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章

第 60 章

“本王也沒想到可以在這裏見到你——丞相大人。”

沈浸溪被帶進沉水鋪之後，問的問題是“你們的老板是誰？”

問完之後，沈浸溪暗自在心裏感嘆：真是和鐘顏待久了，自己第一反應居然是自己直接的問題。

但直接也沒什麽不好，這不，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在沈浸溪問完這個問題之後，簾子後負責給出答案的人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便有人引着沈浸溪去了二樓，那裏早早已經有人在等待他，那人帶着鬼面具，周圍人對他畢恭畢敬，毫無疑問，這人就是沉水鋪的老板了。

沈浸溪知道那人已經認出他了，便不再隐瞞身份，摘下了鬼面具放在一旁。

可是沈浸溪的下一句話，就讓那人也同樣摘下了面具，“看似不起眼的鋪子，老板居然是當朝宰相啊。”

當朝宰相周景臣，還是皇帝寵妃的父親，此刻卻做了一家鋪子的老板。

那人聞言“哈哈”笑了兩聲，深沉而又些微渾厚的聲音在這黑夜中響起，“想不到可以在此地見到殿下？”

“本王也沒想到可以在這裏見到你——丞相大人。”

如此便是開誠布公的談話了，“本相這麽多年實在是小瞧了王爺了，不知王爺是怎麽猜到的？”

沈浸溪仍是波瀾不驚的樣子，甚至有空替自己斟了杯茶，“這沉水鋪裏裏外外的人，可都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司衛軍假扮的吧，而整個京城，能調動司衛軍的，除了皇兄，也就只有丞相大人了。”

“本相隐藏多年，沒想到王爺一眼就看了出來，王爺這麽多年不問政事，只好風雅，倒是隐藏得很好。”周景臣雖是笑着說這些話的，但語氣裏卻沒有一絲笑意。

“那還是不如丞相，不然怎麽會被丞相看出來呢？”恭維的話到此結束，沈浸溪不想再耽擱時間，“丞相請本王上二樓，是準備做什麽？”

“本相想與王爺合作，一起鏟除十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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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浸溪倒是一副驚訝的樣子，“大人說笑了吧，本王并無實權，如何能幫助丞相？”

沈浸溪這話就是拒絕的意思了，周景臣又怎麽會聽不出來，“王爺莫要蒙騙臣，那千言閣不都馬上要成為王爺的勢力了嗎？若王爺當真不想合作，那本相今晚只能留下王爺了。”

沈浸溪很是無奈，“丞相何苦如此逼迫本王，那好吧，只能聽丞相的了。不過，本王想先請丞相幫個忙。”

“王爺請講。”

“丞相送給本王的那兩名女子，本王實在沒什麽興趣，還是請丞相帶回吧。本王不日就要成親了，不想王妃誤會。”

沈浸溪說的真心實意，沒想到周景臣卻還是拒絕，“王爺說的哪裏話，那兩名女子本就是送去給王爺做丫鬟的，怎麽會惹得王妃吃醋呢？”

周景臣是非要在他身邊安插眼線不可了，看來不信任這個新的合作對象啊，沈浸溪只能暫退一步，不過總算确認了只是丫鬟。

沈浸溪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高懸，自覺時辰已經很晚了，“丞相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本王先告辭了。”

“王爺請。”

沈浸溪走去東門找鐘顏，路上還在思考今日的事情：原以為沉水鋪是十殺樓在背後操控，沒想到卻是周相，十殺樓怎麽會允許其他勢力滲入呢？難道周丞相居然瞞過了十殺樓，若真是如此，那周丞相的勢力到底到了怎樣一種可怕的地步？

“砰！”天空炸響了一支煙花。

不好！

沈浸溪再也沒心思繼續思考，急急地朝着煙花炸響的方向而去。

***

鐘顏此刻正在逃命，還帶着一個人。

鐘顏到東門的時候，沒有找到沈浸溪，于是就準備返回沉水鋪看看。沒想到，剛走幾步，就被一人迎面撞上，帶了鐘顏一個趔趄。

鐘顏沒看清那人，只依稀辨別得出是一個男人，因為那人身上不僅髒亂不堪，更是血跡斑斑的，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根本看不清面容。

撞到鐘顏之後，連一聲道歉都沒出口，便飛快跑走了。鐘顏還沒反應過來，後邊又一群人追了上來，個個都帶着鬼面具，明顯是追之前那人去的。

如此以強欺弱的局面，既然叫鐘顏給碰上了，鐘顏自然不能不管，調轉方向也向剛才那人追去。

那人應該是受了極重的傷，根本跑不快，鐘顏追上的時候，他馬上就要被追殺他的人抓住了，鐘顏抽出霧隐，格擋住了那劈向那人後背的刀。

這一刀下去，那人必死無疑。

那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差點丢了性命，對着鐘顏道謝，“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聽到聲音，鐘顏才知道這人原來已經是一個年逾半百的老者，他只說完這一句就又要逃命，可見追殺他的這些人有多麽讓他害怕。

