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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文工團演出結束, 部隊年前的各項訓練也告一段落,戰士們都全身心期盼着過年,畢竟過年吃得最好。
錢晶晶随戰友們離開海島,回到軍區文工團休整學習, 也在等待一個月後的春節。
走的那天中午, 她和胡正豪短暫地見了一面, 兩人都是第一回 處對象, 有些拘謹生疏,寒暄幾句後便匆匆分別。
胡正豪只說會盡快給她寄信。
回到軍區半個月左右,錢晶晶便收到了胡正豪的來信。
字如其人,信封上的字跡也是板正規矩的,錢晶晶盯着看一眼, 差些忘了拆開。
“晶晶,你看什麽呢?問你過年回不回家呢?”戰友們正在讨論過年休假的情況,大夥兒沒有探親假的就在軍區過年, 總有幾天閑散時候,正商量着到時候去縣城逛逛。
不過錢晶晶沒參與讨論, 一轉頭, 大家就看到她躺在床上,手裏拿着個信封。
“沒什麽,過年啊?我今年沒探親假了,就在軍區過。”
“那大年初一,我們幾個一塊兒去百貨大樓吧!”
“好。”
錢晶晶同戰友們随意說了幾句,便側身背對着她們,拆開了信。
胡正豪寄來的信一共兩頁, 字跡工整,用詞得體。
“錢晶晶同志, 見字如晤...”
錢晶晶發覺,胡正豪本人看着兇巴巴的,還挺悶,見面沉默寡言,在信上卻挺健談,甚至在聊起部隊裏的趣事兒時還有幾分令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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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星期,我們幾個戰友(都是些單身漢)去了趟山裏,準備打打牙祭。你知道的,這兒的山不算高,吃的多是海裏游的,我們沒那麽愛吃,總想着那口地上跑的,有戰友說,總是覺得地上跑出來的肉更緊實好吃,海裏游的肉更綿軟。
為此,這名戰友通過這口吃的理論延伸到我們身上,還向旅長提議,取消每年的游泳訓練,把訓練量加到陸地跑步訓練,說這樣鍛煉出來的戰士們更結實。”
錢晶晶看到這裏彎了彎唇角,沒想到胡正豪的戰友這麽逗。
她接着往下看,只見上面又說道。
“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為該名戰友是個旱鴨子,也不能完全說是旱鴨子。他從小就怕水,可參軍後強行讓他學了游泳,現在他會游泳,可還是讨厭游泳,就想方設法出些馊主意。”
錢晶晶眉眼彎彎,忍不住繼續往下閱讀,甚至隐隐期待後面會有什麽內容。
“話說回來,我們上山想打打牙祭,運氣倒是不錯,撿了挺多野菜,能随便炒個菜,又逮到一只野兔,幹脆直接在山裏烤來吃了,味道不錯,兔子肉烤出來不如豬肉,可有就不錯了。你喜歡烤野兔嗎?要是喜歡的話,以後有機會我帶你來抓。”
錢晶晶看小故事正看得起了興致,突然被胡正豪隔空對話,小臉發燙,好像聽到了這人正當面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去抓野兔。
她努力忽略那一行字,接着看下去。
“我們正準備走了,誰知道有個戰友說看到前面草叢裏有動靜,估摸還有野兔野雞之類的,大夥兒想着來都來了,抓一只是抓,抓兩只也是抓,就折返回去。
等走近草叢的時候,我們幾個睜大眼準備看看是什麽倒黴家夥被我們發現了,誰知道,這時候突然起了一陣陰風,一條蛇猛地竄了出來...”
錢晶晶瞬間坐直,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怎麽就遇到蛇了!
看到一頁信紙的倒數第四行一行說到這裏,錢晶晶迫不及待往下面看。
咦,怎麽沒有了?!
