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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看着簡璐手上泛舊的火車票, 程铮猛然想起,當初剛聽說親媽在老家給自己定了親,還把媳婦兒直接送過來的時候,他是一萬個抗拒的。
程铮從小到大都很有主見, 以前在鄉下上山下河, 又拿主意報名參軍, 直到後來當上團長, 除了組織的命令,其他方面,他一向不願意被人安排。
因此,當時他第一反應就是買張火車票,直接将人送走, 既不耽誤人女同志,也不會強迫了自己。
誰知道...後來一步步走到今天,兩人都要結婚了。
他的臉很疼。
簡璐見程铮不知道悶頭想着什麽, 輕咳一嗓子,纖細的手指微曲點在桌面, “程铮同志,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我這随便翻了一本書,居然看到這個了。你說說,怎麽就這麽巧呢?上面的時間是我剛到海島上沒兩天,地點又是從這裏出發回老家的,這難不成是你五個月前準備回家自己買的?”
程铮目光在簡璐臉上逡巡一圈,想認真分辨對象是不是真生氣了, 他心裏惴惴不安,坐到簡璐旁邊的椅子上, 試圖狡辯,“你覺得是嗎?”
“你覺得呢?我問你呢,該不是某人準備把我送走才買的吧?”
顯然,簡璐看到火車票的出發時間和始發地目的地就猜到了一切,她不生氣,可不‘小題大做’、‘興師問罪’一番,不行。
喉結滾了滾,程铮覺得嗓子發緊,果然,還是得坦誠,“是,當時我腦子沒轉過彎來。”
簡璐沒想到他認錯認得這麽幹脆,當時他什麽都不知道,有這個反應其實倒也不奇怪,畢竟那時候的他人設可是被安排得死死的。
擔心簡璐不相信,程铮手搭過去,想拉上她的手,卻被人給躲了。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我不管,原來你當初還想把我送走呢,看來你是真不喜歡我啊,那現在我們結婚,你是不是也是被強迫的,不是自願的?”簡璐嚴肅着小臉,臉頰一鼓,吐出的話冷冰冰的,就是聲兒有些軟,聽在程铮耳朵裏只覺得抓心撓肝的癢。
程铮這個操作着實讓她沒想到,聽說媳婦兒來了,第一反應居然是買票把人送走,真是活該你單身啊!
“當然不是!”程铮滿臉嚴肅認真,一把抓實簡璐的手,急切道,“這個世界上沒人能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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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簡璐沒反應,程铮面目嚴肅,接着道,“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璐璐。”
聽到這話,簡璐心裏甜滋滋的,不過她還不能顯露出來!
“程铮同志,那我問你啊,要是當初來的是別的女同志,你是不是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了?”簡璐從來沒和這人聊過這事兒,也不知道程铮現在擺脫原書人設擺脫得怎麽樣了。
“不會!”這回,程铮倒是回答得堅定,“我很清楚,璐璐,如果我能随便和一個女同志結婚,就不會到今年還沒對象。”
見簡璐沒說話,程铮繃直身體,“真的,你相信我。現在想想,從見你第一面起,我就...”
哦?簡璐聽到這話來了精神,畢竟她上次聽到程铮同志說喜歡還是他向自己表白那天,這個嚴肅的男人,有着這個時代的人特有的共性,羞于表達愛意,說一句喜歡像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怎麽?難道是對我一見鐘情?”
