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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一點嫩黃，摻雜碧綠之間。市第一醫院的四野，處處是迷人桂香。鑽入鼻腔，緩和鐘意緊繃的神經。

橙皮和橘絡剝落，林辰從後面遞過來一顆剛剝好的橙，“吃嗎？”

鐘意愣了愣，委婉的擺擺手，“不用啦。”

又幾秒後補充，“謝謝。”

她不喜歡吃手剝橙。因為段則霄喜歡。

大概是沒預料到鐘意的拒絕，林辰沉默一瞬，把橙子送入自己口中裏，又問，“剛剛那個醫生，是不是那天在餐廳裏看你的男人？”

“嗯。”她點點頭。

一小瓣桂花落入俗套。

其實即使鐘意不承認，林辰也能大概猜出幾分。

只是她如此坦誠相待，多多少少讓他覺得她沒那麽在乎自己。

這打亂了林辰準備好的開場白，取而代之，變得直截了當，“意意，其實你對我也有感覺吧？”

“我......”

鐘意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老實說，并沒有。就像段則霄猜測的那樣，林辰完完全全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可是他與她家境相當，工作穩定，為人老實。不說完美，至少也是個合适的結婚對象。

見她不予答複，林辰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心急，他從身後繞過來，蹲在她身前，“是這樣的，”

他握住鐘意的手指，輕輕摩挲，“畢竟我們是相親認識的，既然你還願意和我繼續相處下去。我是覺得你對我有感覺。但保持現在這種暧昧卻沒有名分的關系也是不好的......所以，”

“做我女朋友吧。”

頭一次聽見這麽理直氣壯的告白，似乎答應他本就是她的本份，而不答應便會被貼上“渣女”的标簽。

鐘意抿了抿嘴，輕輕軟軟将掉在自己膝蓋骨上的桂花瓣拍去地面，墜入凡塵。

微笑看他，聲帶無聲，沒有回應。

二人之間的私密對話，偏偏選擇人多耳雜的進門處，恰巧被第三者聽見。

沈随之也是真沒想到，自己下一樓買杯咖啡的功夫，竟然也能目睹別人表白的情景。本是抱着八卦的心思來的，怎料湊近些，才發現被表白的人那麽眼熟。

這不是鐘意嗎？

幾乎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沈随之把鐘意和段則霄捆綁在一起。給段則霄發了條語音消息。

“一樓，住院部門口草坪，鐘意被表白了。”

忙碌的嘴巴在消息發送成功後才有空去喝一口熱咖啡，奈何，下一秒，段則霄直接撥了個語音電話過來。

“我說過我還喜歡她？”

這是他的第一句，聽起來不耐煩又煩躁到了極點。

沈随之被他這一問問得有點懵，木木道，“難道不是？”

“不是。”段則霄答的利落幹脆，“你應該知道我從來都沒喜歡過她。”

“聽清楚了。是從來都沒有。”

吊詭的氛圍感持續幾秒。

段則霄深呼一口氣，繼續說，“而且，我們倆之間......”

“也不可能再複合了。”

說完，他便挂斷電話。留沈随之一人看着通話結束的界面眨眼。

難道真是他自作多情，管了不該管的閑事？

靠，早知道不故意說自己沒空查房給他倆制造機會了。

******

這是林辰出差回來的第一天，也是他難得的休息日。一整天都可以陪着鐘意。

晚餐就定在樓下食堂。吃晚飯的時候，林辰給她介紹了一個人。

“這是嘉惠。在這家醫院做護士。你住院這一個月要是無聊的話，可以找她說說話。”

屆時，林嘉惠已經脫掉了護士服，淡妝，長發，短裙。

但鐘意還是認出了她。

她見過她。

那個追着段則霄跑的小護士。

小護士坐到她對面，伸出手，“你好，我是林辰的妹妹，林嘉惠。”

“你好，我是鐘意。”

待到此時此刻，鐘意才有機會堂堂正正打量林嘉惠的臉。

白、幼、瘦。的确，藏着幾分許妍的影子。

可惜。

是護士，不是醫生。

段則霄只喜歡醫生。這點鐘意摸的簡直不要太透。

怎麽又想到他身上去了......