只見,倒數第三行,胡正豪寫道:“兩頁信紙快寫到底,這個月的一封信就寫到這裏吧,很高興和你通信,錢晶晶同志,盼來信。我會嚴格遵守與你的約定,下個月這個時候準備再回信。”
接下來便是落款和日期。
錢晶晶:“...???!!!”
怎麽能斷在這裏呢?!
胡正豪,你怎麽能這樣?遇到蛇了,然後呢?
怎麽就要讓自己等一個月才能知道後續啊?
想到自己讓他簽訂的不平等條約,錢晶晶有些心塞,這就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坐在桌前,錢晶晶開始給胡正豪回信,當面說不出話,可寫信不一樣,能突破很多隔閡。
想想胡正豪給自己寫的信,沒有什麽花言巧語,卻全是自己的生活點滴,錢晶晶也向他絮叨起自己練舞的辛苦,不自覺地開始跟人訴苦,當然,最後還是要誇誇自己的舞蹈水平。
寫到最後,錢晶晶依舊惦記着胡正豪信裏的後續,太過分了,怎麽就斷在那裏!
他就不能前面少說幾句話,把這事兒說完嗎?!
充滿怨念的錢晶晶将自己的回信寄出,回到文工團宿舍,開始翻着日歷簿過日子,一個月之後才能收到回信,好難等啊!
=
錢晶晶數着日子等回信的時候,簡璐這邊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回北方老家。
程铮托人買的明天下午的火車票,三張卧鋪,雙雙年紀小不用票。
“能坐卧鋪回去是要舒坦些。”王大娘覺得好,又心疼錢,“石頭,不然我的那張換成坐票呗,我身子骨好,我去坐着,你帶着她們娘倆在卧鋪。”
卧鋪票換硬座票,能省下來五塊錢呢!
這可是巨款。
“媽,不差這幾塊錢,您可好好歇會兒吧,別操心這些。”程铮知道母親節儉慣了,現在上了年紀對晚輩,尤其是對孫子孫女輩大方,對自己依舊省。
簡璐也幫着勸,“媽,程大哥說得對,我們又不是天天沒事兒花錢坐火車,這幾年才一回,沒必要啊。”
王大娘被兒子兒媳婦兒勸了一遭好歹是打消了念頭,又接着收拾行李去了。
這回回去探親,一家人帶的東西不少,北方的冬天冷,每人最厚實的棉襖都得拿出來,加上兩床棉被。老家的被褥早硬邦邦了,蓋着肯定不暖和。還有給兩邊家裏兄弟姐妹帶的吃食,零零總總便是三個大包裹。
提前将兩床棉被寄了回去,讓在縣城工作的老二程良幫忙收着,他們自個兒拎着兩個包裹回去。
簡璐看着收拾出來的行李,真是發愁,這年頭出一趟遠門真不容易,幸好還有程铮這個壯勞力!
爸爸媽媽奶奶在收拾行李的時候,雙雙也沒閑着,她正在院子外面和小夥伴們依依惜別。
“雙雙,你什麽時候回來呀?”冬冬看雙雙臉上表情變化豐富,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悲傷的,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
“很,很快滴喲。”雙雙伸出小手,五根手指來回比劃,算了半天也沒算明白,“我媽說,很快就回來啦。”
墩子是小夥伴裏唯一有經驗的,畢竟他的老家和程叔叔老家是一個地方。
“很遠的,坐火車要坐五天,得在上面睡大覺。”墩子想起老家的寒冷忍不住囑咐雙雙,“雙雙,你一定要穿厚點兒,我們這裏都不算冷,老家那邊才冷呢!能凍得手上生凍瘡。”
墩子在老家的時候就會生凍瘡,又疼又癢,可難受了。
“手指會腫得和胡蘿蔔一樣。”
雙雙看着自己的手指,肉乎乎的,白白嫩嫩的,怎麽會像胡蘿蔔呢?
好吓人!
“我幾道咯。”雙雙揉着自己的小手,決心一定要保護好幾己!