簡璐揚着臉看向程铮,濃密的睫毛撲閃,陽光掃在她身後,虛虛籠着嬌俏的姑娘,氤氲出陣陣光暈,溫柔的陽光撫過少女似蜜桃般的臉頰,像是添上一縷聖光,杏眸中閃過流光,顧盼生輝。
程铮輕撚指腹,聽着簡璐的話,思緒一片混亂,“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開始喜歡你的,等我發現、确定的時候,我只知道,我只想和你結婚,和你走過後半輩子的路。”
“是嗎?”簡璐沒想到一張火車票能白賺這麽多情話,這些話能從這個老幹部口中聽到可不容易,只低聲道,“我還以為你是我強扭來的瓜呢。”
“當然不是。”程铮從來就不是一個善于表達情感的人,不僅是他,身邊大多數人都是如此,梁海生要是對馮秀慧說一句喜歡,馮秀慧能‘惡心’得三天吃不下飯。
說的人和聽的人都覺得別扭又羞恥,尤其是老夫老妻,雞皮疙瘩能掉一地。
發覺簡璐面色緩和不少,嘴角也不自覺上揚,程铮這才稍稍放松身體,“璐璐,以前是我沒沒想明白,現在...”
“現在怎麽樣?”簡璐發覺逗這人真的很好玩兒,尤其是能從程铮嘴裏聽到喜歡,心裏軟乎乎的,“說啊~你喜不喜歡我?有多喜歡我?”
“現在...我很喜歡你。”
簡璐櫻唇微抿,黑曜石般的眸子洩出無盡的歡喜,“我也可以原諒你,不過你得每天對我說一遍這話,好不好?”
程铮呼吸一窒,這要求強烈地沖擊着快27歲的程團長的思想,這是一個嚴肅內斂的時代,他更是其中代表。
“璐璐,不然換個法子懲罰我吧。”程铮苦笑。
“什麽?”
“不然你也買張火車票給我?”相同的方式挺公平。
簡璐:“...?”
沒勁!太沒勁了!
“我送你離開嗎?那到時候我跟誰結婚去?”簡璐有些不想搭理這個男人。
比面對首長談話還緊張的程铮聽了這話終于安心了,親親簡璐的臉頰,強勢又霸道,“還能跟誰?只能跟我!”
+++++
1970年10月20日,農歷9月21。
一大早,簡璐收拾着起床,在梁家熬好魚肉粥。鐵鍋裏,白粥混着魚肉的鮮美味兒正咕嚕咕嚕冒泡的時候,程铮到了。
今天是兩人準備領結婚證和搬家的日子。這日子也是王大娘同媒婆一塊兒看的,再過一星期是結婚辦酒的日子,證得先領。
原本王大娘這個點兒應該已經過來了,不過程铮二弟媳婦兒生孩子後母女倆身子都不大行,她這會兒還走不開,只能後頭抽時間來。
吃過早飯,梁海生收拾着碗筷抱去廚房,催他們出發,“快去快去,等着你們回來吃飯啊!”
程铮精神抖擻,雖說昨夜睡得晚,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半分困意沒有,只道,“領了證就抓緊回來,我們先給你們搬家。”
“梁政委,秀慧嫂子,我們走了啊。”
“哎!”馮秀慧正用抹布擦着桌子,聞言笑道,“快去,別耽誤好時辰。”
島上的婚姻登記統一劃歸駐島人口辦事處管,相當于城裏的街道辦。
10月已近深秋,可海島上不見絲毫涼意,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一片。簡璐半個月前買了十二尺布,托馮秀慧給做了兩身新衣裳。
一身紅衣紅褲,是結婚當天穿的,一身就是現在身上的,白色碎花娃娃領襯衫,配着一條米青色長褲。
原本簡璐想做條裙子,可想到現在時代的特殊性,還是忍不住了,得再艱苦樸素些。
對于簡璐的新衣服大加支持的程铮覺得好看,當然,在他眼裏,就沒有簡璐穿着不好看的。
“程铮同志,你今天是不是特地穿的這件白襯衫啊?”
簡璐發現了,這人穿衣裳還挺有小心思,今天領證呢,他就穿的自己做的白襯衫。
“肯定啊,我得穿我媳婦兒親手做的衣裳。”
媳婦兒?
