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唐久安和薛小娥在姜玺的引領下進門。

唐永年三人被留在門外。

文惠娘忍淚安慰道:“老爺莫要生氣, 小心氣壞了身子,想來久安也不是有心如此。姐姐的脾氣我們都是知道的,算了吧,這趟就當我們沒有來過, 回家也是一樣過節……”

“住口!”唐永年惱怒, “若不是你們非要跟來, 薛小娥如何會這般生氣?她一直惱的人是你, 又不是我,此次不過是将氣撒在了我頭上。”

薛小娥怎麽會真的惱他呢?她為了供他讀書,一人養活全家,還要帶着一個女兒,從來都是心甘情願, 從無怨言。

他升到鴻胪寺少卿已至頂點,難有進展,但若是靠唐久安搭上護國公府與東宮, 那便立刻不同。

若不是文惠娘出現,他們現在原該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三口, 一起成為關家的坐上賓。

難怪都說是紅顏禍水!

何況文惠娘資色平平, 甚至稱不上紅顏。

加之年歲漸長,更顯得幹癟,像一只擱久了皺皮桃子。

唐永年嫌惡地甩開文惠娘的手,轉身上馬車。

他這一下力氣甚重,文惠娘被他帶得踉跄一下,險些跌倒。

唐淑婉忙扶住她:“娘,怎麽會這樣?要不, 我們還是去徐家吧?”

文惠娘根本沒有聽見女兒說什麽。

這麽多年,她第一次在唐永年臉上看到那樣明顯的厭惡之色。

Advertisement

仿佛她是一件髒衣服, 一件破舊家具。

這讓她遍體生寒。

*

國公府以其它權貴的府邸不一樣,它的院內還有一座望樓,可以俯瞰整個街坊的動靜。

關老夫人将門外那一幕盡收眼底。

關若棠不明白:“祖母為何不問一問再下帖子?看鬧得人家家裏吵架了。”

“傻孩子,你不懂,這是為了篩選。”關老夫人道,“這樣才知道哪邊是咱們未來的親家,将來對症下藥,不至于找錯了人”

關若棠:“……下什麽藥?”

關老夫人笑而不語,拄着寶光閃閃的龍頭拐杖下樓。

*

關家的下人一年到頭難得操辦幾次筵席,因此格外賣力,山珍海味流水介送上來。

薛小娥是小老百姓的想法,想着走人情這回事就是個你來我往,因此悄悄和唐久安商量着說要回請。

結果菜色上上來幾乎都不認得,這回請都不知道怎麽請。

唐久安是吃過宮宴的人了,較有見識,告訴薛小娥:“安心吃就是了,回頭把自己釀的酒送兩壇。”

反正回請是回不起的。

說完回頭就見碗裏多了塊烤羊排。

姜玺正在跟關若飛說話,口裏沒停,給唐久安挾菜的動作自然而然,如行雲流水。

完了發現唐久安沒吃,道:“記不記得太妃壽筵上那道?這是一個味兒,我把那個廚子喊來了。”

唐久安記得。

還記得當時好像和姜玺搶過最後一根來着。

此時嘗了一口,果然是。

姜玺看她點頭,微微一笑,回頭和關若飛接着聊。

但過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問唐久安:“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唐久安:“?”

“因為你一直看着我。”姜玺看着她道,“還欲言又止的樣子。”

“……”唐久安道,“那是因為殿下好看。”

姜玺頓了一下,然後臉色爆紅地回過頭去,以拳抵唇,嘴角已經快要翹上天。

眸子裏光芒流轉,看上去快樂極了。

唐久安原是随口糊弄他的,但此時也不得不說一聲當真是好看。

燈光下的姜玺就像是寶石般華美,流光溢彩。

她确實有話想說。

但又不知道如何說。

她一直想問姜玺,為何要立軍令狀。

那些全都是皇帝以前巴不得他去做而他完全不想去做的事。

難道淋完一場大雨,整個人就突然洗心革面了?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像是在喉嚨裏生了根似的,愣是吐不出來。

隐隐有種感覺,這個問題一旦問出口,後面會牽扯出一大團看不見的麻煩。

她不喜歡麻煩。

于是只好拿烤羊排堵上自己的嘴。

關老夫人命人給兩人席上斟酒,說是關山從北疆送來的。

唐久安許久沒有喝到北疆的烈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好酒。”

姜玺很喜歡看唐久安喝酒,明明身處錦繡堆中,唐久安喝酒的模樣卻讓人想起遼闊大漠,孤煙正直。

他舉杯欲飲,鼻子裏卻嗅出一絲異樣的味道。

這味道很熟悉。

關老夫人每次往東宮送美人的時候,都會附送這樣一壺酒。

“!!!”