恒恒拽着遠遠從屋裏出來,弟弟是個調皮鬼,恒恒很是頭痛。
“雙雙,你們要走啦?”
“恒恒鍋鍋,對呀,窩們要走了。”
“早點回來哦!”恒恒對着雙雙道。
他旁邊的遠遠有些羨慕,“雙雙,我跟你一塊兒走吧,我也想坐火車。”
恒恒忍不住翻個白眼,“你過年要上別人家去啊?”
“也不是不可以嘛。”遠遠理直氣壯。
雙雙聽着恒恒鍋鍋和他弟弟說話,“嚎啊,我給你買火車票,我有錢錢!”
說着雙雙從衣兜裏摸出一張一分錢紙幣,撣在空中,發出嘩啦響聲,五天呢,要是有小朋友陪着自己當然好啦。
恒恒把遠遠拽到身後,對着雙雙道,“你別搭理他,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哥!”遠遠想為自己辯解,看到哥哥投來一個眼神,瞬間又老實了。
娟娟是最難過的,雙雙姐姐要走,她噘着小嘴,眼睛紅紅的,軟乎乎的臉上滿是不舍。
“桑桑解解,肥來,快肥來哦。”
“好噠。”雙雙既期待坐火車,又舍不得小朋友們,心情十分複雜,幹脆和娟娟抱着。
兩個小丫頭一高一矮,差了小半個頭,身子貼在一起,像是兩個小團子黏在一塊兒。
吳向晨從家裏跑過來的時候仿佛看見兩個糯米團子,其中一個還是肉餡的。
肉嘟嘟的雙雙小手搭在娟娟手上,努力夠她的後背,想安慰她,“我很快就肥來啦,等我回來吃椰幾飯飯。”
“好!”大家都喜歡簡璐阿姨做的椰子海鮮炒飯。
“雙雙!”吳向晨走近小夥伴們,喊一句雙雙,可小丫頭正和娟娟說話,壓根兒沒聽到。
“桑桑!”
“哎?”
雙雙這回聽見了,真有人在叫自己。
“晨晨鍋鍋。”雙雙看着晨晨鍋鍋跑過來,還出了汗。
“這個給你。”
雙雙一眨眼就發現自己手裏多了個玻璃罐子,不大不小,剛好兩只小手能握着。
“我不要,我媽媽說了,不能随便拿東西的。”
“不是送給你的,你給我們裝點兒雪回來吧!”
“啊?”雙雙擡頭,黑眸明亮,長長的睫毛扇着,她不懂,“什麽似雪?”
“我知道!!!”墩子可是是北邊長大的,這些南邊的小朋友們沒見過,“就是白花花的,特別好看,從天上掉下來的!”
說罷,幾個小朋友不約而同擡頭望天,看着天,哪有什麽東西呀。
“雙雙,你給他們裝吧,那雪是涼的,可好玩兒,還能打雪仗。”墩子覺得這主意好!
雙雙點點頭,雖然她還不知道什麽是雪,可她答應了,“好,那我裝回來。”
兩手捧着玻璃罐,雙雙和小朋友們告別後往家去,讓媽媽把玻璃罐給她放好。
王大娘聽孫女要把雪裝玻璃罐裏直發笑,和兒媳婦兒說道,“這些小孩兒還真挺能折騰,那雪能堅持到這兒啊?”
簡璐把雙雙的玻璃罐放進随身攜帶的軍挎包裏,不在意這個,“沒事兒,小孩兒嘛,總有些奇特的點子,就當是玩兒了。”
第二天一早,程铮一家人收拾着大包小包出門,雙雙跟着爸爸媽媽和奶奶,第一次出遠門,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走出家門的時候,她不住回頭看,看着自家的小樓,忍不住揮舞着小手和小樓說再見。
“我下個月就回來啦,不要太想我哦。”
坐上渡船,一家人準備去縣城吃個午飯,接着便去火車站等候。
雙雙第一次坐船,只感覺新鮮,船上人多,她左瞧瞧右看看,又聽着周遭的海浪聲,被爸爸抱起來看見外面的海面,不住感嘆。
哇~
哇~
哇~
周圍的軍屬們聽着小孩兒外放地激動,都忍不住發笑,這樣的激動讓大人來表達總擔心丢臉,會不會讓人覺得沒見過世面,小孩兒來就沒人覺得有問題,只覺得可愛。
雙雙成了十萬個為什麽,在船上不住問爸爸媽媽。
“這串怎麽能動呢?”
