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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昂

132.

我不是很理解顧越澤的意思。

什麽叫我就喜歡這樣的？

我喜歡哪樣了？

我一臉茫然的看向顧越澤：“啊？”

他也望向我。

他的眼瞳是深黑色的，就像是噙滿了星星的夜空，還噙了些許我看不懂的神色，似是在燃着火，卻又在片刻後柔和下來：“以後不要再這樣。”

他還揉了一下我的頭發：“乖。”

133.

？

乖？

134.

哥們你到底要幹嘛？

頭可斷血可流特麽發型是不能亂的！

有道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頭發是只有長輩才能摸的，這個觀念前兩章我好像已經用行動提醒過你了啊？

我站起身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使力将他一并拉起來，嚴肅再次提醒道：“顧越澤，別亂摸我頭發，你比我小！”

我的意思是年齡是巨大的鴻溝，小小年紀不要亂摸大哥哥頭發，但顧越澤卻直起身，用高我半個頭的氣勢反問我：“小？哪裏小？你看過？”

我：……

朋友你駕照哪裏考的？

135.

他這麽站着，我不得不半擡頭才能保持氣勢，直視顧越澤。

他的确比我高點，再壯點，如果時間能倒流我一定早點問問他——

你究竟吃什麽長大的？

我自認為一米八不算矮了，為什麽這個小朋友還能再高？

青春期來這麽早的嗎？

而且，這個比我高一些的小朋友，長得真的很好看。

尤其是這麽近距離看他時，淡淡的鼻吸打在我的臉上，看他睫毛微顫，瞳孔深邃漆黑，眼尾上揚，還有嘴角勾起的一抹微笑，無一不奪目，無一不張狂。

他低低的笑了一聲。

聲音也很好聽。

伏在耳邊溫柔低語時，就跟踩着心跳似的，能讓人漏掉一拍，卻無從察覺。

很多時候，我都會想，他的聲音那麽好聽，那他的配音腔一定很蘇。

配音腔和平常說話不大一樣，語速更慢，是更符合動漫人物的說話方式，與原本的聲音會有些許出入。

就像比鹿，她的小姐妹是個東北妹子，說話語音時一股東北大碴子味，但配音時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南北口音靈活變動，禦姐蘿莉随機切換。

……

思維散的有點遠，話說我現在好像有點騎虎難下啊？

他望着我，狹長的眼尾往上一揚。

我努力把頭往上昂了昂。

然後顧越澤的手指攀上我的耳垂，指尖微涼，蹭過耳畔。

他又問我：“所以，哪裏比你小？”

我：“？”

朋友你和這輛車杠上了是不是？

136.

正巧，走廊傳過幾聲籃球撞擊地板的聲音，緊接着，後門噌噌擠進來幾個男孩子，帶頭的把球往座位上一抛，看向我倆。

周彭彭表達關切：“班長，病好啦？”

黃樂和表示疑惑：“沒有吧，班長臉可紅了，不會發燒了吧？”

趙天吹了聲口哨：“班長和越澤和好了嗎？關系修複得挺不錯啊！”

我：“……”

不是啊！

是顧越澤先莫名其妙的桌咚、摸我頭發，還妄圖用身高優勢碾壓我并且無證駕駛才會變成這樣的啊！

我急于撇清和他的關系，下意識的從下發出一個勾拳，卻被顧越澤反手握住，手腕微微用力，頃刻化解，扣住五指，将我的手牽至身後，另一手摟住我的肩膀，大大方方的笑笑：“是啊，和好了。”

？

我們鬧掰過嗎？

是我單方面的不想理你，然後你一直撩我才會變成這樣的吧？

男孩子們大大咧咧的，沒有鬧掰和好的概念，也就是嘴上說說，又相互調侃幾句，嘻嘻哈哈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獨留我一個，和顧越澤大眼瞪小眼。

137.

要直不直，欲撩不撩。

誰要跟你關系好啊？

跟你關系好的話我豈不是很沒原則啊？

138.

顧越澤低聲說：“班長，以後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大概是怕我沒聽見，他又輕輕捏了下我的指尖，笑意柔和又溫暖，恍若春日的第一縷暖陽，頃刻間，冰雪消融。

顧越澤說：“乖。”

又是這個字。

沒大沒小，欠扁又輕狂。

可是原則的壁壘就這麽莫名其妙的碎了。

我傻傻的點了頭。

不是因為我受啊！

只是他的眼睛太漂亮，恍若墜落的群星，好看得攝人心魄。

139.

顧越澤松開手，我卻還是怔怔的，直到抽屜裏的手機震了好幾下，才将将回過神來。

是□□的消息提醒——

-折枝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我大約猜出來這個“折枝”是誰，擰開手邊的飲料，一口灌下去給自己醒醒神，把飲料錢轉還給顧越澤，然後戳進資料頁面逛了一圈。

的确是剛才翻牆時遇到的那位藥娘小哥哥。

還沒一節課的功夫就想通了，這位藥娘小哥哥，真的很孤單。

我點擊通過驗證。

那邊應該是守在手機前面，很快就發來消息。

折枝：我……

折枝：很高興認識你……

大概聊了幾句，我私戳認識的那個藥娘，确定好時間後，發給折枝。

140.