簡璐只覺得這個詞陌生。
“我們還沒領結婚證呢,別瞎喊啊。我現在還是一名未婚女同志。”
眼見着程铮臉色一僵,笑得無奈,簡璐眼底的笑意更盛。
“那行。”程铮看着辦事處到了,指指裏頭,“再等十分鐘就能喊了。”
登記結婚的過程很順利,應該比後世還簡單。
程铮将兩人的戶口簿,簡璐從C市過來的介紹信,部隊審批通過的結婚報告和簡璐的政審通過證明以及部隊開具的同意程铮簡璐結婚的說明信全都交上去。
對面的工作人員檢查一番,捧着偉人語錄念了幾條,最後叮囑二人。
“以後兩位同志就是革命伴侶了,希望你們好好為革命奮鬥。”
一頁紙遞過來,上頭什麽都寫好了,需要二人簽字。
“會寫字嗎?”工作人員很有經驗,遇到不會寫字的,可以選擇按紅手印。
“會。”簡璐擔心她誤會,又補充一句,“我們兩都會。”
“喲,兩個都是有文化的,那在底下簽上名就成了。”
程铮和簡璐先後落筆簽字,随後便收到了一張紅通通的結婚證。
回去的路上,簡璐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結婚了。
看看身旁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人,正第三次把結婚證展開端詳,那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程團長,你別看了,再看啊,結婚證都要被你戳出洞了。”
合上結婚證,自覺已經完全合理合法的程铮看着簡璐,認認真真道,“好,聽媳婦兒的。”
這回,簡璐倒是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語,連打趣他都打趣不了。
媳婦兒~
被程铮念着還挺好聽的。
領完結婚證匆匆回家,簡璐拿出早就買好的一斤水果糖,和程铮在家屬樓裏分發,也不多,一家一兩顆,是個心意,畢竟兩人以後也要住進來,和鄰裏鄰居相處好些沒毛病。
程铮也上道,面對嫂子們的打趣,只一個勁兒誇自己媳婦兒。
“吳嫂子,我哪裏懂這些,都是璐璐惦記着要買糖發給大家夥兒的。”
“哎喲,簡璐同志真是有心了,這糖可是好東西,程團長,你真是娶了個好媳婦兒啊。”
“是,這是我福氣。以後家裏有什麽事兒,尤其是我時不時要出去執行任務,璐璐一個人在家,就勞煩各位嫂子有困難搭把手。”
簡璐在一旁聽着,倒是沒想到這人想得還挺周到。
“劉嫂子,給你糖。”
劉嫂子捏着簡璐遞過來的糖,頗有些不好意思,她當初還惦記着把簡璐介紹給自己侄子,哪成想,人真的和程團長結婚了。
幸好,不管是程團長還是簡璐,都沒把那事兒往外說,不然自己和侄子真成笑話了。
“謝謝啊,恭喜你們。”
在院裏寒暄一陣,新婚小兩口又要開始準備搬家。
梁海生馮秀慧和徐朗都是搬家幫手,就連墩子和恒恒也一人抱個搪瓷盆往屋裏去,只有崔玉荷因為八個月大的肚子,被衆人安置在一旁,當個總指揮。
程铮的行李不多,一趟就搬來了,只留了一些日常用的放在宿舍,簡璐的家當也沒多少,從梁家搬過來更是方便。沒多久,原本還只有家具的新家便緊湊起來。
