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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要說機械螞蟻出現的契機, 夏至比任何人都要抱有懷疑的态度。只是，現在這個猜測被人大喇喇指出，夏至還是感覺到心口一緊。

無他, 因為夏至一直懷疑, 小區中之所以出現機械螞蟻, 很有可能，跟自己的空間有關系。畢竟，之前的黑螞蟻爆發事件，全國都有出現。而在那之後不久, 小區就出現了機械螞蟻。但是，同時爆發黑螞蟻的其他地區，卻沒有機械螞蟻的蹤跡。

兩相對比之下, 不得不讓人懷疑, 到底是這個小區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 造成機械螞蟻的誕生。亦或者是這裏小區的人比較特殊？

當然, 夏至不會傻到把什麽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但是能夠早點把自己的空間弄個清楚明白，才能更好地活在這個黑氣肆虐的時代。

這個時候, 文生再次發了條消息。

【不管官方的原因是為了什麽。只要有人限制我們小區居民撤離。即使之後你們誰家找到門路，一樣走不了……】

這才是最為致命的地方。

大家可能會對文生一家不能撤離小區無動于衷，但絕對不會讓自己撤離的渠道被堵住。

夏至看着文生發言之後，底下那一溜煙的回複, 覺得文生可真是個聰明人。

夏至本人是沒有發表什麽意見的, 她更為在意的是機械螞蟻出現的成因。

一晚上, 這個聊天群一直刷個不停。群裏很多人雖然平時算不得富豪名流或者權利人士。但是中産的人脈網是十分複雜的。

第二天一早, 夏至剛吃完早餐, 就發現這個臨時聊天群已經開始有業主彙報自己打聽到的消息。

不少人通過親人朋友客戶上司等等關系網絡, 還真的讓他們打聽出來點消息。

目前, 整個南明市有幾個地勢低窪的小區正在進行撤離。其餘小區的人，如果可以自備交通工具，又能在南明山官方避難基地找到接收人，是可以提前撤離的。只不過，這個消息到了他們小區，好像就被人給屏蔽了。大家如同生活在信息的繭房裏面，忽視了不少外界有用的消息。

這些人打聽回來的消息，更加佐證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小區好像真的被人為地隔離了。這種隔離還不是之前那種隔離黑氣病人的隔離。因為火災，他們小區的黑氣病人早就沒法隔離了。這一次的隔離，更像是把他們小區變為一座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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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事實，十分讓人沮喪。

聊天群的話題已經轉變為反抗、偷偷離開等等各種方法了。大家都不會甘心被困在小區的。自願留在小區，跟被困在小區，完全是兩碼事。

文生看着聊天群的消息，默默不說話。

夏至從不遠處觀察他的反應，弄不明白文生到底會做怎樣的抉擇。

但明目張膽地跑路，顯然是不太顯示的。

好在，好像就連老天爺都看不慣他們被困在小區似的。

在文生的撤離申請被駁回兩天之後，一件被後世譽為機械時代降臨的災難發生了。

——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大晚上的，夏至的耳朵一直能夠捕捉到這種熟悉的聲音。她根本睡不着，直接坐起身來打開手機一看，居然淩晨兩點鐘。

打開帳篷的小窗口拉鏈朝外頭看去，一片黑暗。

今晚天上不止沒有月亮，更加沒有星星。好像整個天地間都被黑暗所包圍一般。夏至甚至覺得自己手機屏幕的光亮，好像只能照亮周圍一兩厘米的距離。而在一兩厘米開外，又是一片黑暗。

