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灰敗

灰敗

展漾趕到醫院的時候，周未晖還在樓梯口那裏抽煙。

他看見展漾過來，分給了她一支。

“你可別告訴我你對她回心轉意，又把人抓回去了。”

周未晖知道這種情況不太可能，她看見展漾那一臉灰敗的臉色，又吸了一口煙。

展漾從周未晖那裏拿了打火機之後把煙點燃，卻沒有抽。

她剛剛去文蔚心之前住過的病房，那個小護士還在門口被那群醫生們詢問，她只說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例行查房的時候小護士從文蔚心身上聞到一點香氣之後直接就暈了過去，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而周未晖門口的那些保镖也不知道文蔚心是怎麽離開的。

現在最有可能就是文蔚心用了一些辦法把小護士迷暈，然後換了她的衣服離開的病房。

可是小護士身上的衣服非常完整，她睡在那裏就像是打了個盹一樣，看不出任何的狼狽。

“有沒有可能你和我玩了一手障眼法，為了能夠徹底的擁有她，特意在我面前演了這麽一出？”

展漾說完之後就擡眼，周未晖和她對視半晌，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探究。

最終還是周未晖先敗下陣來，主動解釋：“她手術都還沒有做，我怎麽可能讓她離開醫院，心源都還在這裏，我沒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做這種沒意義的事，倒是你，讓別人心心念念。”

展漾手指夾着的煙快燃完了，她看着那點微弱的火光，撣了撣煙灰：“她恨我，所以不會跟着我回去的，現在我們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誰有這種通天的本事。”

能就這樣讓一個活人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絕對是在C市有着很強勢力的人。

展漾現在才發現她對文蔚心是真的十分不了解，她那時候只查過她的一些背景資料，她這個人究竟是怎樣的，展漾一無所知。

周未晖像是想起什麽，問展漾：“她在你家這麽長時間，你沒弄丢過什麽東西吧？”

“我等會兒回去問問。”

展漾拖着一身疲憊回了家，雲媽在看見她之後還是一如既往的打了聲招呼，但是卻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想問文蔚心現在怎麽樣了。

之前一次雲媽問起這些事的時候展漾表情有些不耐煩，雲媽也就不再問了。

“雲媽。”

雲媽聽見展漾喊她，立馬轉身問：“小姐，怎麽了？”

展漾不打算瞞着雲媽文蔚心的事情，“她走了。”

這個“她”是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雲媽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問：“是，怎麽個走法？”

“失蹤了。”

聽完展漾的話，雲媽瞪大了雙眼，她雙手揪在一起，像是喃喃自語道：“怎麽會失蹤呢，不是過段時間就要手術了嗎，她還和我說過等她好了會來看我的，怎麽會……”

雲媽強忍着自己的淚水，展漾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安慰她，只是擡手拍了拍她的背：“她以前在家裏，有沒有找過什麽東西？”

“找東西？”雲媽淚眼婆娑的想了想，随即搖頭：“她總是待在卧室或者是書房裏，要不就是去後院陪我整理花草，要不就是陪你那條蛇一起玩，沒找過什麽東西。”

這一年裏雲媽可以說是每時每刻都待在文蔚心身邊，文蔚心做什麽她基本都是能看見的。

展漾當然相信雲媽的話，心中的懷疑驟然消失，随之而來的是一陣越來越強烈的疼痛。

雲媽有些恍惚，她的手靠在沙發上，像是有些支撐不住的模樣，頭暈目眩昏昏欲墜。

當天晚上，雲媽病倒了。

她年紀本來就挺大的，這一年與其說是她陪着文蔚心，但更多的還是文蔚心在陪着她。

雲媽從十二歲開始在展家做工，這麽多年過去了看着展漾長大成人，知道展漾喜歡其實的是女孩兒，都很平靜的接受了。

唯獨這次。

展漾和雲媽說文蔚心莫名其妙失蹤，在雲媽眼裏，文蔚心可能是已經走了。

說不定手術失敗了，小姐想要安慰她呢？

“小姐，雲媽老了，想回去照顧照顧孫子，這麽些年我一直留在展家，原本還想看你成婚，現在想來，是看不到了。”

展漾坐在病床旁邊，她的臉掩藏在長發之下，手緊緊握着拳，聲音有些顫：“您要離開我？”

雲媽笑笑，她握住展漾有些冰冷的手道：“漾漾，不是我要離開你。”

是你在一步步的把人往外推啊。

“您是因為文蔚心的事在和我生氣嗎？”