姜玺望向關老夫人,關老夫人笑眯眯。

姜玺轉向唐久安,還未及出聲,唐久安已經喝到第三杯了。

姜玺一把奪走酒壺。

唐久安微愣。

“這……這酒很好,我要喝。”姜玺強硬地道。

唐久安:“……”

行吧,你是老大。

薛小娥起初有些拘謹,但三兩盞過後便恢複了常态,與關老夫人倒得很聊得來,兩人相談正歡。

戲臺上上演着一出武戲,武生騰挪跳躍,動作十分幹淨漂亮,薛小娥和關老夫人大聲喝彩。

這種藥酒并非烈性,發作緩慢柔和,對身體非但無害,反而在某種程度上有強身健體之效。

姜玺低聲吩咐下人去煮醒酒湯,回頭便見唐久安直直地望着戲臺上的武生。

姜玺:“咳。”

唐久安沒反應,視線仍舊落在那名武生身上。

“好看麽?”姜玺涼涼地問。

“殿下你覺不覺得這武生有點眼熟?”

姜玺大驚,憑唐久安認人的本事,居然都到了眼熟的地步,該是何等地念念不忘?

“你見過他?”

“可能。”

臉是不熟的。

尤其是對方臉上還上了油彩,原就瞧不出本來面目。

但身法動作,她卻依稀覺得在哪裏見過。

姜玺擡手便要把關若棠招過來問話——對于京中戲班,關若棠最熟。

但關若棠出神地瞧着戲臺上,經唐久安看得還要專注投入,渾然忘我,根本看不見。

關若飛順着姜玺的視線望過去,就看到妹妹這般如癡如醉的模樣,登時大怒:“好啊,那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混入府中!”

姜玺:“誰?”

“除了蝴蝶仙還有誰?!混蛋,居然勾引到府裏來了!”

他一說蝴蝶仙,唐久安就想起來是哪裏見過這樣的身段。

太妃壽筵那個刺客。

刺客是蝴蝶仙?

她起身先按住準備擄袖子趕人的關若飛,然後與姜玺關若飛兩人一陣耳語。

這裏關老夫人正瞧見唐久安低聲交代姜玺什麽,姜玺側目細聽,不斷點心,看上去十分聽話。

關老夫人含笑向薛小娥道:“小娥,你可真是會養孩子,久安這孩子處處合我的心意。”

薛小娥慚愧:“我若是會教,此時已經該當外婆了。”

關老夫人正要說話,忽見姜玺一腳踹翻桌面:“唐久安,你不要不識好歹!”

唐久安滿地的美酒佳肴并碎盤子:“……”

她只說讓他借故找她打架,沒讓他打翻東西吧?浪費。

但已經開始了,她也不甘示弱:“殿下莫要欺人太甚。”

姜玺拔出一旁府兵身上的刀:“你以為你了不起是吧?來啊,今夜我就要試試飛焰衛統領的本事!”

緊跟着就一刀劈過來。

唐久安亦拔了一把,兩把刀格在一處,唐久安趁機低聲道:“刀快一些,不要留情。”

“有點難。”姜玺瞧着她,誠實道,“我舍不得下手。”

他真的特別喜歡唐久安辦正經事的樣子。

強大而美麗。

唐久安:“……”

兩人轉眼打到了戲臺之上。

下面的人忙着一團,有勸架的,有喝命的,薛小娥甚至打算爬到戲臺上來。

關若飛立即以勸架之名行阻攔之實,擋住了薛小娘,一面悄聲告訴,兩人只是切磋。

臺上的戲子與樂師不知底細,真當貴人們一言不合就開打,各各十分驚慌,抱頭躲避。

但兩人打得毫無章法,神出鬼沒,躲都沒處躲。

姜玺的刀下一瞬被唐久安的力道蕩開,冷不防揮向了蝴蝶仙。

蝴蝶仙似是被吓呆了,然後才知反應,但仍是慢了一步,雖然避開了脖頸,但眼看就要被開膛破肚。

底下傳來關若棠的尖叫:“不要!”