這樣的場景，讓夏至直覺不太對頭。

她立刻把視線從天空轉向周圍樓棟的天臺。這段時間小區斷電，但是每個樓棟的天臺安裝了太陽能路燈。這些天太陽一直很猛烈。每天晚上天臺的路燈都是亮的。

然而現在，夏至把所有天臺都看了個遍，甚至眺望遠處其他小區高樓。但是什麽都看不到。視線好像被一層永遠無法穿透的黑暗所籠罩。這種感覺，很像之前黑氣爆發的時候那般。

夏至又把視線轉回走廊。本來應該亮着微弱燈光的走廊兩側，以及在那站崗的軍人，她也看不到了。

夏至試圖發出聲響，但是平時十分敏銳的軍人，沒有一絲反應。她立刻意識到不對勁。先回到自己的帳篷，試圖叫醒女兒，發現這孩子好像沉浸在什麽美夢中一般叫不醒。

夏至又跑到隔壁老莫的帳篷。顧不上其他，拉開帳篷，發現老莫也是一副沉浸在美夢中的樣子。反倒是大狗子KK，在夏至拉開帳篷的時候，就把狗腦袋擡了起來。那雙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幽幽的綠光。

偏偏這個時候，耳邊再次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這個聲音距離自己還很遠，但是卻偏偏一直被耳朵所捕捉到。

夏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想也不想，立刻從空間拿出好幾個自動警報器，抽出安全閥門，朝着走廊窗外其他樓棟所在的方位丢了出去。

寂靜的夜晚，一陣又一陣響亮刺耳的警報聲，如同驅散夜幕的大手一般，讓籠罩在這一片的黑暗退卻。

軍人們是第一時間清醒過來的人群，這個時候，他們依然能夠聽到警報器的聲響。接着醒來的是沉睡中的居民。

老莫早在夏至拉響警報器的時候就被吵醒。這會兒正手忙腳亂地把KK綁在身後。而夏至，則早已經把女兒綁在胸前了。同時，她的手裏裝上了手-弩。

很多清醒過來的居民還一頭霧水，四處張望，口中一直問着發生什麽事情。

這個時候，燈光已經完全恢複了過來。夏至注意到文生已經把他父母喊了起來，手裏也抓着一把水果刀當做武器。

顯然，敏銳的人已經察覺到空氣中的緊張氣氛。

與此同時，這一次不同尋常的昏睡，以及詭異的警報聲，立刻引起了胡連長警覺。

他立刻聯系了南明山的指揮部，耗費了不少時間後，那邊才傳來了回複的聲音。他這才驚覺哪裏不對勁。

全國不少地方因為胡連長的這一通電話，同樣的場景開始一一上演。只是，沒等人類做出更多的反應，一場來自于機械生物的入侵正式拉開了序幕。

——

“啊啊啊……”

“救命啊……”

“快跑……快跑……”

……

沒有人知道，眼前這些機械螞蟻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大家的意識好像上一秒還停留在剛醒過來的懵懂中，下一秒就被鋪天蓋地的機械螞蟻堵住了逃生的通道。

人們尖叫着逃跑，然後發現越是跑，機械螞蟻越是追着過去。

夏至所在的樓層，因為是頂樓的原因，在機械螞蟻出現的第一時間，就被軍人護送着到了天臺。而天臺這裏，已經有不少武裝好的軍人，正端着火焰木倉，對着外牆上攀爬的機械螞蟻噴射過去。這個時候，不會有人在乎火焰木倉是否會給整個樓棟帶來火災隐患。因為，第一波機械螞蟻出現的時候，已經一下子把樓層低的人殺掉了不少。

空氣中，血腥味跟火焰燃燒的味道交織到一起，讓人覺得惡心不已。

夏至跟老莫兩人并沒有選擇靠在牆壁處尋求庇護。反而選擇背靠着背，手裏的手-弩随時處于可發射狀态。

鄰居何姐在看到兩人的動作後，也拉着家人靠了過來。當然，她并沒有空手，而是雙手握緊一根不知道哪裏摸過來的生鏽鐵棍，一副害怕發抖卻強裝鎮定的模樣。倒是她的老婆婆，一個六十多的老太。直接拎着一把菜刀，滿臉堅毅。她們家唯一的六歲小女孩，則是緊緊地抓着奶奶跟媽媽的後背衣擺。

