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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張會計虎着臉道，“那可不行，你撿的這些蟬蛻都是上交集體的，給我算怎麽回事？夏丫頭，你可別引誘我犯錯誤！”

張會計說的對，也不對，這些蟬蛻交上去，其實就是換工分，最後，村裏再按照工分給大家發糧食.夏夢覺把蟬蛻給張會計，到時就把該給她的那份糧食給他就成了，跟集體財産什麽的，真沒什麽太大關系。

但，他既然這麽說了，夏夢覺自然不能再說什麽，“那你到底想要什麽？”她咬牙道。

張會計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夢覺，其實，他也沒想好要什麽，剛才只是想找個借口讓夏夢覺死心罷了，不過現在看她的樣子，他還非要說出一個東西來了。

“這算盤珠子是我吃飯的家夥，這樣，你把你們家吃飯的家夥拿來，我就跟你換。”他道。

“我家吃飯的家夥？”夏夢覺一愣，張會計所說的吃飯家夥，自然不是指碗筷，而是指謀生的東西。夏家謀生的東西，她還真不知道是什麽，或者說，以前的夏夢覺根本沒關心過這件事。

張會計覺的難住了夏夢覺，變的高興起來，“就這樣，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現在，你先讓讓，後面的人還等着呢！”

夏夢覺見事情只能如此，就暫且站到了一邊，準備回去旁敲側擊的問問她媽再做決定。

這時，該瘦猴交蟬蛻了。他的蟬蛻很多，足足有半袋子。除了蟬蛻以外，他找的蠍子也比別人多一倍，應該跟他所說的那個神秘地方有關。

“你又來了。”張會計認出瘦猴，有些嫌棄的道，“上次跟你說了，你這些蟬蛻，除非用抹布把上面的泥擦幹淨，不然我是不會收的，怎麽，你擦了沒有？”

“擦了，不信你看。”瘦猴兜着袋子給張會計看。

張會計看了一眼，上面挺幹淨的，就是不知道下面……他伸手從袋子中間掏了一把蟬蛻出來，這些蟬蛻像是擦過的，可是表面還帶着一些泥，有些奇怪!

不過不仔細看，分辨不出它們跟表面的那些有什麽差異。

張會計瞧了瘦猴一眼，他知道他肯定搞鬼了，就是不知道他怎麽搞的。

瘦猴本來就瘦小，現在，身體縮成一團，看起來更像一個猴子了，可憐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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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不着為難一個孩子，不然以後大人之間也不好見面，張會計将手裏的蟬蛻放了回去，“勉強過關，過來稱一下重量吧。”

瘦猴高興的差點跳起來，終于，他這些蟬蛻能出手了。再放在他手裏，非成他的心病不可。

蟬蛻稱好了，一共一斤三兩，也就是六十五個工分，蠍子七十五條，總共二十個工分，加起來，瘦猴今天就賺了八十五個工分，頂半個壯勞力了。

“夢覺，你真行，這次終于過了。”瘦猴渾身舒暢，連走路都輕飄飄的。

“我現在倒是有點好奇你說的那個地方了。”夏夢覺邊走邊道。

“我明天帶你去看。”瘦猴趕緊道。

夏夢覺點點頭。

這時，他們已經離張會計很遠了，瘦猴突然鬼鬼祟祟的道，“你喜歡那個算盤？張會計擺明了是難為你，你聽他的幹嘛！不如，咱們晚上把它偷出來，保證沒人知道是咱們倆幹的。”

“偷？”夏夢覺十分意外。

“對啊，我看見過好幾次，那個算盤晚上就被放在村委會的那間破屋子裏，那個破屋子的窗戶基本不會關，咱們偷偷溜進去……”瘦猴嘻嘻的笑着。

“不行，絕對不行，我是喜歡那個算盤，但我不能去偷。”夏夢覺連聲拒絕着，“偷東西是要坐牢的。就算不被抓住，也不行。”

瘦猴七歲，可能還沒那麽強的是非觀，“一個算盤而已，坐什麽牢？”

“總之不行，這件事你別再提了，不然我就跟你絕交。”夏夢覺很強硬的道，她還真怕瘦猴為了讨好她，去偷那個算盤，到時她才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瘦猴急了，“別啊，我還指望你幫我呢。”

“那你就答應我，不能去偷。”

“我答應你，不去就不去呗。”瘦猴答應着。

夏夢覺這才放心。

折騰了半天，已經快到午飯時候了，瘦猴瞅了瞅自己家的方向，發現他們家的煙囪在冒煙，就知道家裏已經做了飯，便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回去給你拿餅子。”

說起餅子，他直吸溜口水。早上忙着去撿蟬蛻，他連早飯都沒吃，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剛才着急，還不那麽明顯，現在一聞見餅子味，肚子不造反才怪。

他沒吃，夏夢覺也沒吃啊，她的肚子也早就在唱空城計了，“你快去快回，我還趕着回家呢。”

“得了。”瘦猴一陣風一樣跑回了家。沒一會兒，他用一片地瓜葉子托着一個成人手掌大小的餅子回來了。那餅子是玉米面做的，像牛舌一樣兩頭尖，中間寬，金黃耀眼，熱氣騰騰，散發着一股特殊的甜香味。

