朗聲道:“八號間齊佑齊公子出聯,清風有跡難遮影。”

陸衍寧這裏,有小侍端來了果茶糕點和筆墨紙硯。

隔壁白墨适時道:“這樹上挂的都是詩句對聯,在場的人皆可出題,也可答題,喏,瞧見那邊那個榜了嗎?”

陸衍寧聞言,掃視了一圈,參天大樹右邊的柱子上正挂着一個榜單,從上到下挂着一串竹簡,每個竹簡上都寫着一個名字。

陸衍寧道:“看到了,這是什麽榜?”

白墨:“墨竹榜,在這兒答題多少,就會有相應的名次,出題也相當于答一題。”

陸衍寧點頭,看向墨竹榜,直接看向那榜首。

墨竹榜上最上方,赫然挂着刻有“沈錦程”三個字的竹簡。

陸衍寧呵了一聲,文采斐然又怎樣,還不是一肚子陰謀詭計,害死了歡歡。

不過,沈錦程如此盛名噪動,為了什麽呢?在文人墨客中奪得魁首,成為這麽多才子所傾慕的人,在這半生樓裏以文會友……為了什麽呢?

“那答對了試題進來的那位公子呢?不是說挺厲害的嗎?這剛進半生樓,怎麽也得展露一下不是?”

陸衍寧還在想着沈錦程的目的,卻聽到有人朗聲提起了他。

不少人也起哄起來:“是啊,方才見外面挺熱鬧的,也想一睹仁兄的風采啊。”

陸衍寧霎時間被不少目光彙集,仿佛他對不上來,那試題答對也不過是運氣。

陸衍寧輕嘆一聲,提筆沾了點墨,在紙上寫:

明月無知空照人。

陸衍寧剛寫完放下筆,一旁便有書童走過來,将字條取了過去,挂到了樹梢,那張出題的字條旁邊。

書童念:“清風有跡難遮影,對,明月無知空照人。”

此聯一出,衆人紛紛叫好。

“看來仁兄試題答的,非是空有虛名,不知仁兄姓甚名誰……”

那人的話語忽地斷了,衆人先是看了一眼問話的公子,而後又看向了陸衍寧的位置。

原本那陸衍寧的座位上哪裏還有陸衍寧的身影。

“人呢?”

-

陸衍寧趁着衆人的注意力在對聯上,偷偷溜了。

他真的不能再張揚下去了,遲早出事,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陸衍寧跟着采買的隊伍回宮已經是快入夜了。

陸衍寧慢慢地走回少華宮,步履緩慢得似乎不想回去,然而當他走到少華宮門口,卻愣在了原地。

少華宮內,他的寝宮正亮着燈,似乎是有人在裏面。

陸衍寧走近,推開門,便見那一身明黃錦袍在宮燈的照射下閃着金絲繡線的光,淩徹正坐在他的書案前批着奏折,見陸衍寧進來,擡頭望向他。

陸衍寧不解:“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秋公公笑着道:“哪能啊,聖上是特地來看你的,這不,把折子都搬來了。”

...大可不必。

陸衍寧推拒:“太麻煩了,你還是回去吧,我一個人待着挺好的。”

淩徹從書案前起來,走到陸衍寧面前,拉住陸衍寧的手,引着他朝裏面走:“你一個人朕不放心。”

陸衍寧盯着淩徹拉着自己的手,不語。

他才不信淩徹有這麽好心,八成是為了沈錦程才來盯着他的。

淩徹拉着陸衍寧在桌邊坐下,問他:“去哪了?”

他就知道!

陸衍寧再次瞎說:“心情不好,随便走走。”

就算淩徹逼問,他也不會說的,淩徹又能拿他如何呢?

然而,淩徹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再追問其他:“餓了嗎?”

陸衍寧本來沒什麽感覺的,但是确實晚飯沒吃,半生樓裏也沒動那些糕點,現在确實餓了,肚子也非常懂得叫了起來。

陸衍寧頗有些窘迫,他怎麽老是在飯桌上出糗呢。

淩徹輕聲笑了笑,對秋公公道:“傳膳吧。”

陸衍寧愣:“你也沒吃嗎?”

秋公公替淩徹回:“聖上在等你呢。”

“哦...”陸衍寧垂了眼,不知道該說什麽。

從前等他吃飯的都是歡歡,現在淩徹,到底要幹嘛?

代替歡歡,補償他嗎?不可能吧。

還是替沈錦程賠罪?好讓他不動沈錦程?應該也不可能,要是不想他動沈錦程,直接把他關起來,或者直接殺了豈不是更省事,何必如此麻煩?

這主角,是越來越看不懂了。系統這還不提示BUG嗎?

陸衍寧滿腹疑惑都被上來的佳肴沖掉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掉沈錦程!

等陸衍寧吃完後,才發現淩徹正盯着他,陸衍寧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會自虐了,你放心吧,昨日夢到歡歡,她開解我了,你...你回去吧。”

淩徹笑了笑:“去沐浴吧。”

沒說走不走,那應該是不走。

陸衍寧嘆了一口氣,去沐浴。

雖說歡歡開解了自己,現在的目标從走劇情變成了堅定要沈錦程為歡歡賠罪,但是關于淩徹,他着實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用什麽态度對待他。

站在公正的角度,淩徹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才舍棄歡歡,但站在自己的角度,淩徹也算間接殺了歡歡,況且淩徹還喜歡沈錦程,和沈錦程站在一起...

可是淩徹為什麽又來照顧自己?也不阻止自己對沈錦程有所行動?

搞得自己恨他恨不徹底,徹底放下也放不下。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麽對待淩徹啊。

陸衍寧煩躁地拍了拍浴桶裏的水,擦身,穿衣,回房。

淩徹果然沒走,坐在床邊等他。

陸衍寧腳步一頓:“淩徹,你為什麽要來陪我?是...為了沈錦程嗎?”

如果是,就趕緊滾,麻溜的,他絕對不可能放棄,讓沈錦程逍遙。但如果不是...

淩徹望着陸衍寧,同他對視,并未開口。

那邊秋公公先解釋了:“陸公子,聖上那日看見少華宮沒有點燈,你又一個人坐在床邊,像極了...”

淩徹目光轉向秋公公,秋公公瞬間噤了聲。

像什麽?沈錦程嗎?

淩徹伸手拉過陸衍寧,陸衍寧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拉,整個人倒進了淩徹懷裏,淩徹順勢将他抱在床榻上,摟着他睡覺。

秋公公安靜地退了出去。

陸衍寧只覺得着寝宮裏過于安靜,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不,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淩徹的。

良久,卻聽見他腦袋上方傳來淩徹低沉的聲音:“朕的生母在朕八歲那年離世,那個時候,朕也同你一樣,把自己關在宮裏,不想點燈,也不敢睡。”

現在的陸衍寧,像極了八歲時那個脆弱無助的淩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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