跟着他們這樣幹的居民還有不少。大家都在同一個樓層一起居住了那麽多天，互相之間有了點了解。現在下意識地模仿起他們的動作。

至于文生這個聰明人，早在上來後，就帶着父母站在距離夏至不遠的地方。他也敏銳意識到，夏至他們這樣的姿勢，更加符合目前的情況。

軍人的數量是有限的，即使胡連長之前申請增加了人數，但依然無法保護幾千號居民。

很快，就有不少居民被機械螞蟻所傷。

這種機械螞蟻的個頭只有葵瓜子那麽大。但是架不住數量多。這一次不像火災那次那般，小打小鬧。這些機械螞蟻好像變聰明了一般，有了組織的概念。懂得抓到一個人，就一窩蜂地爬上去。然後一堆肉沫鮮血就飛濺出來。當它們離開的時候，留在原地的人類已經變為一堆白骨跟肉沫鮮血。

它們也不吃人類，只是好像把人類當成了宿敵一般，見一個殺一個。即使是沒有感染黑氣的健康人群，依然躲不過機械螞蟻鋒利的足肢口器。好像，它們不再依靠感染黑氣的人類來定位一般。

機械螞蟻的數量很多，多得可以說鋪天蓋地來形容。顯然，軍人的火焰木倉無法把這些東西全部擊退。加上火焰木倉的燃料是有限的，當軍人換燃料瓶的時候，就有不少機械螞蟻趁機突破。

很快，夏至他們這些在軍人保護圈的居民開始直面機械螞蟻的沖擊。

這是夏至第一次跟這種詭異的機械生物面對面。如同照片一般，它們有着散發藍光的眼睛，金屬色澤的身體。一直蠕動不停的足肢口器跟觸須。

剛好排在外圍圈的居民在面對撲過來的機械螞蟻時，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戰鬥，而是尖叫着朝後退。當發現後退沒有辦法阻止機械螞蟻的腳步時，開始有人動起了歪腦筋。

一個身材比較胖乎的二十多歲年輕男人，居然在機械螞蟻即将撲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直接順手拉起身邊的人擋在身前。而被他拉住的人，正是剛好正在更換□□的軍人。

胖乎男人的這個動作被不少人看到後，沒有一個居民選擇去救那個被機械螞蟻撲咬的軍人，反而有樣學樣，拉着自己身邊的人就朝身前擋。

夏至在後方看到這樣的場景，簡直目眦欲裂。

但是她在人群中無法幫忙搭把手，更加不可能用弩箭去射擊。因為覆蓋在軍人身上的機械螞蟻太多了。而軍人身邊的戰友，也不能使用燃燒木倉來對付這種撲在人體表面的機械螞蟻。只能使用匕首，一個接着一個把這些東西挑出來，用腳拼命踩。

在尖叫聲跟救命聲中，夏至腳下開始出現機械螞蟻。她一邊防備着被人拉去當擋箭牌，一邊用腳去踩地上爬行的機械螞蟻。當這些機械螞蟻想要沿着靴子爬上來的時候，直接抽出一把弩箭，把機械螞蟻一個接着一個釘死在地上。

努力消滅機械螞蟻的同時，夏至不忘偷偷塞了幾個機械螞蟻的屍體到空間。

“真是奇怪，這種東西戳死之後，怎麽沒點什麽□□之類的？”

老莫一邊殺着機械螞蟻，一邊研究人員的職業病犯了起來。他注意到機械螞蟻被腳踩扁後，好像還沒能死透。而且不像普通的螞蟻，碾死之後還會有棕色的□□流出。這種機械螞蟻弄死之後，就只有一副機械身體殘留在原地。

“別觀察了，等過了這一波再說吧！”