夏夢覺看着那玉米餅子，只覺得它比王母娘娘的仙桃還要誘人，真想一口咬下去。

“給。”瘦猴将餅子遞給夏夢覺。

“不是半個？”夏夢覺沒接。

“我把剛才的事情跟我媽說了，我媽說你也挺不容易的，讓我拿一個給你。不過只有這一次哦，下次你再幫我，我就只能給你半個了。”瘦猴一驚一乍的道。

糧食有限，給夏夢覺一個餅子，他們家的人就要少吃一個，由不得他不珍惜。

夏夢覺有些感動，将餅子收好，她跟瘦猴告別，回了家。

夏家住在村西頭大院第三進的左面那間，什麽意思呢？這大院子以前是富人家建的，有四進，後來戰亂，房主跑了，這房子就成了沒主的了。

再之後，村長做主，把房子分給大家住。又因為村裏人多房少，最後，每家只分到了一間房。就像夏家，一家四口住在第三進左邊那間房裏，他們的對面，還住着祖孫三代七口人，前面，還住着一對老夫妻……

這一套宅子，以前只住一家富戶，七八口人，現在至少住了上百口人，可見這時候大家窮成什麽樣！

夏夢覺想要回家，要先穿過兩個過堂。午飯時間，過堂裏左右兩邊都在做飯，她一路過，就知道大家吃的都是什麽了。

好一點的，有玉米餅子地瓜粥，差一點的，就是高粱餅子地瓜粥，反正都離不開地瓜就是了。

前後院住着，大家都很熟悉，她一路走，一路打招呼，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就好似百靈鳥一般響徹整個院子，跟那鍋碗瓢盆的聲音組成了一個歡快的協奏曲，讓聽的人忍不住露出會心的笑容。

夏家的午飯已經擺好了，兩個巴掌大的玉米餅子，一盆連湯帶水的地瓜粥，還有一碟切的很細的鹹菜。

照例，這兩個餅子一個是夏國之的，令一個分成兩半，一半給夏夢覺，一半給她的弟弟夏寄志。至于柳瑜，她一向只喝地瓜粥。

“媽，這是瘦猴給我的餅子，給你吃。”夏夢覺心理上是個成人，這兩天柳瑜把她的吃的讓給她，她一直覺的過意不去，今天，有了第三個餅子，她自然要把它給柳瑜，也就是她現在的媽媽。

瘦猴家的餅子又厚又大，相比夏家那個可以用精致來形容的餅子來說，真好比灌湯包跟小籠包，那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柳瑜吃了一驚，“瘦猴怎麽會給你這個？”

夏夢覺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柳瑜有些擔心，“這算不算是弄虛作假？你們下次還是別這麽做了。”

這……還真算是，夏夢覺之前沒覺得，現在柳瑜這麽一說，她也有點臉紅，為了多賺錢往蟬蛻上彈泥點什麽的，哎，她以前打死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做這種事的。

柳瑜看她蔫蔫的，趕緊把餅子放到了她碗裏，“你吃吧，我不愛吃餅子，我吃地瓜粥就行了。”

這大概是是這世界上最明顯也是最暖心的謊言了，夏夢覺不是小孩子，當然不會相信她的話。

這個年代，女人能頂半邊天，也天天出去幹活。只吃地瓜粥，夏夢覺昨天晚上還看見她被餓醒，起來大口的灌水喝呢。

“我也不餓。”夏夢覺把餅子放在中間的盤子裏。

“今天怎麽多了一個餅子，我要吃！”夏寄志從外面進來，甩開夏國之的手，跑了進來。他比夏夢覺小一歲，今年六歲，正開始長身體，也是一個吃不飽的年紀。

他搶走了餅子，夏夢覺氣憤異常，想訓斥他，又忽然看到柳瑜正一臉寵溺的給他擦嘴，她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怎麽訓斥夏寄志，就算她強行把這餅子給柳瑜，柳瑜也會把餅子再給夏寄志吧！除非，她拿過餅子自己吃了。

悶悶的，夏夢覺吃着自己那半塊小餅子。

這時，柳瑜卻把夏寄志手中的餅子一掰兩半，把其中一半給了夏夢覺，“寄志，這餅子是姐姐拿回來的，你怎麽能自己全吃掉？姐姐要是跟你一樣，你還能吃得到餅子嗎？還不快謝謝姐姐。”

夏寄志有些不快，看向夏國之。見夏國之點頭，他這才跟夏夢覺道謝，然後握着自己那半塊餅子快速的吃了起來。

柳瑜很滿意，這時，夏國之卻道，“一個餅子而已……”

柳瑜想要辯駁，夏國之卻端起了碗，“吃飯吧，時間不早了，吃完飯，我還要帶寄志去圖書館學習呢。”

大家全端起了碗，夏夢覺看着夏國之跟夏寄志理所應當的吃着餅子，而柳瑜則只喝地瓜粥，大概明白了一些情況，看來，這四口之家也不是那麽和諧的。起碼，在她眼裏是不和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