進屋是四四方方的客廳,大門是泛黃的舊木,上面挂着一撮曬幹的草藥,據說有驅蚊蟲作用,這是程铮知道簡璐招蚊子咬,特意讨來的。
半黃半綠的還有些像幹花,簡璐挺滿意。
走進屋裏,迎面就是一張四方桌,配上四把椅子,四方桌對面是五鬥櫃,櫃子上有裝着花的椰子殼。
沙發和茶幾以及四方桌後面的長櫃都是屋裏原有的,做工還挺精細,長櫃上放着兩個暖水瓶,兩個印着雙喜的搪瓷盅,一罐茶葉和一臺紅旗牌收音機,其中一個暖水瓶是徐朗家送的。
長櫃和沙發夾角處放着一臺縫紉機,簡璐雖說用的不算熟練,可該有的也得有。
往裏走,面積小巧的廚房更是五髒俱全,碗櫥立在角落,梁海生和馮秀慧送了一套碗碟作為程铮簡璐的新婚禮物。
三間卧室這會兒只用上一間,剛剛通訊兵小趙和三個戰士幫忙把雙人床擡了回來。
“辛苦了。”簡璐已經很有身為新家女主人的自覺,這天兒還是熱,她和程铮忙得走不開,只能讓通訊兵跑一趟。
“嫂子,不辛苦!”小趙比簡璐大兩歲,可叫起嫂子來沒有半分遲疑,反倒是聽得簡璐不好意思,自己這輩分蹭蹭蹭就上去了。
“大夥兒都歇歇,喝碗水。”簡璐拿出幾個白瓷碗,倒上已經晾涼的涼白開,招呼幾人喝水。
小趙一口牛飲,這才覺得止了渴,看着這屋裏的家具心生羨慕,“嫂子,你們這家具打得好啊,感覺不比百貨大樓裏賣得差。”
“是吧,呂大爺手藝确實好。”
“是!要是以後我結婚,也想找他打家具!”小趙對象都沒有,可已經眼饞上了。
“趙鋼,你就夢去吧,年紀不小,想得倒挺美啊。”旁邊戰友打趣他一句。
簡璐跟着笑笑,這群戰友都是實打實的交情,損起人來也不留情面,“對了,小趙,那糖帶給呂大爺沒?”
為了表達謝意,簡璐特地讓小趙再給人帶了一把水果糖過去,也算是分享喜氣。
“帶了,不過呂木匠不在家,我直接給他孫子了。”小趙這才想起,剛剛搬床還挺有意思,“嫂子,你不知道,我們差點搬錯chuang...”
“璐璐,進來看看,這麽放你滿意不?”
“就來。”
簡璐被在卧室放置雙人床的程铮一嗓子叫住,轉身準備進去,想起來什麽,又回頭叮囑小趙幾人,“晚飯就在家裏吃啊。”
“不了不了!”小趙幾人連連擺手,他們哪能在團長家裏打秋風啊!“嫂子,我們先走了。”
又扯着嗓子朝屋裏喊一聲,“報告團長,我們先走了!”
說完話,四人麻溜跑了,像是身後有豺狼虎豹似的。
程铮聽到動靜出門,連幾人的人影都沒見到。
“我留他們在家裏吃飯呢,結果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算了,等我回去食堂給他們一人買兩大饅頭。”程铮笑着答。
嶄新的雙人床占據了兩人卧室的大部分區域,是兩米長乘1米八寬的尺寸,床頭雕刻着龍鳳呈祥花紋,做工精細。
馮秀慧和梁海生替兩人鋪的床上四件套,這是程铮老家的老規矩,結婚的時候,讓一對婚姻幸福的夫妻給鋪床,以後這新人也能幸福美滿。
簡璐頭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習俗,倒是樂得在旁邊看熱鬧。
大紅喜被鋪滿床,上頭繡着金絲線的鴛鴦圖案,十分喜慶,兩個紅枕頭左右放置,并排貼在一起,枕頭上搭着兩條白色的雙喜字枕巾。
一切布置妥當,就等着結婚當天搬新家入住。
