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月與今人

絕妙的對局裏，出乎了餘暮雪的判斷。

在勝負的前一刻，餘暮雪相信，無論是她還是李見素，都斷定了勝利是屬于李見素的。整場的比試，一開始就是膠着的，直到雙方血量都來到了後半程，李見素才得以獲得微弱的優勢，這個微弱的優勢一直保持到結束的前一剎那。

可剎那間就傾覆了優劣勢，扭轉戰局，這就很令人在意了。

剛才的判斷是餘暮雪基于常理的判斷，那到底是餘暮雪判斷的失誤，還是團酥酥突破了常理呢？

團酥酥在比武結束的那一刻，就給餘暮雪解惑了，他發來了自己的奇遇武器說明：

“重劍·獨愛。

長五尺一寸，重六十斤。北川寒鐵打造，常年觸及生寒，遇血則溫。劍上刻有，九霄特立紅鸾姿，萬仞孤生玉樹枝，兩句詩。

奇遇效果：主動技，無他。施展後如若敵方目标增益狀态越多，則傷害越大。使用之後，附加自身負傷負面效果。”

原來讓敵人保有優勢的局面，都只是為了最後一刻的勝利。

讓敵人保持該有的優勢，敵人就會照着這個布局的優勢繼續發展下去，這樣才會走到自己真正的絕招，不，殺招之中。

團酥酥這個人不只是強啊。餘暮雪驚嘆。他還很會決鬥，不，應該是他還很會贏取勝利。

平時學習很好的人，考試居然時有會考砸。平時做事很有把握的人，關鍵時刻居然會失手。你可以說是這些人，心理狀态無法平複，無法面對壓力時的抗壓。那考試很會考試的人，關鍵時刻總能穩住的人，就僅僅只是因為他的心理素質比你好嗎？

不，是他預料好了一切，并且保證事情的發展，要按照他預定的布局來走。這樣總能走到自己想要的結局裏。

這一戰，李見素還是敗的太年輕。

有外形奇特的異人，帶着大象路過成都的街頭，大象走的很慢，巨大的身體擋住了餘暮雪視線。

她不得不等大象龐大的身體，晃悠着步子，完全從她面前走過後，才能看見李見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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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見素先開口主動說道：“還需要我再去試試他嗎？”

他不甘心。

餘暮雪有意逗他，“怎麽，輸不起？你還非要贏回去。”

“呵，我是這麽經不起輸的人嗎？”李見素一副無所謂的态度。

“是當然不是。”餘暮雪故意表示驚嘆極了，你不是輸不起，只是不服輸了罷了。“但你沒這個機會了，你看……”

餘暮雪引李見素看去，團酥酥已經接受了別人的比武邀請。

原來剛才那場李見素與團酥酥的比武，觀衆可不止餘暮雪一個人。也許早有無數只有心的眼睛都在暗中觀察了，等團酥酥贏了李見素後，早有有心者，迎上前去，躍躍欲試了。

一開始他們也許在內心嘲諷這個不知名的藏劍，也或者等着李見素的一個落敗，去看他的笑話。

但一旦結果出來了，很多人的內心都有了一個想法，A打贏了B，那我能打贏A自然就可以碾壓B了。再如果B是天下第二，那自己豈不是天下第一了？

成名與自滿就是來得如此理所當然。

餘暮雪轉了心思正在專心觀看團酥酥的比試，李見素也難得一時沉默無語。

二人之間顯得尤為寧靜。

餘暮雪是真的在關注比試，琢磨細節。而李見素則是一直想開口，卻在那裏躊躇多時，舉棋不定。

話提到了嗓子眼，又讓李見素給吞了回去。

正在餘暮雪看到了精彩處，想與李見素讨論，“你看……”

“看”字音剛落，就被李見素像是破空飛箭轉瞬即至般打斷了，他故意用很輕松的語調，還裝作若無其事般，“你現在能給說說，你當初要離開的原因了嗎。”

他的手捏成了一個拳頭，他是豁出去了。如果剛才不去打斷她，他就又将失去一次時機，也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

有大約三秒時間這麽久，餘暮雪回複的很簡單堅決，“不能。”

餘暮雪沒想到李見素會有這麽突然的一問，但是這個問題遲早是避免的不了的問題，她想了一個瞬間，就直接拒絕了李見素。

這個直白的拒絕，并沒有讓李見素發火，或者說是這個答案李見素已經想過了，“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以後，遇事能跟我一起商量着辦。”

又是一陣沉默，李見素的手依舊沒有放開。

他并非要去指責當年的事情，他只想讓餘暮雪明白，他更在意的是如今。他不能理解有什麽困難，是要瞞着朋友的。要知道在你自己苦嘗的時候，其實朋友看見這樣的你，也會深陷痛苦之中。他願意從始至終都與餘暮雪站在一起。

沉默被打破了，餘暮雪沒有讓李見素失望。

“沒問題，我的白衣少年。”最後的答案，餘暮雪回答的輕快。她話語溫柔中，還帶有兩分的俏皮。

這不得不讓李見素又勾起了以前的記憶。

那是他第一次純陽校服畢業的時候，他急不可耐的跑去門派裏兌換完裝備，穿戴整齊後，又火急火燎的想去找餘暮雪炫耀。

沒想到自己剛轉身來到了太極廣場，就在幾名正在比武的師兄、師姐的身影裏，見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他得意極了，按捺不住獻寶一般問道：“我這一身帥氣嗎？”