“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叔叔阿姨抱着它走?”
“那要是海裏的小魚把我們的串吃了怎麽辦呀?”
雙雙越想越害怕,那是不是自己也被小魚吃啦?
想到這裏,她便往媽媽懷裏躲,依偎在媽媽軟軟香香的身子旁,要媽媽抱。
“想什麽呢?那什麽魚能吃了你呀?”程铮被閨女的奇思妙想打敗,這孩子怎麽能想出那麽莫名其妙的東西的?費解!
“可是窩很香的。”雙雙說這話時,還舉着胖胳膊到鼻子邊嗅了嗅,“要是小魚,小魚吃我們,肯定先吃,先吃窩。因為窩最好吃~”
“哈哈哈哈哈哈。”程铮被閨女逗笑,實在是理解不了孩子的想法,“你這麽好吃啊?”
“嗯啊~”雙雙再次肯定自己,“桑桑香噴噴的。”
香噴噴的,肯定很好吃,小魚愛吃。
唔~好可怕!
“媽媽抱~”雙雙越想越害怕,一個勁兒往媽媽懷裏縮。
簡璐将閨女抱着,兩手繞着将她環住,溫柔清脆的聲音響起,“小魚不會吃雙雙的,小魚打不過爸爸呢。”
“真的嗎?”
“那肯定。”程铮身為老父親的自信和驕傲蹭蹭蹭往上冒,“別瞎擔心!”
“好~”雙雙看着爸爸放心了,畢竟爸爸又高又大,真的比魚還長很多呢。
到了縣城,一家人去供銷社買了些路上吃的糕點,接着便去國營飯店吃午飯。
午飯後,直接趕往火車站。
臨近過年,坐火車通行的人不在少數,火車站更是人頭攢動。
坐在候車大廳,程铮把兩個大包裹放在地上,讓家裏人坐着歇會兒,自己拿着軍用水壺去打些熱水。
簡璐看着閨女正好奇地東張西望,乍一看見這麽多人,雙雙明顯有些好奇。
“麻麻,總麽這麽多人呀?”
“大家都要坐火車呀。”簡璐看着候車大廳來來往往的人,聽着不遠處的火車鳴笛聲,一時有些恍惚,她來這邊已經好幾年了。
“人真是多!”王大娘也感慨,火車站真是沒有不擠的時候,“等熬過這幾天就好了,到家就好了!”
看着人潮湧動,簡璐突然想起,不忘跟閨女叮囑幾句。
“咱們出門了,外面人很多,有很多好人,也有些是壞人,雙雙,你任何時候都不能跟着別人走哦。”
雙雙眨巴着大眼睛思考,“誰似別人?”
“除了爸爸媽媽奶奶,都是別人。”
“哦!”那雙雙就懂了,她乖乖點頭,“我不跟別人走。”
“要是有別人趁爸爸媽媽沒注意想把你拽走,你知道怎麽做不?”
雙雙搖頭,小腦袋一晃一晃的,立馬又想起什麽,“我叫媽媽!”