這時候唐久安的刀截住姜玺的刀。

姜玺的刀尖距離蝴蝶仙的胸膛不到半寸。

蝴蝶仙腿一軟,跌坐在臺上,不住喘息。

唐久安和姜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看來不是。

這樣意外的攻擊,無論蝴蝶仙是躲過了還是完全沒躲過,都是可疑的。

而此時蝴蝶仙的反應恰似一個武生應有的——嘗試躲,但沒躲過。

關若棠飛撲上前。

關老夫人一聲厲喝:“攔住她!”

關若棠拼命向蝴蝶仙伸出手,蝴蝶仙的手亦似是想碰一碰她,但終究是指尖一觸即逝,關若棠被府兵拉了回去。

關老夫人大怒:“來人,将這戲子拿下送官!”

“不要!”關若棠不愧是将門之女,反手就抽出了府兵身上的刀,抵着自己的頸邊,“讓他走,不然我就死在這裏!”

關老夫人氣得發抖:“你竟然要為這麽個下賤東西去死?”

“阿阮才不下賤!”關若棠道,“我就是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想在一起有什麽錯?他要是有事,我就死在你們看!”

這一招永遠對疼愛自己的人有效。

關老夫人又氣又急,但對寶貝孫女無可奈何,只得厲聲對蝴蝶仙:“從今以後我若是再在京城看見你,立即将你五馬分屍!想要活命,給我滾出京城!”

蝴蝶仙面色凄然:“我原就要離開京城,今日入府,只是想見小棠兒最後一面。小棠兒,阿阮別過,從今往後就當世上沒有我這個人吧。”

關老夫人哪容他再多言,命人堵上嘴扔出府去。

關若棠哭得死去活來。

一場筵席折騰到此,關老夫人十分不悅,命人把關若棠關進房間。

關若棠死死抓着唐久安的手:“我不要一個人待着,唐姐姐,陪我!”

*

唐久安陪着關若棠回房。

關若棠一路哭哭啼啼。

唐久安對安慰人很沒有經驗,不知從何安慰起。

只好由着她哭。

但進入房中,房門一關,關若棠立即停止了哭聲,先悄悄看了看外頭有沒有人,确認無人,關若棠抓着唐久安的手:“唐姐姐救我!”

唐久安:“……怎麽救?”

“你也聽見了,阿阮他就要走了,他來見我最後一面,我卻連句話也沒有好好跟他說,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唐姐姐,你想想,如果你以後再也見不到殿下,你傷不傷心?”

唐久安搖頭:“不傷心。”

見不到就見不到,生離而已,又不是死別。

便是死別,她也經歷過好多次了。

“……”關若棠,“我不管,總之我一定要去見他!”

唐久安還是搖頭:“你們私奔是不成的。都不必動用五城兵馬司,只要國公府的府兵就夠把你們抓回來了。”

“我……我沒有說要私奔,我就是去見見他!”

唐久安抱臂,臉上擺明不信。

關若棠嘤嘤嘤又要哭了。

這時門被叩響,姜玺推門進來,手裏還端着一碗醒酒湯。

“讓她去吧,我派兩個率衛跟着,總之人丢不了。”

關若棠立即道:“太子哥哥,你最好了!”

“但你記得,天亮前必須得回來,不然不管那小子出不出京城,我都要宰了他以絕後患。”

關若棠嘤嘤答應,拉着唐久安到屏風後。

兩人交換了衣衫,因為身形相差挺大,衣服在關若棠身上長出不少。

唐久安正要說這樣會不會給人一眼識破,就見關若棠從櫃子裏拿出一雙厚厚的高底靴。

唐久安:“……”

關若棠沒少扮成關若飛出門,是以裝備齊全。

她穿上靴子,再把唐久安的發帶解下來系上。

所幸今夜多雲,月色晦暗,不點燈籠的話勉強可以胡混過關。

姜玺等在門外,送“唐大人”出府。

馬車載着關若棠遠去。

姜玺嘆了口氣。

關家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個個全是情種。

一定是舅舅起的壞頭。

舅母過世這樣久了,舅舅依然念念不忘,不曾繼弦。

感慨之後猛然記起,不好,忘了交待唐久安喝解酒湯。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