沒想到餘暮雪裝作不認識，還一臉驚羨的在近聊頻道裏打字調侃，“喲，這是誰家的白衣少年，真是俊俏。”

如果她當時是在說話，這話想來也是如今天一樣的溫柔又俏皮極了。

餘暮雪的話引得附近的純陽宮的師兄、師姐側目無數。

當時的李見素當仁不讓，回了一句，“自然是你家的白衣少年郎。”

她是騙他的。

餘暮雪的內心是明白的，她自己都無法保證的事情，剛才輕易允諾了別人。

她坐馬車來到了華山純陽宮，又騎馬尋山路而上，路過了太極廣場沒有停下，路過了論劍峰也沒有停下，她越走越偏僻，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路，去了雪竹林裏的密林別院。

這是一個你甚至是在純陽地圖上，都找不到标注的地方。有些人終其劍三游戲生命的一輩子，也可能不知道的地方。

餘暮雪來到這裏，是為了一段這裏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這裏埋葬了一段劍三裏的故事，一段才子佳人，公主與騎士的故事。

公主郁清，因為一只風筝與一名叫李暮雲的少年相識相愛。本來是門當戶對的大好姻緣，卻因太子重茂意圖複辟之事，致使二人勞燕分飛。李暮雲家破人亡逃到了東瀛，公主傷心欲絕之下，選擇在純陽宮內隐居。

機緣巧合，公主得以拜高人何潮音為師，潛心修行，避世不出。

也是機緣巧合，對公主戀戀不忘的少年，帶着當年承諾的信物，又回到了大唐。

更巧的是公主的師父，何潮音前輩，因很早之前跟呂祖的一段情緣沒有善果，從此便恨盡天下男子。很像《射雕英雄傳》裏的李莫愁，更像李莫愁的師父，林朝英。

于是作為長輩的何潮音，在二人之中百般阻擾。

一段段挫折之後，少年在好友陳玄禮的幫助下，突破了敵人的包圍，打動了何潮音，得以與公主見面。

可誰能想到，這千辛萬苦換來的見面，見面即是永別。

命運的殘酷就是在這種時候，得以彰顯。

祂不會一開始就告訴你們，你們是沒有結果的，祂會讓你們相愛，并且經歷磨難，讓這段感情更為刻骨，在最後你們雙手能觸碰天堂的時候，命運就笑了，祂要的目的達到了。

祂會讓你們跌落雲層，直至墜入地獄。

一心要殺死公主完成陰謀的敵人，圍住了他們。

大不了就同死。

能與心愛之人死一塊，并不是最痛心的。

痛苦莫過，心愛之人死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最為痛心，好恨束手無策的自己。

公主為了不拖累少年，先一步在少年的面前，自殺身亡了。

千百年前的虞姬刎別項羽，也是同樣的心思。

虞姬想，此番出戰，倘若大王能闖出重圍，退往江東，定能再圖複興楚國，拯救黎民。若是自己同行，豈不牽累大王殺敵？

還不如一死百了，免你牽挂。

可更為心痛的是，名喚李暮雲的少年，與西楚霸王項羽一樣，都是重情之人。

她讓李暮雲閉眼，唱了一首最美的情歌，跳崖而亡。

她讓項羽仔細看，舞了一段最美的劍舞，自刎而亡。

李暮雲跟着跳崖而去，項羽跟着自刎江東。

如果感情二人之中，有一個能選擇放手，那是何等的幸運。餘暮雪站在郁清與李暮雲跳崖的崖邊，就是這樣想的。

她删掉了應有閑的好友。她想，這是最好的時機了，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

一件事情的後悔莫及，想要挽回莫過于一開始就不要開始，或者此刻就該放下。她自是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她可以選擇當下放下。

看着這深不見底的崖底，餘暮雪選擇了一躍而下，跳了下去。

她想墜崖而下，腦子裏一陣放空，她想去看看崖底，看看李暮雲與郁清公主這對有情人的屍體，是否還在那裏。

但她沒想到的是，有一道黃色的身影拖着一尾紅色的披風，也跟着她跳了下去。

她墜崖重傷，倒地不起。

他平穩落地到她身旁，看着她的屍體。

這就很丢人，很尴尬了。

“你這是？”餘暮雪疑惑着，問着在自己身旁的小矮子，“我有心事，來祭拜一下，你也有心事嗎？”

“我是來看望一只住在崖底的老虎。”團酥酥很自然的說道，“既然我們有緣，我想加個好友。”

“也不是不行。剛才好像彈出了一個任務窗口，我怎麽也關不掉。你知道怎麽關閉嗎？”

餘暮雪墜地死亡的那一刻，居然彈出了一個任務畫面，霸占着她的游戲屏幕，很是礙眼。

她想關了這。

“我不知道。這個窗口礙着你加好友了嗎？”

“呃……也沒有。那我先起來，加你好友吧。”畢竟躺屍聊天，算個什麽事。

後來，餘暮雪調侃一樣，玩笑般說起了這次的經歷，省去了自己墜崖而亡的丢人結果。只說團酥酥跟着自己跳崖而下的操作，“他居然，追着我下去，加了一個好友就走了。”

餘暮雪開着玩笑，團酥酥在場聽着未置一詞。

他心裏想的是，我當時忘了這只是個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