“真聰明!”簡璐呼嚕呼嚕閨女的頭發,看着閨女露出個甜甜的笑,也稍微放心了。
大人要看緊,也得給孩子灌輸些萬事小心的想法。
火車站是人拐子重災區,很多婦女兒童都是在這裏被拐走的,必須當心。
等了一陣,随着綠皮火車駛進站臺,一家人登上了回北邊老家的火車。
火車上照樣擁擠,一如簡璐三年多以前的印象。
程铮扛着包裹在前頭開天辟地,“殺”出一條路,也就是将将能從在過道席地而坐的乘客中間勉強穿過。
穿過硬座車廂,人多嘴雜,鬧哄哄一片,味道也大,雙雙被熏得小臉都皺了起來,整個腦袋埋在媽媽胸前,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
等通過硬座車廂到達卧鋪車廂,整個空間才寬敞起來,氣味也清新不少。
雖說比不了外面,可比硬座車廂那是好多了。
“呼~”雙雙終于能大口呼吸,小聲朝媽媽道,“媽媽,這膩好臭臭呀。”
“現在好多了吧?”
“嗯。”
簡璐将閨女放下,和婆婆一塊兒收拾卧鋪,她們自己帶了床單,幹脆便鋪了上去,程铮将兩個包裹塞進下鋪的床下,幫着收拾床鋪。
雙雙被爸爸抱着放到收拾好的一床下鋪鋪位,晃悠着兩條腿,好奇地打量四周。
卧鋪車廂是四人鋪,分為上下床鋪對着,他們一家人占據了三個鋪位,還剩一個位置沒人來。
“媽媽,我們晚上就在這裏睡覺覺嗎?”
雙雙還沒在家以外的地方睡過覺。
“對,晚上你和我睡,你想睡上鋪還是下鋪啊?”
雙雙立馬掙紮着跳下下鋪,看着一個小小樓梯往上延伸到的地方,哇,好有意思哎。
“那兒。”
“行,那咱們睡上鋪。”
火車緩緩出發,伴随着哐當哐當的聲響,卧鋪車的人終于齊了,來人是一個中年男同志,穿着中山裝,帶着金絲邊眼鏡,對着幾人打了招呼,便去了對面上鋪。
雙雙原本以為自己能爬樓梯了,兩條小短腿倒騰着,剛想努力就被爸爸一把抱起,舉得高高的直接被媽媽接住到了上去。
雙雙眨眼的功夫飛了上來,一陣激動。
“好了,你坐裏面,這上鋪可危險知道不?你不能睡外面。媽媽睡外面才行。”
“好。”
雙雙躺下去,感受着火車在緩緩行駛,哇,好有意思。
簡璐帶着閨女睡左邊上鋪,下鋪是婆婆王大娘,程铮在右邊下鋪,上鋪是中山裝男同志。
雙雙第一次感受到會動的車車,她坐在上鋪,興奮地動來動去,鬧騰好一陣,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下去。
火車上的飯菜不需要糧票肉票,只要付錢就能買,就是價格比國營飯店的貴些,程铮花了兩塊六毛錢買了三個肉菜,兩個素菜,三份飯,一家人坐在小桌前吃飯。
雙雙飯量小,簡璐直接從自己的飯裏給她分了兩勺出去,用熱水給稍微燙軟了些,這樣好下口。
“媽媽,我要勺幾~”
這趟出來,雙雙特意要求帶上了自己的專屬小碗和小勺子,她可離不了它們。
握着小勺子,雙雙努力吃飯吃菜,肉和菜都是簡璐用小碗裝水給她涮過,另外單獨給孩子買了一份肉臊子蒸蛋,直接放她面前。
“媽媽,為什麽,外什麽外面的樹,樹在倒着走呀?”雙雙坐在窗戶前,看着外面的樹木良田很是疑惑,它們居然在動哎,往自己相反的方向走。
簡璐跟着往一眼,這裏風景不錯,算是在海島上待久了少有看見的風光。
“它們沒有倒着走,是我們坐的火車在走,它們其實一直在原地沒動呢。”
“啊?”雙雙驚訝地忘了嚼嘴裏的飯,居然是這樣的嗎?好奇怪呀。
第一次坐火車的雙雙在火車站度過了三天,簡璐原本以為孩子的好奇心維持三天就差不多了,誰知道這丫頭半點兒沒有減輕的趨勢。
每天就愛晃着兩條小短腿看窗戶外面的景色,火車到站的時候還要爸爸帶着他去看乘客們上車下車,時不時問一些讓大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麻麻,那火車車不睡覺嗎?它為森麽一直在跑啊,它不累嗎?”
