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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文臻臻得知母親摔下山崖的消息, 當場急暈了過去。
醒來後,連聲請姜玺派人告訴景和。
“景叔叔和我娘少年時便是至交好友,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将到我娘的……”
“屍體”兩個字,文臻臻說不出口。
關若飛心疼不已, 轉身便去知府衙門找景和。
景和立即派人去搜尋, 然後自己過來見姜玺:“微臣不知殿下大駕在此, 有失遠迎, 請殿下降罪。”
“不知者不罪。”姜玺扶起他。
第二日上午,衙役們在山崖下找到了虞娴的屍身。
虞娴是戴罪之身,又遭橫死,喪事辦得簡單而迅速。
文家人一開始便不讓虞娴葬入文家墳地。
文臻臻冷笑:“姓文的便是跪着相求,我娘也不會葬進他們的墳地。”
她最後為虞娴将墓地選在老君廟的山崖下。
“這是娘為自己選的地方。”文臻臻輕聲道。
關若飛身在文臻臻身後, 目光帶着痛楚。
文德言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先是被文臻臻帶着磕了幾個頭,又去捉墓碑上的蝴蝶, 最後發現了唐久安,開始纏着唐久安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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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對着墓碑澆上一壺酒, 然後鋪開琴架。
琴聲淙淙, 慷慨激越,最終歸于豁達。
“阿娴,曲譜已經複原大半,僅餘三節,可惜,你聽不到了。”
一曲奏罷,景和飲盡壺中殘酒。
“你和玉姚先行相逢吧, 待我在世上再譜幾曲,就來見你們。”
唐久安正帶着文德言在草叢裏捉蟲子, 忽然覺得“玉姚”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然後就聽姜玺問:“玉姚是何人?”
景和頓了一下,跪下請罪:“微臣失态,冒犯先皇後名諱。”
唐久安想起來了,是禦池裏那枚銅錢。
玉揚玉珧,與子偕老。
玉珧玉揚,與子偕臧。
當時她和姜玺都以為是從前哪位宮人的,沒想到居然是柳皇後。
那“玉揚”想必就是皇帝了。
姜玺也是沒有想到,向來一本正經的父皇也有這麽年少輕狂的飛揚歲月,還曾以化名接近過心上人。
*
關若飛陪着文臻臻在墓碑前燒紙。
祭奠已畢,姜玺遞給關若飛一個眼神,意思是差不多該走了。
關若飛示意姜玺先走。
姜玺和唐久安走出不遠,回頭看關若飛和文臻臻并肩跪着。
唐久安:“……少督護是不是想趁這機會把文姑娘帶回京城?”
機會倒确實是個好機會。
文家人虎視眈眈,文臻臻舉目無親。
姜玺一離人就沒有正形,人歪在唐久安肩上:“管他呢,反正我能把你帶回京城就好。”
*
墓碑前,文臻臻擡起頭,望向姜玺和唐久安的方向。
兩人靠得很近,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人。
曾經她以為姜玺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牽挂,是姜玺将她拉回了人間。
現在母親離世,她才發現世間除了“喜歡”,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她要活着,要帶着哥哥好好活着。
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麽更要緊的。
“少督護請回吧。”文臻臻輕聲道。
“文姑娘,你們家還招贅婿嗎?”關若飛問。
文臻臻擡起頭看着他:“……不需要了。”
之前所謂招贅婿,也不過是文公度的借口。
“我覺得,你還是招一個比較好。”關若飛的神情很是認真嚴肅,但擋不住臉頰在發紅,“我是說,若你招了婿,守住文家的家業便名正言順,別人不敢再動歪心思。為着這一點,這個贅婿最好有點身份,有點來頭,能幫你鎮住文家人。”
他說着,臉色已經脹到通紅:“我覺得就是較适合的人選。”
文臻臻:“少督護……”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關若飛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并非想趁人之危。你們約定文書,一年為限,做一名名義上的假夫妻。一年時間,将文家産業收入囊中,能變賣的變賣,能折現的折現,然後再帶着言哥離開這裏,随便去什麽地方都好安身。”
“……”文臻臻,“可是少督護,老夫人絕不允許,大督護也絕不會答應。”
“正好現在老夫人反對不了。”關若飛故作輕松,“一年時間很快的,我爹大不要打我一頓,一年之後,我又是他的好大兒。”
文臻臻看着他半晌:“……你實在不必為我做到如此。”
“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姑娘不必在意。”
關若飛輕聲道。
我從前喜歡你的出塵清冷,卻不知道你吃了那麽多苦。
現在,我希望你接下來的日子只有甜。
很遺憾我不是那個能讓你甜起來的人。
但我可以,成為你通往甜的橋梁。
“殿下那邊姑娘就忘了吧,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多很好的男子。”
關若飛道,“姑娘以後一定還會遇見更喜歡的人。”
文臻臻看着他半晌,緩緩福身行禮:“公子大恩,臻臻永遠銘記于心。”
*
姜玺遠遠地看着兩人,嘆了口氣。
“我這表哥,也是可憐。”
姜玺依偎得更緊了些,“不像我,已經抱得美人歸了。”、
唐久安:“……”
從昨夜回來起,姜玺就好像是有點高興瘋了,腦子并不是太好使的樣子。
關若飛扶起文臻臻之後,又說了幾句話,向這邊走來。
姜玺跟唐久安商量:“我們要說點什麽才能安慰他?”
唐久安:“殿下別這個粘在臣身上,便算是一種安慰吧?”
姜玺:“……那就算了,男子漢大丈夫,要堅強。”
關若飛走到近前。
“話完別了?”姜玺道,“可以走了嗎?”