夏至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手上的動作不停地弄死靠過來的機械螞蟻。就連她懷中用背帶捆住的女兒，也一直努力地跟媽媽說哪裏又有螞蟻爬過來。

而老莫背着的KK，已經一副想要下來幫忙的架勢了。

夏至可不敢讓肉體凡胎的狗子，直面全身利器的機械螞蟻。用手拍了拍狗子的腦袋，示意它安分點。

那頭，何姐一家三口的狀況更是驚險萬分。

夏至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何姐家的老婆婆舞動着那把菜刀，虎虎生威。機械螞蟻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把一邊胡亂揮舞鐵棍的何姐，秒殺成渣渣。

而文生那邊的情況倒是好一點。這個人夠雞賊，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帶着一雙父母擠到社區工作人員那邊去了。

夏至并沒有花太多時間在其他居民身上。這個危急時刻，顧好自己不給軍人添亂，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就在夏至拼命殺機械螞蟻的功夫，不知道從哪裏飛濺了幾根手指過來，驚得她趕緊後退了幾步。然後這才看向手指的來處。

只見一個中年女人捂着手指，臉上手上已經被機械螞蟻爬滿了。而在她身後的，則是她一直寶貝的兒子。不過，夏至一眼就能看出，這女人是被她兒子拉到身前擋木倉的。而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吳大媽那個兒媳婦。

更為奇特的是，中年女人的兒子拉了她擋木倉還不算。在看到他媽媽的身體不能完全把機械螞蟻給阻擋之後。這個被一家三個大人寶貝的十多歲少年，做出了更為讓人驚詫的事情。

他把一直拉着他東躲西藏甚至不顧老婆生命的爸爸，也一把給推了出去。

就這樣，吳大媽一直寶貝的兒子，被她一直寶貝的孫子推出去，淹沒在機械螞蟻中。接着就是一陣又一陣慘叫聲，以及鮮血迸射的噗呲噗呲聲。

夏至把這樣一幕人倫慘劇看了個全，心中還沒來得及唏噓。就見那個把父母推出去擋木倉的少年，也沒能逃脫機械螞蟻的襲擊。明明他周圍有很多拿着武器在自保的居民，但大家卻不會給他任何幫助。

這種人的結局根本不值得可憐。

不過，因為看到吳家一家三口的慘劇。夏至看到人群身後那一排排的小區公共水池。水池附近有之前安裝的水龍頭。而其中一個水龍頭，正連接這一根長長的類似澆水用的軟管。

夏至想到之前樓下那姓劉的女人，為了躲避黑螞蟻的時候，是躲進水裏的。現在情況十分緊急，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看看。

于是，她從人群裏面擠到了水龍頭處，一把拿起了軟管，然後打開水龍頭。

嘩啦啦的水聲立刻從水龍頭處傳了過來。

夏至不敢直接把軟管對着軍人那邊噴去。因為他們那依然使用燃燒木倉對抗機械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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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接找了個缺口，對着牆邊正在攀爬的機械螞蟻，一把捏住軟管的出水口。

本來是大口徑的出水口，因為夏至把出口捏扁後，管內的水壓開始攀升。接着一陣又一陣水花直接從出水口的縫隙迸射出來。這些迸射出來的水花十分具有沖擊力。直接把攀爬在外牆上的機械螞蟻給沖下了黑氣深淵中。

果然有效！

水攻雖然不能殺死機械螞蟻，但顯然可以讓這鋪天蓋地的機械螞蟻放緩沖擊的腳步。

夏至立刻拖着軟管，對着不遠處的社區喊道：“劉主任……”

慘叫聲此起彼伏的天臺，劉主任本來是聽不到夏至的聲音的。只是，那一刻，夏至的聲音就像越過萬千噪聲，直接鑽入了她的耳朵。讓劉主任不用分辨，視線穿過紛亂的人群，一眼就捕捉到了夏至以及她手裏拿着的東西。