“它餓了吃什麽呀?也吃飯飯嗎?”
“它長得這麽大,肯定吃很多吧。”
卧鋪車廂對面的男同志聽到雙雙一天到晚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也忍不住逗她。
“小丫頭,你還挺關心火車啊?”
雙雙仰着頭看向對面上鋪的叔叔,點點頭,“對呀~”
“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前頭車廂?”
“不要。”雙雙一個激靈往媽媽身邊靠,斜眼看着對面的叔叔,“我不能跟別人走的,我只能,只能跟着爸爸媽媽奶奶走。”
“哈哈哈哈哈哈,你還挺厲害啊。”男同志放下手中的書籍,看着對面的軍人同志,“同志,你閨女教得真好,這麽小點兒都知道防着壞人了。”
程铮欣慰地摸摸孩子的腦袋,“這丫頭是機靈。”
在火車上的時間越來越久,距離海島越來越遠,逐漸北上的路上,雙雙驚訝地發現,外面的世界變樣了!
“媽媽,媽媽!”雙雙激動地拉着媽媽的手,小手指着窗戶外面,“媽媽,白,怎麽變成白色啦?”
窗戶外的世界銀裝素裹,雪花飄落,壓在枝頭樹梢,墜滿屋頂梁宇。
“這就是雪,下雪了。”簡璐許久沒見到雪,一時也被這白茫茫的雪景吸引,“雪花可漂亮,等到了老家,我們去堆雪人。”
“哇~”雙雙不知道什麽是雪,可她還是被眼前的雪白世界所震撼,入目皆是一片白,白得純潔,一片片雪花交疊,略過山川湖泊,穿過密林田野。
雙雙的大眼睛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白。
“雪?”雙雙突然想起來自己答應小朋友們的事情,“媽媽,我要裝雪。”
“這會兒裝不了,火車開着呢,等到了地方,給你裝啊。”
“爸爸讓它停下來嘛。”雙雙說得理直氣壯,看着爸爸時對他寄予厚望。
程铮:“...”
太看得起我了!
火車駛入北方,溫度迅速降低,從南邊一路坐火車過來的乘客們紛紛掏出厚實棉襖穿上。
簡璐也提前給雙雙穿上了厚厚的棉襖,紅色碎花小棉襖,雙雙頭一回覺得自己被裹成了粽子。
委屈巴巴的雙雙試圖擡起手,發現有些困難,“媽媽,手手都擡不了啦。”
“那就不擡。”簡璐擔心孩子冷着,這會兒在火車裏已經能感受到寒氣。“你沒怎麽挨過冷,要是手和腳冷了記得跟媽媽說,可別生凍瘡了。”
“好。”雙雙想起墩子哥哥說的凍瘡,好可怕的,她才不要生凍瘡。
“來,雙雙,奶奶給你打的毛線手套倒是有用了。”王大娘給孫女戴上手套,比着她小手的尺寸打的,看着特別小巧,戴在手上只能看到米白色的毛線。
“好好看。”雙雙喜歡,“奶奶膩害!”