那些人見到有人出手救了那老者，并沒有對鐘顏說一句話，只是一揮手，鐘顏便看到這滿大街的攤販都開始向他們襲來，看來是要将多管閑事的鐘顏也一并殺了。

饒是鐘顏，也沒信心一人對付這麽多人，趕緊拉了那老者就跑。

鐘顏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救了一人，竟惹得整個黑市的人都行動了：這老者到底是何身份？既然整個黑市的人都要抓這人，那他肯定就是十殺樓要抓的人了。

進行了這番思考，鐘顏便決心一定要保下這老者，他一定是一個關鍵線索。

兩人身後追着千軍萬馬，而這人又受了重傷，鐘顏只好一邊跑一邊對付身後追殺的人，給這人争取逃命的時間。在打鬥的時候，沈浸溪給的那個煙花信號掉了出來，鐘顏立馬放出了這支信號。

也不知道阿溪能不能看到，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鐘顏在心裏默默祈禱，自己現在已經和這些人纏鬥不堪，實在沒有辦法再去找沈浸溪了。

鐘顏和這名老者已經跑出了墨陽坊，這老人實在沒有一絲力氣了，直接摔在地上，“你沒事吧？”

鐘顏将他扶到一旁靠牆坐下，看看四周全是黑漆漆的一片，真是走到絕路了。墨陽坊處于城郊，再加上深夜時分，街道上空無一人，鐘顏想去找人都沒有法子。

鐘顏摸摸臉上還帶着的鬼面具，看着遠處又追上來的人，“拼了！”

跑了這麽遠，還和敵人纏鬥了這麽久，鐘顏也有些氣力不支了，但還是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和這些人打鬥着。

霧隐劍脫手，迎空一掌朝鐘顏而來，鐘顏用盡殘餘力氣擋了一下，卻還是被生生震飛，喉間腥甜，一口鮮血當時吐了出來，鐘顏覺得自己腦袋都有些發暈：想不到自己堂堂千言閣主，今日卻要死在這些不知名人手裏了。

阿溪，對不起，不能嫁給你了。

身在江湖，就算哪天死在了不為人知的角落裏，也是正常的，所以鐘顏早有準備，但是仍舊有太多的不甘與遺憾：她一手操辦的聯盟還沒有推行，她還沒有見到爹娘最後一面，她還沒有看到千言閣越來越好。

最最重要的是，鐘顏不想留沈浸溪一個人孤孤單單。

鐘顏閉上雙眼，任憑自己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但想象中的冰冷卻沒有觸到，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顏顏，醒醒！”

鐘顏努力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阿溪……你……”

鐘顏話還沒說完，剛剛襲擊鐘顏的人已經沒了性命，冰冷的土地上又增加了一具屍體。

身後還有千千萬萬的敵人，所以鐘顏在保持清醒，她要陪着沈浸溪一起面對。

“顏顏，你先休息，我給你報仇。”沈浸溪将鐘顏抱到一邊，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最瘋狂的話。

轉身的那一瞬間，身上再無半點溫柔之色，取而代之的全是狠厲與冷寒，再加上臉上的鬼面具，如同從地域走出來的嗜血修羅。

沈浸溪撿起鐘顏掉落的霧隐劍，以一人之力，對上了面前的千軍萬馬。

通體銀白的霧隐劍，成為了這黑夜中唯一的亮色。

其實鐘顏不知道，沈浸溪最擅長的，也是劍。

劍光刀影間，只能看到街道上的屍體不斷增多，而沈浸溪，始終是站立的。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人面對着這個勢要讓他們全部命喪于此的男人，都不再敢向前，默默退了一步。

火把一個個出現，街道上終于亮起來了，擔憂的人聲不斷傳來。

是三門的人到了。

沈浸溪終于退後去找鐘顏，剛一放松下來，便感到天旋地轉，其實他也早已筋疲力盡，卻還是拼着一口氣護住了鐘顏，他只要護住鐘顏。

還好被趕來的柳毅扶了一把，沈浸溪才慢慢恢複了些力氣，也終于走到了鐘顏身邊，将鐘顏慢慢抱起。

鐘顏看出來沈浸溪已經沒有力氣了，不想再讓他抱着，保持着最後一絲清醒拒絕，“阿溪，我……”

“不許說話。”

還沒說完，就被沈浸溪打斷了，然後他便看向三門的人，“你們閣主我帶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是。”

鐘顏靠在沈浸溪溫暖的胸膛的時候，也終于放任自己暈了過去，只是左手還抓着沈浸溪的衣襟，像是害怕沈浸溪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