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方采微
方采微
謝常修拿着劍就去斬,就見單北手裏的符篆燒了起來,去點那些頭發。
與此同時,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忽然憑空現身,一個漂亮的回旋腿,向女鬼踢了出去。女鬼的身體飛了出去,撞在牆上。
小姑娘跟着幾步上前,一陣拳打腳踢。
謝常修一開始以為是來的救兵,兩眼過後,發現小姑娘的衣服內裏,隐隐露出發亮的金色符紋,才恍然警覺。這個漂亮小妹并不是人,而是施了法術的紙人。
紙人術又叫剪紙成兵之術,包括茅山法在內的一些道家法士,也有這類法術,但很少有修這個法門的。他也見一些玩紙人的,但那些紙人呆滞木讷,在做法中,派不上多大的用場,像單北這種,把紙人指使到這種随心所欲的境界,實在罕見。
而且單北還這麽年輕,再一看他那些菜雞一樣的師侄們,更是對比強烈。
女鬼心緒不寧,嘯聲此起彼伏。她心裏惦記着康康,也無心戀戰,只是她一打算離開,便被一道無比強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拉了回來。
她是攝屍鬼,別說穿牆破壁,甚至可以制造自己的空間。但現在,她左突右沖都無法出去。
偏偏還不知道這道力量來自何處。
所以她被小蘭纏着,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就在這時,謝常修上來,一道拘鬼符貼在了女鬼身上。她的魂被拘着,一時無法動彈。
那道無形的力量也跟着退了回去,只是似乎并沒有消失,還在一旁窺視着她。
她的目光恨恨地掃過謝常修、單北。最後落在梁驚塵身上。
而此時,單北手一收,小蘭化成為一個紙人,飄落在他的肩頭,鑽進他的衛衣連帽時,一雙妙目還偷偷地在大廳裏環視了一圈。萌噠噠的。
“好萌。”一個女道士捂住了嘴。
謝常修再次覺得道觀的臉被丢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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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道友。請問道友貴姓,師從何門?”謝常修和顏悅色,向單北施了一禮。
單北忙擺手。他沒門沒派,也不知道怎麽還禮。
“我叫單北,沒門沒派,就自小跟爺爺學了一些小法術。”單北如實說。
謝常修愣了愣。高手在民間……看來是不錯了。
又看了一些剛才蹲在地上如同小雞一樣的師侄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而他的師侄們已站了起來,把他們圍着,叽叽喳喳。剛才還吓得半死,還在又個個生龍活虎了。
酒店的兩個經理也絮絮叨叨,寧寬正在對鄭萬豐說,“你看,這是我請的援兵,單北單大師,這可是非常厲害。”
單北的厲害,鄭萬豐是見識了。不停地點頭。敦厚的臉上,一臉笑。
而謝常修一肚子火,酒店對他隐瞞實情,讓他們道觀打了一個這無準備之仗。幸好自己還有些法力修為,又及時來了救援。
就聽到鄭萬豐在說,“誰會想到做個道場,會把鬼給引來呢。”
謝常修一肚子火更是沒處發了。到現在,酒店方還在裝糊塗呢。
有個問題一直憋着,他正要開口問,就聽單北說,“趙一鳴是誰?”
“趙一鳴是我們董事長啊。你問他幹什麽?”鄭萬豐說。
“他是不是有幾個小孩。準确地說,幾個小孩都不在了。”
鄭萬豐一臉驚訝,“是啊。大師,怎麽知道。這都二十年前的事了。據說當時沸沸揚揚,還上了新聞報道。但這麽些年過去了。知道這事的也沒幾個了。當年跟着他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他身邊也就我了。二十年前,他家裏發生了一場火災,他在兩個兒子在火災喪生。大的不過五歲,小才三歲。很長一段時間,趙總都一蹶不振。”
說到這兒,他嘆了口氣。“直到火災兩年後,他的第三個小孩出生。直到那個時候,他臉上才有了笑容。但是,老天眼太不長眼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小孩不到一歲,忽然就失蹤了。也就說是嫂子抱着到外面散了會兒步。當時出動了好多警察。我還被盤問過很多次。可一直到現在,都沒找到那個小孩……對這事有幾種說法,一種說是被販子拐跑了,還有種說法就是仇殺。老趙闖江湖多年,不定是惹了誰,拿老趙沒辦法,就把小孩子兒……”
說到這兒,鄭萬豐停了下來。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這麽多年沒找到,那就是被撕票了。
“鄭經理,當時小孩兒被抱在手裏,怎麽就會丢呢。”
“當時他夫人因為火災事件,好一陣都有些神情恍惚……”鄭萬豐指指自己的腦子,“這裏都不怎麽清楚……事情還沒完呢,第三個小孩兒失蹤後,老趙妻子受不了打擊,一年後跟着就走了。”
“怎麽走的?”單北問。
“聽說是不吃不喝,得了厭食症,一點點餓死的。”鄭萬豐小聲說。
“這個酒店是不是在以前火災原址上建的?”梁驚塵忽然問。
“是啊。”鄭萬豐奇道,“你怎麽知道。自從火災過後,老趙就搬了出去。但幾年前這裏搞開發,老趙又把這塊地給弄了回來。我一開始還勸他,怕他想起舊事傷心。那麽多好地方,幹嘛什麽到這兒啊,但他鐵了心要這塊地。”
說到這兒,鄭萬豐嘆了口氣,“大概,心裏對兩個孩子還是不舍吧。”
梁驚塵擡手往鄭萬豐眼睛上一抹,指向女鬼,“你看看趙一鳴的妻子是不是她?”