“恐怕還不行。”關若飛道,“有勞殿下為我和文姑娘主婚。”
姜玺:“!”
姜玺:“為你幹什麽?”
關若飛:“主婚。”
姜玺:“為你和誰?”
關若飛:“和文姑娘”
姜玺:“為你和文姑娘幹什麽?”
唐久安實在聽不下去了:“為少督護和文姑娘主婚。”
姜玺:“這不可能,一定是我聽錯了,我還沒有成婚,憑什麽他就成婚?!”
關若飛:“憑我是表哥,殿下。”
姜玺:“…………”
實在是不服氣。
*
因在熱孝,婚事辦得十分匆忙。
喪期完婚,有違孝道,按大雍律當杖八十。
太子念及文臻臻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孝成完婚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免去刑杖。
這是光明正大地為這對小夫妻站臺,原本見虞娴死後正欲對這兩兄妹下手的文家人頓時偃旗息鼓,不敢再動彈。
關若飛留下府兵在文家照料文氏兄妹倆,然後随同姜玺返京。
無論祖母聽不聽得見,婚姻大事,總該回禀一聲。
三拔人來的時候有兩拔是偷偷摸摸,回程的時候則是熱熱鬧鬧。
到了驿站歇息,唐久安合眼尚未睡着,就聽見木栓被拔動的細微聲響。
唐久安:“……”
堂堂太子,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這不入流的本事。
門很快被打開,複又悄悄掩上,緊跟着有人摸上床榻,往被子裏鑽。
“殿下,明天還要趕路。”
“知道知道,我會輕些兒。”
唐久安有種感覺——她好像撿到一條餓了太久的狗,怎麽喂都喂不飽。
好半晌過後,屋子裏消停下來,唐久安昏昏欲睡,姜玺仍是興致勃勃,又不好在趕路期間太過折騰,便又開始纏着唐久安問那個“将軍是如何在江邊無數游人中挑中本殿下”的故事。
唐久安之前是如實奉告:“随便挑的。”
但姜玺堅決不肯相信。
“難道不是被我英俊的相貌和出衆的身材所吸引?”
“殿下,那會兒臣喝多了酒,頭暈眼花,看不清楚。”
“喝多人還能挑中我,可見你是多中意。”
于是唐久安現在學乖了,迷迷糊糊中娴熟地道:“我打江邊經過,只見一人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相貌不凡,頓時心生歡喜,遂尾随之,一擊得中。”
姜玺這才滿意,踏踏實實地摟着唐久安睡了。
兩人快活歸快活,有一件事情卻是有點放不下。
兵部的文書出錯,可以說是偶然中的偶然。
但他們那一夜明明是在畫舫,姜玺醒來時卻在牡丹樓,卻是十分離奇。
就好像……有一雙眼睛在冥冥中觀察着這一切,并出手消弭了這一場露水情緣的所有痕跡。
這麽想簡直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不可能吧?”唐久安道,“若是四年前就有人盯上了我們,那這四年我們倆為什麽還能過得風平浪靜?那人到底是圖什麽?”
姜玺也想不通。
姜玺想不通的事情還有另外一樁。
那些黑衣人如果只是為求財,明知道他是太子,還敢下殺手,膽子未免太大了些。
虞娴臨死之前那句“你們就放過他吧”似乎是對着黑衣人說的。
看起來倒像是為他向黑衣人求情?
還有,文公度一向謹慎,“服假毒藥而造聲勢”這種事情,似乎不是文公度的風格。
除非有人能夠保證文公度服毒之後定然夢想成真,文公度才會走這一步。
只可惜虞娴已死,這些疑團沒有人能解答了。
*
回到京城,姜玺急急策馬入宮。
他這張臉在京城已然是被百姓所熟知,沿途百姓只見前些日子受過衆人鞭刑的太子殿下短短時日便重又生龍活虎,頓覺定是神佛庇佑,可見果然是真龍之身。
于是紛紛沿路磕頭,無比敬服。
姜玺走得急,倒是沒有多留意。
皇帝看完虞娴的認罪文書,眉頭緊皺。
姜玺很能理解。
任誰聽說文公度文豪之名的真相,都會這樣。
皇帝沉着臉把文書擱下,問起姜玺在紹川發生的種種。
聽到黑衣人之時,皇帝命周濤:“讓老段去查一查。”
姜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人名:“誰是老段?”
“你能自己查到這一步,有些事情也可以慢慢告訴你了。”
皇帝道,“你應該聽說過得意樓吧?”
姜玺豈止聽說過?還用過呢。
“得意樓從來都是姜家之物,段其忠是得意樓掌櫃,以後你會用得上。”
段其忠的消息傳來得很快——得意樓裏所有人等最近俱在京中,那群黑衣人恐怕是從別處來的。
皇帝命段其忠查清黑衣人的來歷。
段其忠領命而去。
“關若飛居然在紹川成了婚?”皇帝眉頭又皺了起來,“還是孝中成婚,上門入贅,娶的還是罪臣之女?”
姜玺更正:“父皇,是嫁,不是娶。”
皇帝“哼”了一聲:“這孩子怎地如此糊塗?”
姜玺道:“父皇身為‘玉揚’之時,應該是很懂表哥這種心情吧?情之所鐘,心甘情願……”
他說到後面,聲音頓住。
皇帝的臉色變了。
哪怕是在大朝典上姜玺被指認偷盜迦南貢品之時,皇帝的臉色也沒有這樣難看過。
“你——從哪裏聽說的這個名字?!”
皇帝厲喝,“誰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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