崔玉荷全程被幾人攔着不讓幹活,只能不住地欣賞,看着這一點兒點兒變得充實的屋子,也贊嘆道,“真好啊,老徐,咱們改天也重新打個書桌吧,就找呂木匠,給恒恒用。”
徐朗把屋裏再清掃一遍,聽到這話點頭,“成,不過得等你把孩子生了再說,現在一切以你的身體為主,咱們先別折騰那些啊。”
“知道,我心裏有數。”
“玉荷姐,你快坐着歇歇,過會兒就吃晚飯了。”
簡璐從卧室出來,看着這個屬于自己和程铮的小家,心裏暖暖的,真好。
親手布置新家,一點點把它充實的滋味真不錯。
——
一星期後,1970年10月26日,農歷9月27,宜嫁娶。
程铮和簡璐在這一天結婚了。
簡璐知道,在這個時代,一紙結婚證沒有辦喜酒更能證明夫妻關系,大家都覺得過了禮才是結婚,有沒有結婚證,其實不打緊。
一大早,簡璐起床梳洗,換上紅衣紅褲黑布鞋,在梁家等着。
天空剛剛泛出魚肚白,程铮乘着微風在一幫子兄弟的簇擁下到了家屬樓。
上臺階的每一步都踏得實實在在。
現在的婚禮和後世的區別很大,也不允許大操大辦,簡單熱鬧一下就成了。
簡璐今天盤起頭發,用左右兩個小辮包裹住中間的秀發,像是一朵嬌美的花苞綻放,最後夾上紅紗巾發夾,透出一股若隐若現的嬌媚。
烏黑的發更襯得她粉面桃腮,漆黑的眼眸溫潤如水,櫻唇水潤帶着淡淡的粉色。
程铮踏進梁家時,一眼見到人群中的媳婦兒,他的媳婦兒。
隔着人群對視一眼,程铮将目光牢牢鎖定在簡璐身上,程團長還是以往的着裝,穿着最熟悉的白色海軍軍裝,頭戴海軍帽,以最平常也最神聖的模樣來迎接自己的愛人。
只是今天一切都一樣,又不一樣,深邃的眼眸漸漸溫柔,硬朗的輪廓也變得柔和。
“哎呦,快別看了。”家屬裏嫂子們跟着起哄,“抱回家去看個夠!”
“以後就是你媳婦兒了,怎麽看都行。”
聽到衆人打趣,簡璐難得害羞一回,這人眼神也太直勾勾了!幸好她是新娘子,能光明正大害羞,只垂眸看着地面。
結婚的真實感步步逼近,大夥兒的起哄聲恭喜聲混雜,像是一出交響樂,轟隆隆一聲聲炸在耳邊。
程铮大大方方讓嫂子們打趣,目光始終沒有移開,只一步步堅定地走向簡璐。
軍裝褲裁剪利落,配上一雙烏黑锃亮的皮鞋,踏在地面時穩而有力,五步距離,程铮走到了簡璐面前。
男人面容堅毅硬朗,五官淩厲,眉目英俊,看向簡璐的眼神堅定又灼熱。
這是自己選的男人,簡璐平視時能看到程铮的喉結,因為緊張和興奮,他的喉結動了動,簡璐視線下移,發現程铮的手背上透出若隐若現的青筋。
原來這人還知道緊張呢。
簡璐甜甜地笑了。
“快快快,背過去,宋旅長等着給你倆讀誓詞呢。”
“還是直接抱吧!背多沒誠意啊。”梁海生嗓門大。
“對,就抱!”崔玉荷挺着大肚子看得津津有味。
屋裏鬧哄哄,大夥兒又開始起哄讓新郎把新娘抱去新家,其中,墩子吼得最厲害。
“程叔叔,抱璐璐阿姨過去!”
自己吼了幾句,墩子發現一旁的恒恒不夠積極,又撈起他的手“恒恒,你快喊啊,讓程叔叔抱!”
恒恒點點頭,聽墩子的,跟着蹦蹦跳跳幾下,“抱抱。”
兩孩子擠在人群裏,幸好因為個頭矮,能在最前面觀看,當見到程叔叔真的一把抱起璐璐阿姨的時候,墩子和恒恒小臉興奮地皺巴起來,嘴角快咧到耳根子,兩人激動地抓着手,四只小手推來推去。
“真抱啦!”