聰明的劉主任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對着夏至所在的方向拼命點頭。

然後，很多正在拼命保護自己跟家人的居民，忽然就感覺到身上一涼。

“要命了，在砍機械螞蟻，哪個孫子把水澆老子頭上？”

“啊！是什麽東西？是什麽東西？爸爸，有螞蟻爬到我腦袋上了嗎？”

“救命啊！救命啊！我流血了……”

……

大半夜被冷水一澆，加上大家精神緊繃着戰鬥。居然很多人以為自己身上一涼，是被機械螞蟻襲擊了。

這讓遠處正在用水沖擊居民周邊機械螞蟻的夏至，尴尬地笑了笑。

這裏的動靜鬧得很大，讓外-圍的不少軍人看了正着。

胡連長立刻讓人帶着武器去樓下拉幾條消防水帶上來。這個時候，他居然感謝起老天爺。這段時間水供應是正常的。

很快，樓下就有軍人拉着幾條消防水帶上來。而且還是冒着水的消防水帶。這一看，就知道那頭消防栓已經開始放水了。

小區的水壓低，剛開始放出來的水不大。但好在深夜時分，整個小區沒人用水。很快，當消防水帶出來的水越來越大的時候，屬于消防水帶的沖擊水波，把一波波通過外牆爬上來的機械螞蟻沖了下去。

而之前殘留在天臺的機械螞蟻，這個時候，軍人終于可以騰出手來消滅了。

“同志，這個水管給我。”

夏至身邊也有軍人過來，接手她手裏的水管。

她這邊剛把水管遞過去，對方直接給她敬了個軍禮。然後頭也不回，拖着水管就去戰鬥。

夏至卻被他的那一個軍禮所打動。她很想跟對方說，其實她只是想要保護自己跟家人朋友而已。

殘酷的戰鬥有了轉機。

不過，沒等衆人高興太久，剛剛如同潮水一般湧過來的機械螞蟻，包括一直在樓棟裏四處撒野的機械螞蟻。有一個算一個，如同來時的鬼魅，朝着黑氣深淵十分迅速地褪去。

所有人都舉着自己的武器，沒能反應過來，這些詭異的東西是想做什麽。

直到五分鐘後，入目所及再也看不到一個會動的機械螞蟻之後。幸存的居民們忽然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好像自己打了勝仗一般。居民們跟身邊的親人朋友抱在一起，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有人甚至認為機械螞蟻這是被打怕了，所以逃了。

只有夏至以及那些有作戰經驗的軍人，反而覺得機械螞蟻這種忽然撤退十分詭異。

夏至更是在機械螞蟻撤退的那一瞬間，耳朵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信號。只是沒等她進一步破譯出來，那個信號就消影無蹤。

“咱們……咱們這算是躲過一劫了嗎？”

老莫氣喘籲籲地走到了夏至身邊，看向一片黑暗的樓下。

在明亮的太陽能路燈映襯下，樓下的黑氣深淵顯得格外駭人。好像有無數只散發藍光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

夏至看着呈現螺旋樣旋轉的黑氣深淵，許久都沒有回答老莫的問題。

周遭的軍人開始打掃戰場，救治傷員。整個天臺發出的吵鬧聲比剛剛機械螞蟻襲擊還要吵鬧。周圍幾個樓棟的天臺，幾乎沒有安靜的地方。

夏至把視線重新聚焦在天臺，這才發現何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拉着她的老婆婆跟女兒，站在自己跟老莫的身後。而文生也是拉着他的父母，有意無意湊了過來。

這讓夏至有點哭笑不得：“機械螞蟻撤退了，咱們都可以好好坐下來喝杯熱水了。”

那頭，劉主任正在吆喝着能夠自由活動的居民，幫忙搭把手，把傷員聚攏到一起。

雖然跟劉主任隔了十米左右的距離，但是夏至能夠聽到對方說的話。甚至，當胡連長走過來跟劉主任商量的時候，夏至把他們的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種有着類似超凡的能力，夏至已經習慣了。她只是微微低頭，一邊拍着懷中的女兒，哄她睡覺，一邊在心裏琢磨着胡連長說的那一番話。

