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這個鍋,不背
這個鍋,不背
巴英臉色有些尴尬和難堪:“這個……大公子雖然性命無虞,但武功算是廢了……秦老爺子難免有些接受不了。”
他頓了頓,似乎對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但見這兩人并不接口,巴英只好接着道:“所以秦老爺子盛怒之下就想對那位醫師先生動手。”
“卻反被下了毒是嗎?”李尋歡冷聲道:“自己兒子被人廢了武功便要遷怒到另一個人身上嗎,不愧是鐵膽震八方的秦大俠。”
鐵傳甲更是冷笑連連:“他兒子的命是命,別人的就不是了嗎?好個名門正派,忠義大俠,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巴英臉不由紅了紅,“他們父子情深,秦老爺子自然悲痛萬分,難免一時沖動,但那兩位少爺卻是毫發未損,眼下那兩位少爺已鬧得厲害,還請兩位勸一勸他們,讓他們與諸位江湖中人道個歉,此事也能有回旋的餘地。”
道歉?
回旋的餘地?
李尋歡早已知道這些“大俠”的作為,不管他們做什麽,總是有道理的,聽到巴英這番話也只是冷冷笑了笑,連評判也懶得說了:“他們在哪?”
素問和阿飛縱然再了不得,對上一群人也是麻煩。
何況他們心思單純,別人的陰謀詭計他擔憂他們應對不來。
巴英這才松了口氣:“他們現在在李園。”
李尋歡臉色立刻變了,就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
鐵傳甲的臉色亦變了,他們絕沒有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到那裏。
此時的李園已亂做了一團,褚師素問和阿飛并肩站在包圍圈裏,在他們對面是臉色難看、被人攙扶着的秦孝儀。
除他以外,還有許多人,比如說趙正義、游龍生,以及李尋歡的那位結拜兄弟龍嘯雲。
趙正義瞧了眼倒在地上的一群人,又瞧着褚師素問厲聲道:“兩位未免太過狠辣無情了,這些人本只是想和你們切磋切磋,你們又何必下這樣的殺手?”
阿飛冷眼以對:“他們想要殺我們,我們卻只是傷了他們。”
趙正義道:“他們想殺你們?小兄弟,你這卻是空口白牙的污蔑了,他們若真的想殺了你們,又怎麽可能讓你們安然立于此間?何況,即便真對你們起了殺心也是無可厚非,只因你們竟然用下毒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去對付秦老爺子,難道不覺得太過無恥了嗎?”
後面頓時一群人跟着喊:“趙大爺言之有理!”
阿飛懵了一秒:他們沒能傷我們那是因為他們武功不好,不是他們不想殺我們。
褚師素問也懵了一秒:若不是秦孝儀忘恩負義、不講道理,他又怎會用毒,何況這本也不算毒,只是些特制軟骨散罷了。
阿飛從小在荒野長大,剛出來沒多久,人情世事一概不知。
褚師素問跟他差不多,他從小在萬花長大,基本不出門,偶爾出門遇到的江湖人都是潇灑大氣的,遇見的病人也是斯文有禮的。
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盛世之下,大唐上到君王臣子下到每一個黎民百姓都是強而不欺、威而不霸,每一個人自有一種登高遠望、泰然處之的氣度。
像趙正義這樣滿口仁義道德,聽上去很有道理實際一點不講理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趙正義果然跟書上一樣不講道理,褚師素問突然有種這裏套路深,我要回大唐的想法。
“趙大爺風采不減當年,竟還是這般能言善辯,讓人不得不叫一聲好,只是說我這兩位小兄弟狠辣無情卻全然是空口白牙的污蔑了。”
聲音是從趙正義他們身後傳來,褚師素問和阿飛不由松了口氣,在這方面李尋歡比十個他們都靠譜。
那種溫文爾雅的毒舌嘲諷可是氣壞了不少人。
只見李尋歡一襲青衫,臉色雖是蒼白,但仍是最高華的貴公子。
一看見他,趙正義原本還是從容的臉色頓時變了。
龍嘯雲面色一喜,但同時眼裏也有許多沉郁擔憂,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李尋歡亦是滿目激動,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故而只是對着龍嘯雲笑了笑。
轉而掃過地上躺着的一群人,李尋歡語聲悠然道:“不算上趙大爺您幾位,只地上這些人就有二十三位,這麽多人對付兩個人未免有些仗着人多欺負人少,有違江湖道義,您說是嗎?趙大爺?”
趙正義臉已青了。
李尋歡面色卻始終不變,從容道:“但縱然如此我這兩位朋友也并未重傷一人,如何稱得上狠辣無情?”
“何況。”他又看着秦孝儀道:“你說下毒更是無稽之談了,我們習武之人大多通曉醫術,秦大俠哪有一絲一毫中毒的跡象?”