謝常修又是吃了一驚。單北已讓他感嘆了,沒想到梁驚塵舉手間就給人開了天眼。給凡人開天眼,哪兒有那麽簡單。法力不夠的,貼符念咒,喝符水都不一定有用。
謝常修心裏稱奇,沒想到一下子遇到兩個玄門高手。玄門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點能力的,也都名聲在外。偏生這兩個,都聞所未聞。
單北與道觀的年輕道士對這些并不太了解。還以為開天眼,本來就是這麽簡單的事。
這一邊,鄭萬龍就膽戰心驚地向女鬼那邊望去。紅衣女鬼頭發淩亂,高跟鞋扔在一邊。但身上貼了符,收起了頭發與利爪,看起來倒是挺正常。
“嫂子,”鄭萬龍哆哆嗦嗦,敢情剛才鬧騰那麽大動靜的是公司家屬,只是“你怎麽……”
這都十多年了,為什麽沒有投胎呢?
“鄭萬豐。是你嗎?你怎麽這麽老了?”方采微啞着聲音。
鄭萬豐擦汗。能不老嘛。像您做鬼,當然不顯老。
因為人多,方采微又軟軟弱弱地縮在牆角。鄭萬豐便不怎麽怕了。
“嫂子。這麽多年了,您怎麽還沒有投胎。您也別老這樣啊。雖然夫妻情深,但現在人鬼殊途,各自尋找自己的晚年幸福……”鄭萬豐勸道。
周圍一溜圍觀者,無語凝望。
“別提那個姓趙的。小三就是被他殺的。”方采微又開始騷動不安,頭發像是有靜電一樣,滋滋作響。
小三……
衆人思索片刻明白了,“小三”是方采薇的第三個小孩兒。
“趙哥不是這種人。”鄭萬豐斷然否決。“他那麽愛自己的小孩子。兩個孩子死後,趙哥一夜間,頭發白了一大半,小三子出生後,他臉上才有點笑紋。你說他害了小三,這這這,怎麽可能嘛。”
鄭萬豐覺得十分荒唐。
“小三根本不是我弄丢的。是他殺了他。我那天根本沒有出門。一覺醒來,孩子不見了。他對警察說我神智恍惚,把孩子弄丢了。我求他,讓他告訴我真相,他一口咬定,孩子就是我弄丢了……我把眼睛哭瞎了。可我知道沒有人會相信我。我知道,我的孩子一定死了。我有感應……那幾天心像要從嘴裏跳出來一樣,我知道我的孩子沒了。”
方采薇嚎啕大哭。“就是趙一鳴害死了小三,他肯定就把小三的屍體藏在我們以前的家裏。那裏發生過火災,誰也不會發現。可我去找了無數次,都沒有找到。我知道,只要我活着,我永遠不可能找到小三,也不能為他報仇,于是我穿上紅衣服,開媒氣自殺。我要找我孩子的魂魄。還有我孩子的骸骨。但我每次自殺,都被姓趙的阻止,他把我綁在床上,于是我就絕食……”方采微的臉上露出奇異的微笑,“這下他沒辦法了吧。于是,我一點點地餓死了,這樣,我就可以去找小三,找他的骸骨。”
“警察都找了好多次了。連警察都信不過嗎?”鄭萬豐蹲在方采微的跟前,“嫂子,再說了,趙哥為什麽會害小三?”
“他生意虧了,信了邪術。養小鬼!”方采微信誓旦旦,眼睛瞪得溜圓,忽然聲音低了下去,“或者他擔心康康和同同太孤單,想讓小三一起下去陪他們。”
片刻的沉默。方采微縱然是只厲鬼,也依然瘋瘋颠颠的。可見,當年受到多大的刺激。
現在,單北可以斷定。在這個酒店裏遇到的三個小鬼就是方采微與趙一鳴的孩子。大點的康康與同同死于火災,所以氣息薄弱。魂魄不全。
而最小的那個,七八個月的小三是死于謀殺。所以,他的魂魄一直在這裏徘徊,成了惡靈。
這個小東西年齡小,沒有善惡之分,大概吃了不少魂魄,連他哥哥差點吃了。
單北估計,連方采微大概都近不了他的身旁。
只是小三死于怎麽樣的謀殺,卻未嘗可知。
就算趙一鳴有這個心養小鬼,花錢可以收買一些邪術師,就可以辦到的事,有必要害死自己的孩子?
但如果不是他害死的,小三的魂魄怎麽就在這裏。這個酒店就是以前發生火災的舊房子。
矛盾。
“嫂子,你找到小三的骸骨了嗎?”鄭萬豐問。
方采微又大哭起來。
于是這個抓鬼現場,一瞬間成了孤兒寡母控訴會。“我找了整整十年,也沒有找到小三的屍體。”
“連警察都沒找到。你也別為難自己了。”鄭萬豐勸道。
“我幫你找。”單北說。
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單北身上。梁驚塵在心裏幽幽嘆口氣。
小妻子心軟善良,看這樣子,以後麻煩事會不斷。
單北簡單地向謝常修幾個說起剛才遇到的鬼嬰。由此斷定,小三的骸骨應該就在這個酒店裏。
方采微淚眼朦胧,感激地看着單北。“小師父,那我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單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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