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喂粥
喂粥
身體沉重地仿佛被幾千斤巨石反複碾壓過,心髒跳動的速率很快,一下又一下,在耳畔清晰可聞。他醒來,慢慢睜開雙目,率先看到的是床鋪立杆上搭着的紗簾。
月光透過紗簾一點點在他的床上鋪開,他擡手撫摸自己的額頭,微微汗濕。
躺在床上的人正是森千羽,早上在緊急情況下動用魔術回路,他直接疼昏了過去,一直睡到晚上才醒過來。
床邊有人倚着桌子站立,将月光擋出一片陰影。
森千羽偏頭朝他看去,順便朝着他伸出了手:“太宰。”
太宰治原本是雙手環繞在胸前随意靠立的,見森千羽喊他,他便幾步走至床前,依照森千羽的意思握住了森千羽的手。
“你拒絕了消退魔術回路的藥劑。”太宰治平靜地說着,“他們原本試圖用這一點控制你。”
“我知道。”森千羽借助太宰治手臂的力量坐起身,将枕頭墊在身後,依靠在床頭,“家主對我的表現不滿,我可以理解。只是用那種方式強迫我同意,甚至羞辱你……我不能容忍。”
太宰治停頓片刻,繼續道:“我可是要把你安全帶回港口黑手黨的。”
森千羽接着道:“我也是要把你安全帶回去的。”
太宰治看了森千羽一會兒,沒再多說什麽,松開森千羽的手轉身走至桌旁,端起一碗米粥拿到森千羽面前。
森千羽伸手去接,太宰治卻故意往回拿了拿,看似随意地道:“啊,要不要我喂你。”
森千羽一愣。
這家夥!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還要這樣說話,是看他還不夠難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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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千羽心裏暗罵太宰治沒個正經樣子,将手又往前伸了伸,幹脆果斷地說:“給我。”
太宰治卻變本加厲了,他拿着勺子在碗裏攪了攪,舀起一勺遞過去:“喏,給你。”
森千羽攥緊了被子,臉頰有些發熱——太宰治是想讓他放松一點,別總是把弦繃地那麽緊,只是用的手段讓人忍不住想打他。
太宰治,太宰治,這個太宰治。
森千羽思想抗争了許久,最終認命地嘆口氣,張開了嘴巴。
他聽見太宰治笑了一聲,然後他的嘴裏被喂了一口米粥——粥還是溫的,只是有些軟過頭了,看來是重複熱過幾遍。
“這地方找點米粥真是件困難的事,畢竟他們拿過來的不是蛋糕就是面包。”太宰治一邊用勺子舀粥,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着,“那些東西又不适合給病人吃。”
森千羽反駁着:“我又不是病人……唔。”
嘴裏又被塞了一口。
“大姐說過你多少次了,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太宰治一勺勺地喂他,還拿尾崎紅葉的話來壓他。
森千羽心說,理都讓你太宰治占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反正也說不過你。
一碗米粥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太宰治還特別貼心地拿紙巾給森千羽擦了擦嘴,伺候地稱得上“到位”兩個字。
森千羽看着太宰治收拾好餐具,等太宰治轉過身來,開口道:“好了,我東西也吃完了,你可以告訴我,尤蘭去哪了麽?”
往常,森千羽的日常生活都是由尤蘭負責,回到愛因茲貝倫家,更應該是尤蘭照顧他才對。怎麽沒見尤蘭在屋子裏,反而是太宰治守着他呢?
太宰治頓了片刻,他這麽一思考,森千羽心裏就升起不好的預感。
“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應該是能想到的吧。”太宰治的語氣轉為冷淡,“作為你在日本的‘監視者’,到頭來你對愛因茲貝倫沒有任何親近之意,她是負有責任的。”
言外之意,尤蘭肯定是被愛因茲貝倫懲罰了,至于具體是怎麽個懲罰法,太宰治不知道——或者他猜到了,考慮到某種原因,不想告知森千羽。
森千羽的表情冷了下來。直到現在,他才的的确确理解了尤蘭,她并沒有将自己擺在“監視者”的位置上,而是認真履行着字面上的“侍女”的意思。
如果尤蘭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假話,那麽一直以來他真的對她有很深的誤解。她是個無辜者,不僅如此,還要為他的一切行為買單。
“很抱歉,愛因茲貝倫的一系列做法,讓我對他們的印象更差了。”森千羽說。
就在這時,門口的方向傳來一聲稚嫩的女聲。
“為什麽會印象差呢?”
森千羽詫異地看過去,只見房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三分之一,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兒站在門口看着他。
小女孩兒的頭發和他一樣銀白,眼瞳是寶紅色的。她穿了件藍紫色的上衣和白色的短裙,整個人看起來活潑又可愛。
應該是個被保護地很好的任性小姑娘,肆無忌憚地打開他的房門,還主動來搭話。
森千羽偏頭看了太宰治一眼,太宰治攤開手聳了聳肩膀——很顯然,他對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孩子也沒什麽辦法。
小女孩兒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一蹦一跳轉着圈倚到了森千羽的床邊,月光映得她的面龐圓潤清透:“小哥哥,你長得真漂亮,是要在這邊長住麽?來和伊莉雅一起玩吧。”
不好好回答她的問題的話,她是不會主動離開的吧。
“伊莉雅?”森千羽問着,“這是你的名字麽?”
見森千羽肯和她搭話,小女孩兒顯得非常高興。她伸手搭在自己胸前,有些驕傲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名為伊莉雅,伊莉雅·馮·愛因茲貝倫。”伊莉雅語速極快地說着,“我的爸爸是一名厲害的魔術師,我以後也會成為一名魔術師。小哥哥你知道什麽是‘魔術’麽?”
這孩子……
森千羽心下一沉,年紀還這麽小就被愛因茲貝倫灌輸了“魔術”的概念,她也是被愛因茲貝倫選定為培養皿的人麽?
森千羽朝着伊莉雅露出微笑,他伸手揉了揉伊莉雅的頭發,緩聲道:“伊莉雅真厲害。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可要好好向伊莉雅請教問題。”
“好呀。”伊莉雅點點頭,銀色長發随着她的動作輕柔地飄動。
“伊莉雅,門外似乎有人在等你。”冷不丁地,身後的太宰治輕輕插了一句話。
森千羽和伊莉雅的目光被引到門外,那裏站着一名女子,亦是白衣銀發,有着和伊莉雅一樣的寶紅色眼瞳。女子給人的感覺非常恬靜平和,就像是夜裏盛開的百合花。
伊莉雅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朝着門外跑了過去:“媽媽!”
女子帶着伊莉雅離開了,臨別前伊莉雅還特意和森千羽說了“再見”,自顧自地定下了再次會面的時間和地點——這基本是不可能履行的約定了,按照計劃,時鐘塔的進修完畢後,他就會離開倫敦再度回到橫濱。
房門緩緩緊閉,屋子裏再度安靜下來。太宰治單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思考些什麽,片刻後開了口:“千羽,正式前往時鐘塔進修是在後天嗎?”
森千羽點了點頭。
“來約定吧。”太宰治敲了敲桌面,微微一笑,“一個月的時間內,在樹葉落盡之前,我們返程回橫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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