也不知道在激動什麽,可大家都很激動,每個人都在笑,都在鬧。
簡璐頭一次在衆目睽睽下被一大男人抱着走路,真是快羞得想鑽地底下去,小臉微微垂着,貼在程铮胸口,感受着男人沉穩的步伐。
程铮力氣大,抱着她沒有任何壓力,輕輕松松,甚至還能挺直腰板,身形端正。
“別害羞,大夥兒就是喜歡熱鬧。”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簡璐擡眸睨他一眼,“你現在臉皮倒厚了。”
新郎把新娘抱到新家不過幾十秒功夫,身後是一群看熱鬧的人跟着轉移陣地,梁徐兩家人幫着發糖熱鬧。
新家裏,旅長宋兆康已經等着,自己最滿意的下屬終于解決了終身大事,他是最高興的。
“程铮同志,簡璐同志,你們以後就是革命伴侶了。要謹記偉大領袖的教導,堅守高尚的思想和優秀的意志品質,為革命奮鬥,為祖國奮鬥...”
簡璐聽着證婚人宋旅宣講的誓詞,和普通的結婚儀式完全不同,卻帶着現在獨有的時代特色,這是大家的信仰,每個人都是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在為個人、為社會、為國家奮鬥。
......
結婚儀式進行得簡單,宋旅證婚結束,大夥兒啪啪啪鼓掌。二人又被家屬院的鄰居們祝福一番,午飯和晚飯在部隊食堂,程铮找後勤部做了兩桌菜,吃個喜慶。
人群中唯有一人看着這場面略帶悲傷。
魏政委眼含羨慕,看着已經正式結婚的程團長,努力忍住才不讓自己哭出聲。
明明是自己先談對象的,明明自己的戀愛經驗豐富,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怎麽先結婚的反而是程铮呢?
苦啊,魏政委心裏苦啊。
依依不舍看一眼站在一塊兒的新郎新娘,還有這布置得溫馨的小家,魏政委暗暗發誓,他遲早要搬進來!
他不能輸!
在食堂請戰友們坐了兩桌吃飯,程铮被一幫兄弟灌了不少酒,最後還是梁海生和徐朗幫着把人扶回來的。
高大的男人被戰友放在大紅喜床上,梁海生和徐朗覺得圓滿完成任務麻溜離開,人家新婚燕爾,他們不走快點兒都擔心程铮這小子事後算賬。
畢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弟妹,我們就先走了啊。”這聲弟妹,梁海生和徐朗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了。
“行,謝謝梁大哥徐大哥。”
熱鬧散去,只剩獨處的兩人,整個房子便突然顯得過于安靜。
床上的程铮躺着沒有動靜,簡璐走過去悄悄看看,學着電視劇裏常常上演的劇情,女主角溫柔貼心地用濕毛巾為男主角敷額頭。
結果,濕毛巾剛碰到程铮額頭,這人倏地睜開眼,一把抓住簡璐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男人眼神清明,沒有半分醉意,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深邃的眼眸中往日全是默然,此刻卻只映着簡璐的倒影。
“你沒醉?”簡璐驚了,今天兩頓飯,程铮被灌了多少酒她是看見了的,戰士們很是實在,半點不允許摻假。
“這點酒醉不了。”程铮酒量極好,一句話說得有些狂。
躺在床上全身放松,一向習慣了繃直身體的程铮頭一次生出了放松的快樂,握着媳婦兒的手腕輕輕将人往床上帶,簡璐整個人撲倒在程铮身上,小臉正好埋在他胸口。
黃花梨雙人床在程铮的動作中發出輕聲的響聲,淹沒在兩人濃情蜜意的話語裏。
努力撐起身子,簡璐看着躺着悠然自得的男人,“你...”
紅唇被人親了一口,她的話被程铮吞掉。
櫻唇軟語成了嘤咛陣陣。
程铮半挺起身子,腦袋湊近簡璐,終于吻上了肖想一天的紅唇,像是蜜桃般可口。
屋裏氣氛變得暧昧,熱度攀升,程铮看着簡璐的眼神漸漸變得晦暗不明,渾身燥熱難耐,這是他和她的新婚之夜,他們是合理合法的夫妻了......
帶着一身熱氣,程铮猛然直起身子,寬大的雙手攬上簡璐的肩膀,一把将人抱住,發緊的喉嚨裏聲音暗啞,“璐璐...”