“再者您說用毒是下三濫的手段,這話更是不可亂說,若是被武林‘七毒’聽着了,難免有人會來找趙大爺切磋切磋。”
從他開始講話直到話落,始終是不急不緩,溫雅有禮,但趙正義的臉卻已難看的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了。
他目光如刀瞪着李尋歡道:“他們果然不愧是你的朋友,只因你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帶來一片血腥氣。”
褚師素問和阿飛頓時奇怪得不行,阿飛奇道:“若将所有的錯推到我們身上,那我想問動手的是我們,帶來血雨腥風的是我們,跟李大哥有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要說李大哥帶來一片血腥氣?”
趙正義一梗:“……”
褚師素問差不多明白了,他很認真道:“嗯,阿飛說得對,這和李先生并無關系。所以這個鍋,李先生不背。”
褚師素問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本來嘛,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動的手跟李尋歡有什麽關系。
不是李尋歡的鍋,當然不能讓李尋歡背。
李尋歡和鐵傳甲被他倆正兒八經的表情逗笑了。
李尋歡深覺這樣認真的素問和阿飛就是一個單純的小孩子。
但顯然別人不這麽認為。
就見趙正義臉色黑成了鍋底,他冷哼了一聲,直接拂袖而去。
其他人也是或兇狠、或冷漠瞧了他和阿飛一眼,同樣一甩袖子,大步離去。
龍嘯雲想留卻又不知該怎麽說,他忽的嘆了口氣,看着他們三人道:“你們這次将趙大爺他們得罪了,以後難免多了許多麻煩。”
趙大爺?
褚師素問很敏銳的注意到龍嘯雲的稱呼,他不是與趙正義是結拜兄弟嗎?
難道……這點也與話本裏的不同了?
阿飛全然不放在心上:“得罪便得罪了。”
李尋歡笑了笑,什麽話也沒說。
龍嘯雲已拉住了他的手,大笑道:“不管怎樣,你可算回來了。”他又突地沉了臉:“你既然回來了,又為什麽不說一聲?難道是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他這一笑一怒,自然流露,故事裏說龍嘯雲是忘恩負義的僞君子,對李尋歡并非真心實意。
直到故事的結局龍嘯雲被逼到絕路,才為了救李尋歡,也是為了自己的妻兒,血洗一身罪。
他要以死洗清所有罪孽,也是為自己的妻兒可以不必歉疚活在世上。
但褚師素問卻覺得龍嘯雲此刻眼裏雖有沉郁,但笑确實是真心的。
龍嘯雲是将李尋歡視作朋友的,褚師素問不怎麽确定的得出這個結論。
李尋歡胸中激蕩,聲音哽咽:“大哥,我……”
只說了三個字,就再也說不出其他了。
龍嘯雲按了按他的肩膀,大笑道:“好了,你我兄弟二人好不容易再見,該高興才對,走!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
也沒無視褚師素問和阿飛:“兩位小兄弟也一起吧?”
褚師素問和阿飛猶豫,他們倆剛掀了人家的酒場,留下來感覺還有可能再掀一次。
龍嘯雲笑道:“兩位小兄弟不必擔心,到時只有我們幾人。”
一聽這話,褚師素問便不再猶豫,說實在的他留下的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好奇。
龍嘯雲和故事裏的不一樣了,這個真實世界和故事也有了那麽大的差別,對于這個可說是精彩絕倫的故事,他有點好奇。
龍嘯雲領着他們往另一條石子路上走,這條路似乎因為鮮有人走,連積雪都未清掃,走上去的時候靴底便發出“咯吱咯吱”的細碎聲音。
褚師素問就低着頭默默數着自己的腳步,十三、十四……
一不留神腳下一滑,褚師素問自己還沒反應,就被李尋歡和阿飛一邊一個穩穩扶住了,李尋歡笑道:“小心。”
褚師素問嗯了一聲,三個人的交流簡短卻又無比自然。
就像是已認識了許久的好朋友。
鐵傳甲原本提着的心終于松了下來,因為他現在已經确定當素問少爺和飛少爺在的時候少爺真的、幾乎不會想起那些過往。
他們兩個的相處氛圍自然輕松,龍嘯雲不由為之側目,他這時才想到還沒問過這兩位小兄弟的名字。
正要開口,又聽李尋歡笑道:“你很喜歡雪嗎?”
褚師素問點了點頭,道:“小時候不喜歡,長大了喜歡。”
小時候雪對他來說是很可怕的東西,因為代表了寒冷、饑餓、疼痛。
直到長大以後,他才感受到了另一種含義。
看七秀朋友在雪中跳舞。
純陽弟子雪中煮茶論道。
還有……吃火鍋。
這麽一想,褚師素問瞬間期待滿滿的問向龍嘯雲:“請問,今天晚上我們吃什麽?”
李尋歡一愣,随後莞爾一笑:這話題轉的太快。
阿飛眼睛也瞬間亮了。
迎着兩雙期待滿滿的眼睛,龍嘯雲額了一聲,決定尊重他們的意見:“你們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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