王大娘被孫女逗笑,也生出些驕傲的感受。
“來,再把帽子和圍巾帶上就齊活了。”簡璐給閨女準備得特別齊全,一頂虎頭帽和一條紅色圍巾。
上火車的時候還是個輕盈小丫頭的雙雙,此刻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小團子。
虎頭帽戴着,将頭發全部藏了進去,只留下額頭上方的一小蹙黑色發尾。紅色圍巾更是将小臉遮了個大半,一張臉露出一雙水靈靈的清澈大眼睛,看着楚楚動人。
穿着紅色碎花小棉襖和黑色棉褲,腳踩黑色加絨布鞋,雙雙覺得自己胖了得有好幾斤。
又經過一天一夜的路程,火車終于到達C市,伴着一陣入站的汽笛聲,火車緩緩減速,雙雙能下車了。
“來,收拾東西,咱們到家啦。”王大娘比兒子兒媳婦兒都要激動,這裏是她自小生長的地方,闊別已久難免想念得緊。
雙雙全程暈乎乎的,因為她看見很多人都在下車,大家大包小包抗在肩頭,拎在手上,拖家帶口往外走。
有個嬸子左右手都是行李,讓兒子拽着自己的衣裳,結果因為人潮洶湧,小男孩兒又有些調皮,四處好奇張望,差些将兩人沖散。
“你給我抓緊點兒啊!不然人拐子把你拐跑了,給你賣深山老林去,你天天都要挨打,飯都沒得吃。”
“知道了!”聽到這話,小男孩兒的皮又緊了緊,誰聽到人拐子不害怕。
雙雙默默聽着,被媽媽抱在懷裏的她也害怕起來,人拐子好吓人啊,還要打人,還不給飯吃,太壞啦!
她越想越害怕,兩只小手緊緊箍着媽媽,小腦袋窩在媽媽的頸窩,自己可千萬不能被拐走了!她要抱好媽媽!
“嚯,多久沒這麽冷過了!”程铮時隔多年重新踏上家鄉的地界,迎面感受到的便是這刺骨的寒意。
寒風一陣陣刮過,掀出他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确實是以前體會過十多年的冷。
“冷不冷?媽,璐璐,要不要加衣裳?”程铮問着母親和媳婦兒,順便去探探閨女的臉蛋。
圍巾下方的臉蛋紅撲撲的,但是不冷,雙雙卻嫌棄爸爸冷。
小腦袋一歪,笑呵呵道,“爸爸冷。”
“是爸爸冷,還是你冷?”
“爸爸~”
程铮覺得這冷還能承受,只是手吹着風,不可避免地漸漸發寒。
一行人跟随着人潮出了火車站,簡璐看着這熟悉的縣城,三年半以前的畫面不斷湧入腦海。
三年多以前,自己就是從這裏出發,坐着火車去找的程铮,誰能想到,今天卻是一家人回來了。
再次踏上這片土地,腳下是松軟的雪,踩在上頭有些微響聲。簡璐看着前方的包子鋪,裁縫鋪,灰撲撲的平房建築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白茫茫的世界讓人頓生親切,
“大哥!”
不遠處傳來一聲陌生的叫嚷聲,簡璐下意識循着聲音看過去,在人群中看見一張陌生的臉,可那臉似乎又帶着幾分熟悉。
隐約和程铮有幾分相似。
“老大,快看看,老二來了!”
王大娘站在最外面,一眼看到自己的二兒子程良正快步走來,身邊跟着的是二兒媳馮念君。
“程良!”程铮多年未見自己弟弟,乍一再見,只覺得有些恍惚,這人真是大不一樣,看着比過去可成熟不少。
兄弟倆歡喜碰面,程良喜不自勝,他現在已經是縣城糧站的正式工。當年托大哥的關系,由他的退伍戰友,公社幹部給安排的糧站臨時工崗位,這才一朝擺脫了在地裏刨食的命運,後來又順利和糧站會計的閨女馮念君結婚生娃,日子過得真不錯,比起現在還在地裏刨食的村裏人來說,當真是惹人羨慕的。
“這是我媳婦兒念君,念君,這是大哥。”
馮念君生了一張瓜子臉,模樣挺柔和俏麗,就是精神頭不太好,看着挺疲憊,聞言也笑着開口,叫了媽和大哥。
兩口子又齊刷刷看向大哥身旁的女人,穿着紅色棉襖的女人,梳着兩條搭在肩膀的麻花辮,鵝蛋臉,桃花眼,精巧的鼻,馮念君沒見過這麽俏的女同志,一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是嫂...子?”輩分在那兒,可看着人嫩生生的臉,馮念君有些叫不出口,這人一看就比自己小好幾歲。
“是!”王大娘見着二兒媳也是歡喜的,拉着人的手噓寒問暖一番,又給這妯娌介紹起來。
“這是程良大哥的媳婦兒,簡璐。璐璐,這是程铮二弟的媳婦兒,馮念君。”
簡璐一眼看出馮念君的別扭,她這個年紀聽比自己年紀大的叫聲嫂子也別扭啊。
“我們就叫名兒吧,別拘束那些,念君這名兒真好聽,你叫我璐璐就成。”
“哎!”馮念君心裏頭爽快,看着這模樣俏麗的大嫂更生出些好感,“璐璐。”
“叫啥名兒啊?多沒規矩。”程良倒是爽快叫了嫂子,聽得簡璐一陣別扭,自己可比他小幾歲呢。
都怪程铮,怎麽就一把年紀了!