盯着盤中的清炒時蔬入了神，鐘意猛然擡頭回到聊天內容中去的時候，聊天話題已經變成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我們等下班之後組個局打籃球比賽好不好？”林嘉惠看着鐘意，問。

其實這是林辰和林嘉惠早就商量好了的。為了讓林辰更好的在鐘意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男性氣概。

“我……”

鐘意似有若無看了眼自己的腳踝，到底也沒摸清楚林嘉惠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林嘉惠看出她的顧慮，繼續說，“不要緊的，主要是看他們男人打。我和你在旁邊給他們加油就好。”

再沒什麽推脫的理由。

鐘意只好說，“那......好吧。”

籃球賽的規矩，女生都不太懂。她們只懂得，尖叫，送水，和偷看喜歡的男生。

換上純白的8號球衣，和寬大的深藍短褲，少年感一下拉到滿格。

二對二的籃球比賽中，罕見段則霄的身影。他和沈随之一組，而林辰則是和另外一個她不認識的人一組。他染一頭煙草色的頭發。

後來林嘉惠跟她解釋，這個煙頭也是醫院的護士。

聽林嘉惠說話的同時，

“嗵”一聲，段則霄長投進球。

冷白小腿上的肌肉流暢，像是被碳素勾勒出的完美。傍晚的光，玫瑰色夾雜着橙，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林嘉惠松開輪椅上的手，毫不吝啬的鼓掌，“霄哥哥好棒！”

這小丫頭像是忘了這場比賽的意義何在，在看見男神出場之後，态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段則霄下意識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眸于不經意間掃過鐘意的臉，四目相對，一觸即過。

林辰也不是什麽善茬，就籃球這一方面，好歹也算得上是運籌帷幄。只是段則霄沒放水的打算，就連一次觸碰籃球的機會也不給他。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麽風。

沈随之在一旁看着他，皺眉，小聲提醒，“有必要嗎？這麽認真。又不是什麽正規比賽。”

換來是段則霄一記淡漠的眼神。

以及，嗵——又一聲，進球。

這讓沈随之犯了難。

好家夥，這要是傳出去，豈不又得說是醫生不讓着患者了？

事實證明，沈随之的顧慮并非多餘，畢竟圍觀的人不在少數，更不止鐘意和林嘉惠。

沈随之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在下一局開球前，搶在段則霄前面拿到了球，并假裝失誤把球傳給了林辰。

林辰倒也不負衆望。

和段則霄類似，一道完美弧線落下，三分球。

這是林辰組第一次進球得分。

“嗵嗵嗵”，由重及輕，籃球落在了地板上，發出聲響，卻沒人要撿。林辰看向鐘意，似乎想在她身上得到林嘉惠對段則霄那樣的回饋。與他同樣看向鐘意的，還有段則霄。

鐘意看懂了的。林辰的眼神示意着什麽。

但，怎麽辦？

她沒這麽外向。沒辦法在衆目睽睽之下像林嘉惠那樣放得開。

逃避雖然無恥但有效，她默默收回視線，盯住兩腿上纏作一團的蔥白手指。

在那以後，無比煎熬，鐘意內心只盼着比賽早些結束，頭也是只敢怯生生的擡那麽一兩下。

如她所願，這場比賽沒能堅持太久，便因煙頭臨時接到電話有事而宣告結束。

按照當時的比分，是段則霄那組贏了。前期比分拉的太大，難以扳平。

“好棒好棒！”

比賽剛一結束，林嘉惠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礦泉水，像極了學生時代的鐘意，一路小跑給段則霄送水。

“霄哥哥，喝水。”林嘉惠把瓶蓋擰開，遞給他身前。

幹淨的毛巾挂在後脖，段則霄微啓着唇，喘着粗氣，任憑剔透的汗珠随下颌骨滑下，接過後飲下幾口，喉結滾動明顯。

鬼使神差，林嘉惠踮起腳尖，将毛巾拿下來，主動幫段則霄擦了擦額間的汗液，“哥哥，我幫你擦擦汗吧。”

這次他破天荒沒拒絕，只是視線直直死盯住輪椅的方向。意味不明。

漆黑的眸裏倒映出另一對男女。

他在看鐘意，可鐘意眼中卻好像只有林辰一人。笑嘻嘻的，不知在同他耳語些什麽。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比較害羞。剛才沒敢給你加油。”鐘意小小聲說。

林辰撓撓頭，“啊是這樣啊沒關系，那，現在可以表揚我了？”

鐘意莞爾，“你很棒。”

話題又冷了。

“我妹妹都知道給喜歡的男人送水诶......”他繼續暗示。

鐘意頓了頓，捏緊了手中自己喝過的怡寶，支支吾吾，“那......你推我去自動販賣機那裏吧？我去買瓶新的送你。”

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林辰也不知道鐘意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只得無奈道，“好吧。”

目送二人離開的背影，段則霄面無表情，低頭睨林嘉惠的時候，眼中無光又冷，

“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哥哥。”

“以後別這麽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