原來，今天晚上，全國甚至是整個綠江星，都開始出現機械螞蟻的蹤跡。區別只在于規模的大小而已。

而他們小區，作為機械螞蟻出現的第一個地方，機械螞蟻的襲擊是最為猛烈的。除此之外，就是全國所有小區都受到了較為猛烈的襲擊，死了不少人。反而是人類數量最多的高山高原地帶，受到機械螞蟻的攻擊是最小的。

夏至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出現這個現象的原因，估摸着跟有機物有關。

她第一次把自己空間的特性，跟機械螞蟻、黑氣的特點聯系到一起。

如果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誤的話，很有可能，機械螞蟻攻擊小區，是因為小區已經成為了一片幾乎除了人類之外，再也看不到一絲有機物的區域。

小區是由鋼筋水泥構成的，除了人類，就沒有其他生命的蹤跡。這種環境，應該對于機械螞蟻來說更為友好。

相較于小區，高山高原地帶因為海拔很高，目前據說還有很多植物、動物生命體。而這樣的環境，顯然不會受到機械螞蟻的青睐。

更為極端的情況，夏至想到自己的空間。

如果，假如她把活着的機械螞蟻丢進空間。那麽，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只要想想，夏至就覺得很緊張，又很激動。

她總覺得如果把活生生的機械螞蟻丢進空間，可能會出現了不得的情況。

不過眼下活的機械螞蟻是沒有，倒是屍體滿地都是。

有社區的工作人員以及軍人，正在收集這些機械螞蟻的屍體。

夏至在戰鬥的時候，丢了好幾個機械螞蟻的屍體到空間，現在正好好呆在空間，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夏至，你說他們收集機械螞蟻的屍體，是不是想要提煉金屬呢？”

職業病犯了的老莫，在安全的環境下，正蹲在地上，提拉着一個機械螞蟻的屍體，旋轉着觀察了起來。

夏至聽到他這句嘀咕，覺得有可能。

畢竟，構成機械螞蟻軀體的金屬，應該不是綠江星原有的東西。夏至甚至覺得，可能裏頭蘊含的成分，在元素周期律都很難尋覓。

周圍的人在慶幸過後，開始有人抱着親人的屍體痛哭了起來。哭聲很是凄厲，在夜風中十分滲人。此起彼伏的痛苦聲，在每個樓棟的天臺響了起來。

夏至環顧一圈後，覺得整個小區，可能除了天臺擠着的這些活人跟屍體，樓下估計只剩下白骨跟血塊肉沫了。

頭頂開始響起了螺旋槳的聲音。

夏至擡頭看去，有不少直升機正在天空飛行。有的朝着不遠處的小區飛去，有的朝着CBD的寫字樓飛去，也有的朝着他們小區過來。

顯然，這些是直升機是過來載傷員離開的。

幸存下來沒怎麽受傷的居民，被引導到天臺的一個角落。

夏至抱着孩子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身邊擠着KK跟老莫。何姐一家三口跟文生一家三口也跟着坐了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夏至才發現，幸存下來的人裏面，居然有一大半都是文生之前拉的那個臨時聊天群的業主跟他們的家人。

可見，危機時刻，腦子是個好東西。

大家湊到一起，手裏捧着粗糙的一次性紙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

與此相對比的，則是劉主任那頭的慘狀。

她這會兒正被幾個情緒激動的居民抓着不放：“都怪你，都怪你。要是你讓我們撤離小區，我家人就不會死。”

“為什麽那麽多軍人沒死幾個？我們這些普通人就死了那麽多？你說為什麽啊！”

“賠錢！哦，不，賠物資給我。我的家人被你們社區害死了……”