“這是大侄女吧?”馮念君注意力轉移到簡璐抱着的小丫頭身上,家裏之前收到過信,說是大哥家生了個閨女,後來婆婆便也過去了。
為此自家兩個娃還不樂意。
馮念君親媽早亡,親爸再娶,後媽還帶了一兒一女過來,後來繼女出嫁,出過繼子依舊在馮家住着,馮念君一直和後媽的關系不鹹不淡。
生第一胎的時候,便是婆婆王大娘過來幫忙照顧的,帶到孩子一歲多才離開,後來馮念君生了二胎,王大娘又過去幫忙照顧二胎閨女,連着也一塊兒照顧大孫子。兄妹倆因為親媽和後姥姥不親,也只特別親近奶奶。
直到兩年前,雙雙快要出生,王大娘收拾着行李離開,兩個娃可給哭慘了,真是舍不得。
就今天,兩人都死活不願意來接大伯一家。對着爸媽只說天兒冷不想出門,背地裏兄妹倆卻商量着,說是讨厭小妹妹,搶走了自己的奶奶。
馮念君看着侄女,雖說只看到她半張臉和一雙大眼睛,可已經覺得必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就這雙眼睛,太水靈了,水汪汪地好像會說話,就這麽看着自己,心都要化了。
“是,這是我們閨女雙雙。”簡璐抱着閨女,讓她叫人,“雙雙,這是二嬸,叫二嬸。”
雙雙眨巴着大眼睛,默默盯着人看了看,扭頭奶聲奶氣問媽媽,“媽媽,什麽系二嬸。”
馮念君一聽這孩子說話又覺得可愛,怎麽別人家的娃這麽軟乎!哪像自家的皮小子皮閨女哦。
“二嬸就是你爸爸弟弟的媳婦兒。”簡璐擔心閨女還有十萬個為什麽,忙阻止她繼續問下去,“還有,這是二叔。”
程良和大哥說起近些年近況,一直注意着另一頭的情況,聽到侄女的聲音,便湊過來。
這小丫頭實在是漂亮,白嫩嫩的,一看就是精心養着的。
“雙雙,我就是二叔,你爸爸的弟弟,懂不?”
雙雙似懂非懂,點點頭,在衆人的目光中開口,“二酥,二嬸。”
“哎!”
程良從兜裏摸出一張一元錢紙幣,晃動晃動,發出嘩啦的響聲,“二叔頭一回見雙雙,給你包個大紅包。”
看到紅包,雙雙抿着唇咯咯一笑,“謝謝二酥。”
“走!”程良大手一揮,幫着大哥分走一個包裹抗在肩頭,“上家裏吃飯去,今兒就在家裏住啊。”
一行人往程良老丈人家去,與此同時,程良和馮念君的兩個孩子正在自家大門口張望。
“哥,一會兒那個壞丫頭就來了!”
“我們不要她進門!”
“好,個小壞蛋,搶我們奶奶!我才不要她進我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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