周六，我們如約見面。

一見面，我便被今天的折枝驚豔到了。

一開始我甚至沒有認出他來，直到他走近我，拍拍我的肩膀，我才反應過來。

好美。

雪色長裙，披上一件淺綠色小外套，戴好假發，化了淡妝。

他還在職專上學，年紀不大，五官上屬于男性的特征還沒完全長開，再加上吃過藥的緣故，整張臉看起來分外柔和。

不似剛見面時的狼狽，沒有柔弱和嬌小，雖然還是有些放不開，但是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小仙女。

這是真正的他。

他低下頭，不太好意思的樣子：“你們好，我、我是折枝。”

“目目。”我伸出手。

“澤少。”顧越澤握住我的手。

我：“……”

名字帶個澤字也敢自稱我男神？反了天了！

我悠悠道：“不蹭熱度沒人會看不到你。”

我實在不理解，我帶折枝去見見小夥伴和顧越澤有什麽關系，聽到我周末要出門，好說歹說，非要跟我一起來。

我說：“我帶折枝見的是展子上認識的朋友，你出去這一趟，站在一邊，聽不懂我們說的話，多尴尬？”

我一一替他細數：“你不玩Cos，不看動漫，不混二次元，也不了解社團，還不認識我朋友，哪個和你沾邊了？”

他卻不以為然的笑笑，眼眸似冬雪消霁後的湖面般水潤幹淨，他說：“你。”

141.

秀啊！

142.

我能說什麽？我是那種會陷入他眼神中無法自拔的人嗎？

是的，我是啊！

所以顧越澤他來了。

我拍開顧越澤的手，和折枝握了握。

簡單的見面禮節之後，顧越澤摟住我的肩膀，對折枝說：“你很漂亮。”

折枝的眼神略微詫異，旋即低下頭，耳根子一點一點變得通紅，他又整了整系在領口上的絲巾，小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143.

折枝是一位藥娘，從小的興趣與行為就和周圍的男孩子格格不入，喜歡小裙子，喜歡留長發，喜歡和小姑娘一起玩，對自己的身體渾身不自在。

再大點，他才了解到，自己這是性別認知障礙，無關任何教育和接觸的信息，從出生以來便是這樣的認知——

他是女孩，只不過投成男兒身而已。

只是周圍無人能理解，他瞞着所有人攢了許久的零花錢，直到高中才開始吃藥。

藥娘這個群體，實在太少太少，被接受的太少，敢承認的太少，願意改變的也太少，少得旁人認為他不正常，認為他娘娘腔，認為他好欺負，認為他……不是人。

折枝領口上的絲巾是用來擋住喉結，他不斷用指尖卷纏絲巾下擺：“其實藥吃得太晚了點，如果高中之前就吃……也許會更自然一點……”

一路上我們聊得還不錯，令我意外的是，顧越澤對藥娘也有些理解，問了許多問題，折枝也一點點放松下來。

然而，快到約定的咖啡廳時，折枝卻忽然停住腳步，扯住我的袖口：“不然還是不、不去了吧。”

咖啡廳就在前面不遠處。

從這個距離，正好能看到咖啡廳巨大透明落地窗前，坐了一桌子的人，正有說有笑。

之前幾天，我給折枝大致介紹過見那位藥娘——Cn應無恙，還談及或許FS16社團的小夥伴也想見見他，征求他的意見，我把應無恙的聊天記錄截圖給折枝，他猶豫之後，應了下來。

FS16的團長，是承辦FACG的主辦方，社員獲得過國家級Cos等級獎，Cosplay超級盛典金獎，可以說是F州本地偏官方且權威的社團。

落地窗裏，我瞧見應無恙，雙馬尾Lolita，繞是在人群中也分外顯眼。

他也見到我們三人，隔着玻璃向我們招手，其他社員紛紛看往這個方向。

折枝擔憂之色更甚：“對不起……我、我還是擔心……他們會不會……”

144.

“不會的。”我盡量放輕聲音。

我理解折枝的感受，渴望被理解認同，卻從未被理解認同過，讓他本能的對前路和即将見面的人感到迷茫。

“你不用擔心，因為大家也是被這麽不理解過來的。奇裝異服，穿着怪異，大家經歷過各種有色眼鏡的藐視。”

“但大家還在這個圈子裏，為愛發電，吃土買最貴最還原的C服，或者為了還原角色，研究妝發，自己動手制作道具，沒日沒夜的排練舞臺劇，冒着雨雪拍正片。”

“都是因為喜歡。”

“喜歡Cos，喜歡這個圈子，喜歡圈子裏的人，所以才能無所謂旁人的目光，因為大家過的都是自己的日子。”

“所以，他們都是最寬容的，只有經歷過才能感同身受，只有堅持下來才會無微不至。”

我給顧越澤使了個眼色，一左一右把折枝攙住，往咖啡廳架進去。

折枝的手臂在顫抖。

“別擔心。”我說，“我們都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