……

夏至看着這些情緒崩潰的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按照剛剛她所看到的，其實很多逃到天臺還死掉的居民，絕大部分都是因為不敢拿起武器自救。亦或者被家人朋友拉過去當擋箭牌才死的。

特別是剛剛那個嚎叫得最大聲的，夏至可是親眼看到他把一個年輕女孩子拉過去頂崗的。現在聽到他的話，這才知道，那年輕女孩子居然是這人的女朋友。夏至聽到這人的哭嚎都覺得耳朵髒了。這樣的人渣，怎麽還能茍活在世界上呢？

劉主任顯然不是個任人捏的綿軟人。

只見她一把把那個推女朋友出去頂崗的年輕男人推開，接着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別在這裏嚷嚷。你剛剛做的好事，我們大把人都看到了。你要我在這裏當面幫你宣傳宣傳嗎？”

“我……”

年輕男人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很隐秘。現在被劉主任這樣一說，脖子立刻縮了回去，把嘴巴緊緊閉上。

其他人只要做過虧心事的，這會兒被劉主任那雙利眼一瞪，瞬間不敢吭聲了。

一時之間，整個天臺都安靜了不少。

而那些傷員，有一個算一個，被一架接着一架的直升機接走了。

整個天臺瞬間空了不少。

等到劉主任喊着大家去情況還好的32樓休息時，所有人都齊齊搖頭。他們現在可不敢去樓下。誰知道機械螞蟻會不會卷土重來。

夏至在人堆裏沒有吭聲。

事實上，她覺得機械螞蟻暫時不會再來了。就連它們的撤退，應該也是因為某些條件的限制。而且很大可能跟黑氣有關。

其實，夏至的猜測沒有錯誤。

南明山官方避難基地裏，南明山黑氣研究所的林所長正在跟基地長，也就是以前的市長彙報着目前對于機械螞蟻的研究成果。

“目前，按照我們的研究，發現捕獲的可活動機械螞蟻，只要離開黑氣超過一個小時，就會自動進入休眠狀态。而經過對機械螞蟻的解體，可以明确這種機械生物，其實算不得是一種生物。它們體內沒有任何有機體，是一個純粹的機械體。這是一種全新的生命機械。”

說到最後那一句話的時候，林所長的臉上露出驚嘆的表情。

“也就是說，這一次機械螞蟻忽然撤退，是因為它們進攻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對。”

林所長從對機械螞蟻這種生命機械的感嘆中回過神來，立刻點頭。

這個時候，負責南明市軍事管理的李師長直接提了個問題：“目前統計回來的，整個南明市所有小區的人員遭受到重大傷亡。這一次機械螞蟻的襲擊重點是在全市各大小區。這些小區分散在整個城市，根本不利于安保工作。我的意見是把幸存的人全部撤離到基地這裏來。集中所有軍事力量，保護人民。”

“那不行，那個小區的人不能撤離。”林所長毫不猶豫地說道。

但李師長顯然不想聽他的鬼話，而是直接把手下的人統計的生還者數量提交上去。

在那之後，整個彙報工作的重點暫時就放在撤離小區人員上來。

至于這個會議讨論了什麽，身處于小區的夏至是不知道的。

她跟小區的幸存居民一起，在天臺度過了夜晚。幸好現在還是夏天，即使夜風挺冷的，但大家都能挺過去。直到到了第二天，衆人開始結伴回到自己之前居住的樓層，看看能不能收拾到什麽物資出來。

32樓可以說沒有受到什麽襲擊，地面只有殘留下來的水漬。

夏至的帳篷保存非常完好，她把帳篷收起來準備拿到天臺去。最近估計不會有人願意睡在樓裏面了。

不少人跟夏至的做法一致，大家默默地收拾好東西，一起回到了天臺。

這一次，不到撤離，他們都不會離開天臺半步。

所有人在這一刻，心裏暗自下了這麽一個決定。

不過，他們的堅持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就在襲擊事件過了一天後，就有直升機直接過來了。而這一次，直升機是過來接居民離開的。