簡璐無情将人推開,略帶嫌棄道,“哎呀,臭死啦,程铮同志,你快去洗個澡刷個牙,不然別親我~”
程铮一腔熱血被簡璐給冰凍住,眼前的姑娘眉眼彎彎,說出話的含嬌帶嗔,就是那漆黑的眼眸裏确确實實帶着些許嫌棄。
“你就折騰我吧。”
程铮無奈,他聞不見自己身上有味兒,只覺得鼻息間全然是媳婦兒的馨香氣息,還是帶着甜味兒的。
“哪裏是我折騰你,明明是你自己臭。”簡璐努努嘴,她對氣味敏感,可不想自己新婚之夜最後只留下酒味的回憶。
站起身,兩只纖纖玉手用力拉扯程铮的手臂,程铮也沒使勁兒,卸了力道跟着簡璐的動作從床上起來。
“快去,洗澡去,沒洗得香噴噴的別回來見我。”
說完,簡璐将人推出卧室。
程铮嘴硬,但是身體很誠實。
新郎官被迫離開婚房,抱着搪瓷盆,裝着毛巾香皂牙刷牙粉認命般地去澡堂。
臨走前回頭看一眼,自己媳婦兒已經躺下了,累了一天,這人正躺在床上翻來翻去,還伸了個懶腰。
簡璐今天起得太早,又各種折騰了一天,着實給累夠嗆,結婚真的好累,這還是七十年代的簡化版!
躺在新打的雙人床上,身下是柔軟的大紅喜被,耀眼奪目的紅,尤勝嫩膚的溫柔,像是一雙手溫柔輕撫,舒服得她眼皮開始打架。
天空漸漸染上墨色,程铮一身清爽的回到新房,只見到裹在紅色喜被中的簡璐,喜被鋪滿床,紅得耀眼,可床上躺着的姑娘在一床紅被的映襯下,竟像是膚白勝雪,肌膚勝雪,似在發光。
這會兒,人似乎已經睡着了,小臉白淨如瓷,小半張臉埋進喜被中,只能窺見半面真容盤發散落,披散開來。
程铮走近,坐到床邊,輕輕撩開簡璐的秀發,黑發掩映下,他能看見簡璐無暇的臉上細小的絨毛,似乎是給她的臉打上一層柔光,翹挺的鼻,櫻紅的唇,還有閉眼休息時刷刷掃在臉上的睫毛,掃出一片陰影。
一切都是他喜歡的模樣,就連簡璐眼尾一顆淡淡的痣也讓他覺得妩媚動人。
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睫毛,細長而卷的睫毛帶給人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挺翹又細長,簡璐本就是淺眠,顫抖着眼皮模糊睜開眼,模糊看見了自己男人。
“你回來啦?”睡得迷迷糊糊的簡璐,聲音帶着幾分喑啞,她還記得自己給他交待的任務,要洗得香噴噴的。
想到這裏,簡璐眼皮還沒徹底掀開,手先行動了,一手拽着男人身上的白襯衫,一手撐在床上,半直起身子,朝程铮靠去,嘴裏還不住嘟囔着。
“我聞聞看,還有沒有酒味兒?”
