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四月謊言

四月謊言

他行走在黑暗與光明的邊緣,眼中望見的是白色的夜,口中呼吸着的是摻雜了塵霧的空氣。

森千羽一個人靜坐在沙發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火箭筒。

這是沒有經過實驗的“逆火箭筒”,理論上能夠将他帶回過去。

在這個時代,港口黑手黨已經成了橫濱黑道上的絕對龍頭老大,再沒有組織在夜晚能夠和港口黑手黨相抗衡。而彭格列繼續穩固住了自己在意大利的稱霸地位,沢田綱吉作為新彭格列一世領導着組織前往着更強大的未來。

只是這個未來,原本沒有森千羽的位置。

他來到了未來,觸摸到了本不屬于他的自由,虛幻地仿佛泡沫。

這是他渴望已久的東西,現在得到了。

可,他究竟在猶豫着什麽呢?

森千羽揉搓着那個小型火箭筒,答案在他心中呼之欲出。

“千羽。”

森千羽聞聲擡起頭,穿着沙色大衣的太宰治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邊,手中握着兩張門票朝他揮了揮,面帶微笑。

“這周末有小提琴比賽,比賽場館離偵探社很近的,要去聽聽看嗎?”

森千羽瞧着那兩張門票,臉上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太宰你……現在居然是喜歡去看演奏會的人嗎?”

剛說完森千羽自己就反應過來,大概并不是太宰治自己想去聽,而是因為他在這裏,太宰治想讓他開心,轉移一下注意力。

“又不要錢,只是搶票稍微麻煩一點。”太宰治還在鼓動着他,“參加比賽的都是初中生,啊,每次看着他們都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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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啊。”森千羽從太宰治的手裏接過了門票,總不能辜負了太宰治的一番心意,“我和你去。”

周末兩天的天氣都很好,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森千羽為了在人群中不那麽顯眼還特意換了衣服,短T恤半袖、牛仔褲,頭發梳地整整齊齊,看上去就像一個旁聽比賽的普通初中生。

森千羽對比賽本身并沒有什麽期待,就像太宰治說的,只是去放松心情。

畢竟,這也是體驗生活的一種。

他和太宰治抵達比賽場館的時候,大廳四周的燈已經暗了下來,聚光燈的光亮彙聚到舞臺中央。舞臺上有一架鋼琴,用于小提琴比賽的伴奏。

第一組選手登場了,女選手和她的鋼琴伴奏一起走上舞臺鞠躬致意,她在自己的位置站定,開始演奏。這首是德沃夏克的《幽默曲》,森千羽身體微微前傾,他聽得很認真。

節拍卡得很到位,旋律勻速,和鋼琴伴奏的配合也很完美,中規中矩的演奏,挑不出什麽大毛病。

樂音在大廳中緩緩流淌,如同溫柔的溪水滌蕩着他的內心。

他聚精會神地欣賞着比賽,而他身旁的太宰治則是靜靜地看着他。

緊接着是第二組、第三組……

這些十五六歲的少年們,身上懷揣着音樂夢想,帶着十二分的青春活力,鮮花一般綻放在舞臺之上。

直到……

“下一位選手,宮園熏。”

一抹亮麗的金黃躍進森千羽的眼底,少女從舞臺的這一頭走出來,手中拎着小提琴,臉上帶着自信的微笑。

森千羽的眼睛微微睜大了,這個女孩子,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古典音樂的演奏者,多多少少都會帶着一點內斂的情緒,透出一個“雅”字。

這個女孩兒的氣息是張揚的,完全外放的,毫不掩飾的。

蓬勃燃燒的生命力。

她架起了小提琴,音符自她手下的琴弓躍動而出。貝多芬第九小提琴奏鳴曲,《The Kreutzer Sonata》,原本是一首很板正的樂曲,不知怎地,在她的演奏下,像是畫家潑開了調色盤。

不去管它節拍是否符合樂譜,不去管它旋律是否符合速度的要求,我只要這首曲子随我的心音而演奏。

這是這名叫做“宮園熏”的女孩兒傳遞出來的情緒。

這份情緒感染了森千羽,他沉浸其中,身心都随着音符起伏。

這是屬于她的舞臺,這是屬于她的樂曲,這是屬于她的音樂。在她的領域裏,她就是把控一切的主人,她将所有的聽衆拉進了自己的領域裏,在他們的心底種下盛開的鮮花,香氣四溢至肺腑,充盈在腦海裏。

她的音樂,是自由的。

這與她身處的位置無關,與她的身份無關,與她的能力無關。

這份自由,是她自己賦予給自己的。

每一下拉動的琴弦,都像是陽光的利刃,劃開了迷霧的天空。

琴弓高高揚起,她的額頭上滲出汗水,曲子演奏完畢,而森千羽仍舊沒有緩過神來。

直到雷鳴般的掌聲響徹全場,他才後知後覺地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身邊的手臂觸碰到他,森千羽怔愣地扭過頭去——太宰治遞給他一塊紙巾。