他們，可以撤離了！

這個消息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大家難以置信地看向直升機所在的區域，一副驚訝不已的模樣。

劉主任也有點驚訝地看向胡連長。因為她并沒有接到撤離居民的通知。

胡連長默默點頭不吭聲，而是讓劉主任過去幫忙安排人盡快離開。

整個小區原來的居民人數，加上後面遷徙過來的災民，一共有将近三千人。只不過經過昨天的一場大戰，死了将近一千個人，傷了的有八百多人。傷員在昨天陸陸續送醫院去了。現在留在各個樓棟天臺的居民，加起來只剩下九百多人。

九百多個人安排起來也不容易。

劉主任看着那些蠢蠢欲動想要沖上直升機的居民，直接讓軍人過來維持秩序：“老幼病殘先上，一家子不分開一起上。”

這樣分配的方式，讓一些年輕單身的人很不滿。只是再多的不滿，在荷木倉實彈面前，都是紙老虎。

夏至一家作為有老人有孩子的家庭，可以先走。只是當看到他們要帶着一條狗上直升機的時候，就有居民直接大聲嚷嚷道：“劉主任，那老頭子背着條大狗。怎麽着？現在不是直升機位置緊張，先讓老人孩子走嗎？那老頭背着的大狗可不算是人吧！”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其實在7棟天臺的人，都知道夏至家有條大狗。而且這條大狗還能活到現在，可以想見這個家庭是多麽重視這條狗。平時不耽誤大家就沒人吭聲。但是現在關乎離開的位置，很多人心裏也有點小九九。只不過最先開口的人，是被安排最後離開的一個年輕男人而已。

夏至看向對方，冷笑一聲：“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胡連長。”

事實上，在那天晚上機械螞蟻大規模襲擊事件之後，胡連長就專門找到夏至，感謝她那天的靈機一動。

夏至趁機跟對方交流了一下，最終換得了一個承諾。

現在是胡連長兌現承諾的時候。

胡連長就在周圍盯着，這會讓聽到夏至的話，直接點頭：“沒錯，她的狗可以跟着一起撤離。”

“為什麽？”年輕男人滿臉不可置信。“畜生哪裏能跟人命比。”

胡連長淡淡瞥了對方一眼，讓年輕男人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就憑她可以給我們搞來無人機。”

夏至瞪了年輕男人一眼，順便用眼光掃視了一番那幾個心裏打着小九九的居民，接着讓老莫背着狗子先上直升機，自己随後背着女兒跟上。

直升機升空之後，夏至看着樓下那些人開始變得越來越小，最後變成比機械螞蟻還要小的一個黑點。

“夏至，你是想帶他們去公司拿設備嗎？”

夏至點頭：“老莫，公司那邊之前聽說是有幾臺大型貨運無人機。雖然是測試用的樣機，但現在這個世道，能多點空中資源就多一點。最起碼，這點資源還能給咱們KK換來一張機票。”

說着，夏至伸手摸了摸懵懂的狗子。

可能很多人會說她矯情，說她冷血。對待動物比對待鄰居還要好。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以物種來進行區分的。就像KK，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它都是自己的家人。而人守護自己的家人，不是人之常情嗎？

初升的太陽十分美麗壯觀。

夏至把臉靠在冰涼的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象。

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過外面的情況。現在低頭朝下一看，滿眼都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氣。黑氣的上方，是一棟棟高樓大廈。只不過，這些高樓大廈已經呈現出要被黑氣吞沒的跡象。

高空中罕見一只飛鳥。

應該說，自從黑氣爆發後，夏至就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只帶翅膀動物出現。

夏至設想過很多離開小區的場景，不過真沒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小區，前往一個未知的地方。她只希望，新地方可以比上輩子聽說的要好上那麽點。不然，又将會是另外一場災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