程铮只覺得一陣清甜氣息襲來,簡璐毛茸茸的發頂掃過自己的脖頸,幾縷發絲從喉結擦過,帶來一陣躁動。
不多時,女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喉間,惹得他喉頭發緊,全身僵硬,像是要爆炸一般。
簡璐意識不太清醒,只憑着本能往程铮身上一聞,嗯,清清爽爽的氣味,她滿意了。
擡頭仰看程铮,笑得月牙彎彎,“不錯不錯,程铮同志。”
檢查完畢,人就直直想往後倒,她要繼續睡......覺
“唔~”剛往後倒在半空中的簡璐被男人攔腰截住,雙唇就這麽直直貼下來。
帶着些被撩撥一番又被無情抛棄的‘悶氣’,程铮重重在簡璐紅唇上親一口。
簡璐被溫柔放到床上,終于又回到柔軟的被褥中,可是自己的唇被人吸吮着,吻得她漸漸清醒過來。
程铮反複品嘗着簡璐的唇瓣,櫻紅的唇被人采撷,漸漸沾染上水色,時而淺吻時而重重吮吸,簡璐被男人親得哼哼唧唧,修長的手指拽上他的衣裳,将人帶得又離自己近了三分。
滾燙的呼吸交織,程铮撬開簡璐的唇,與她的唇舌嬉戲,簡璐不甘示弱,雙手摟上程铮的脖子,壞心地吸吮一下,感覺到他肌肉繃緊,卻被人報複般狠狠親了一口。
洗完澡的程铮特意換了身衣裳,還是簡璐親手給他做的白襯衫,然而現在,白襯衫的紐扣被解了兩顆,露出喉結和鎖骨,以往威嚴十足,禁欲感滿滿的程團長此刻增添了幾分蠱人的撩撥勁兒。
被親得暈乎的簡璐很想感慨一句,禁欲系玩兒欲的,太有殺傷力了。
“還招不招我?”将媳婦兒結結實實親了一回,程铮吐出沉重的呼吸,看着身下的女人。
深沉的嗓音帶着被情.欲撩刮的沙啞。
“就招。”簡璐不見棺材不落淚,躺在大紅喜被上,勾唇一笑,桃花眼像是能勾魂攝魄般,流轉出萬般風情,一雙被滋潤過的紅唇水瑩瑩,像是在控訴程铮的大罪過。
這男人太不懂憐花惜玉!
“你今天是欠收拾了。”
“那你有本事就收拾我!”
程铮也笑了,附身與簡璐對視,兩人緊緊相貼,鼻尖厮磨,眼神裏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程铮探着身子,在簡璐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接着是鼻尖,臉頰,紅唇......
躺在床上的簡璐,任由男人動作,程铮輕柔的吻像是落在她心裏,落在她雪白修長的脖頸間,濕漉漉的吻好似要留下一個又一個印記,從脖頸到鎖骨......
大紅嫁衣與白襯衫般配,雙雙跌落在床邊,漸漸滑落,只剩下小部分還搭在床上,緊緊相貼,兩件衣裳糾纏在一處,理不清理還亂。
喜被翻湧,簡璐迷迷糊糊分不清今夕何夕,迷失在陣陣浪潮中,只覺得整個人不聽使喚,時間似乎過了很久,睜眼卻又還是此時此刻。
嘎吱...
“程...嗯...”艱難吐出一個字,簡璐手往男人的赤膊上一拉,哼哼唧唧又說不出話。
嘎吱...
簡璐感覺仿佛置身雲端,整個人使不上半分力氣,這讓她分心地生出些不安,汗濕的小臉紅撲撲,整個人急于尋求安全感,伴着哐當一聲響,雙人床突然塌下一角。
簡璐條件反射般手腳并用往程铮身上靠,只聽得男人悶哼一聲,身體一僵...
接着風平浪靜...
雙人床塌了一角,右邊位置陷了下去,簡璐被程铮摟着,兩人緊貼在一起,渾身都是熱氣,這新婚之夜風雲突變,攪亂一室春情。
——
滿室春光收斂,燥熱無處安放。
穿好衣裳,看着程铮只穿了條黑色長褲正俯身檢查雙人床的簡璐坐在椅子上,閑閑靠在椅背上,映入眼簾的男人寬肩窄腰,肌肉緊實,背對着自己也能看見結實的肌肉。
身材當真是好,就是這人到底行還是不行?
簡璐很費解!沒有這方面經驗的簡璐想起來,自己看過小說裏,男主不都是一夜七次,耐力體力好得不行嗎?
難道書中男配就要大打折扣?
歪着腦袋,簡璐腦子裏正頭腦風暴,除開前戲,剛剛滿打滿算估計十分鐘?
說行吧,這時間确實不長。
說不行吧,床都被他做塌了!
費解啊,很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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