森千羽這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到了臉頰。

音樂能傳遞情感上的共鳴,森千羽接收到了這份熱愛與自由,并為之感動。

“我期待着她成為著名的小提琴手,站在金色大廳演奏這份音樂。”森千羽說。

“也許她的目标并不是金色大廳。”太宰治輕聲道。

無論宮園熏的目标是哪一種,森千羽都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第二次會面竟然會在那種場合發生。

那是幾個星期後的某天,太宰治非要拖着森千羽去吃摘來的野味煮的菌湯,結果蘑菇有毒。或許是森千羽的體質特殊太抗打,他什麽事兒都沒有,反而是太宰治上吐下瀉不得不送去醫院洗胃。

在等待太宰治治療的過程中,森千羽在醫院走廊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宮園熏。

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森千羽怔住了。

他沒辦法不吃驚,他面前的這個宮園熏,沒有半點那天舞臺上的活力。她金黃色的頭發散亂着,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身上穿着病號服。她兩只手扳着走廊的扶手勉強站立,從她走路的姿勢來看,她像是在拼命練習自己行走。

她生病了,看樣子還是很嚴重的病。

突然,宮園熏雙腿發軟,手臂一個不穩,整個人直直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森千羽迅速跑上前接住了宮園熏,拉住她的雙手使她能緩沖地跪坐在地面上。

宮園熏的額上滿是冷汗,她的呼吸粗重,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謝謝你。”

“宮園小姐,你還好嗎?”森千羽關切地問。

宮園熏的眼睛微微睜大,她仔細地瞧了森千羽幾眼:“你認識我?”

“我……”森千羽想了想,“我看過你的比賽演出,是你的……粉絲。”

他用了“粉絲”這個詞。

宮園熏聽完呆了片刻,然後她忍不住笑了,那是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我真榮幸。”宮園熏輕聲說。

森千羽攙着宮園熏回到了她的病房,房間裏的燈大亮着,床邊上有一臺儀器,上面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心電圖表、吸氧機、霧化器,幾乎森千羽認識的設備這裏都有。

森千羽壓下心中的訝然,将宮園熏扶回到她的床上,瞥見床頭櫃上放着一把琴弓。

宮園熏勉力靠着搖起的病床,将一旁的琴弓拿到了手裏。她的胳膊瘦地能看見皮膚下的青色血管,手指捏着琴弓,指間泛白,顯然是用了很大力氣。

“我已經沒有力氣夾住琴了,所以每天只好晃一晃琴弓解悶。”宮園熏說,臉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如果還能演奏就好啦,你說你是我的粉絲,我很開心,說什麽也要給你再拉一首曲子的。”

“等你好起來,我會再去看你的演出。”森千羽的語氣很誠懇。

宮園熏沒有說話,她的左手緊緊地抓着棉被,眼圈先紅了。

一種名為“難過”的情緒自森千羽的心中蔓延而出,他立刻明白,面前的這位女孩兒得的是絕症。

那日比賽時的光彩身姿還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森千羽簡直不能将兩個宮園熏聯系到一起,太令人心疼。

“就沒有什麽辦法嗎?”森千羽極輕地問了一句。

宮園熏拿起琴弓在空氣中随意劃了劃,語氣故作輕快地道:“下周我要做手術,手術成功的話,痊愈的幾率就會增大很多。只是……”

宮園熏的聲音壓低:“手術的風險很高。”

森千羽沉默片刻,他的臉上展露出極淡的溫柔笑容。他朝着宮園熏伸出手,宮園熏不知他是什麽意思,森千羽示意她拉住他的手。

宮園熏照做了。

“Fortuna。”森千羽聲音輕緩地說。

一團綠色的光芒籠罩住了宮園熏,将她周身映出一片暖意,連帶着她臉上的氣色都好了幾分。

宮園熏怔愣地看着森千羽。

“祝你手術順利。”森千羽真心地祝福,“我期待着你再度站在舞臺上。”

真正熱愛夢想的人,不該折翼在此,等待着她的,是更遼闊明亮的天空。

如果他的幸運能夠帶給別人幸福,那他心甘情願将幸運分享。

祝你幸運,以及,祝你幸福。

森千羽從小薰的身上獲得了關于追求自由的感悟,以及對自己異能力的另一層面的理解。

武偵很好,但他要回去了。

宮園熏是《四月是你的謊言》裏面的女主角,如同文裏描述的,是一名陽光開朗熱愛音樂的女孩兒,因為身患絕症,失去了追求音樂夢想的機會,在那場手術中不幸死去。

希望千羽的幸運,能為小薰帶來希望的光,讓她在這個世界,擁有屬于自己的未來。

感謝葉落歸根和灸的地雷,感謝Strayer的營養液,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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