展漾心裏隐約感覺到了，她原本是可以不用這樣直接說出來的，但是她在雲媽面前不管多久還是一個小孩，這種話問出來她也不覺得會幼稚。

雲媽無奈的搖頭，“不是因為這些，自從老爺和夫人去世之後，我一直都有想很認真的照顧你，可是自從你工作後，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雲媽甚至都不知道你回來過，留一晚就走了，都沒辦法給你做一份早飯帶走。當然，雲媽不是在怪你，也知道你工作忙，但有時候我也想讓人多陪陪罷了。”

雲媽的鬓角已經霜白了，展漾能夠感覺到雲媽溫暖幹燥的手包裹着她，她有些哽咽，低頭的一瞬間有眼淚落在衣服上。

展漾吸了吸鼻子，最後還是沒有強留。

“我明白了，您回老家了，記得和我報平安。”

“诶，好。”

雲媽出院後，找到了文蔚心曾經戴過的一條圍巾，她打算把這條圍巾帶走。

這條圍巾是雲媽織給文蔚心的，文蔚心那時候很喜歡，整個冬天都戴着，說這是雲媽給她的愛，暖烘烘的。

現在人走了，好歹也要留個念想。

她不僅收拾自己的東西，還收拾着文蔚心的東西。

雖然和那個孩子只相處了一年左右，但是文蔚心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那麽善良和恬靜。

她長得很漂亮，但她并不會因為自己的美貌而心高氣傲。

雲媽很喜歡這個孩子，但以後終究還是看不到了。

把文蔚心的東西都收拾好之後，雲媽對展漾做了最後的交代：“心心以前用過的一些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放到了一個箱子裏面，她的東西也不算多，留着，或者是燒了都随你處置，她以前戴過的一條圍巾被我拿走了。也就這些了，漾漾，以後你要好好的，不要讓雲媽擔心，啊？”

展漾聽見雲媽的話還有些出神，她點點頭，看着雲媽坐上了回家的轎車，擡手揮了揮。

後面的一群傭人都在那裏有些不舍，展漾在門口看了很久，突然覺得心口那塊兒就空了。

文蔚心走了，雲媽也走了。

她轉身看着這個家，傭人們散開去做自己的事情，而她一個人孤寂的站在門口，以後回來再也沒有誰是真心實意的在等她了。

雲媽走後家裏來了個新的管家，那個管家是雲媽一手帶起來的，也是十分忠心，展漾問他：“雲媽整理出來的那些東西，現在在哪？”

管家帶展漾去了文蔚心最開始住着的那件客房。

一室清寂，有一個并不大的箱子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裏，展漾過去直接坐在地毯上，把那個箱子打開之後看見了文蔚心在她家用過的為數不多的東西。

展漾一個個看過之後發現文蔚心的手機被她帶走了，而她的銀行卡以及沒用的宿舍樓鑰匙也都被放在了箱子內。

除了這些就是一點衣服，展漾發現還有一個畫冊。

這個畫冊也許是整個箱子裏面最特別的東西了。

展漾打開相冊之後瞳孔猛得一縮，皺着眉頭一臉不可思議的把畫冊全部看完了。

這上面是文蔚心畫的一些簡筆畫以及她心情的記錄，和天馬行空的想象。

文蔚心的字寫得很清秀，簡筆畫也非常可愛。

在她的世界裏，自己是一只可愛的倉鼠，而展漾是一只看起來很漂亮的大型犬類。

倉鼠總是會躺在狗勾軟絨絨的毛裏，兩人的體型看起來實在是很有反差萌。

狗勾不會經常回家，但是倉鼠卻會天天在籠子裏面轉圈圈，想着那只能夠給她安全感的狗勾什麽時候能回來抱抱她。

可是突然有一天，狗勾回家的時候身上有別的小動物的氣味，在那只倉鼠眼裏，它不再是會給她安全感，讓倉鼠躺在它毛發上的可愛狗狗了。

倉鼠要離家出走，她赤着爪子在外奔跑，柔嫩的爪子沾染上了灰塵和血跡。

過了一會兒之後狗勾跑出來找它，又把她放在了柔軟的毛上，帶着她回家了。

倉鼠輕而易舉的原諒了狗勾，它回家之後還縮在狗勾的懷裏說喜歡。

但是狗勾睡熟了，它聽不見的。

——它們是兩個物種，倉鼠無法說出自己對狗勾的愛，狗勾也不懂它的語言，狗勾也只是覺得倉鼠在家裏看見它在輪子上跑步很有趣，所以要把它找回來，繼續在家裏做裝飾品。

——小倉鼠喜歡狗勾所以心甘情願為它在輪子上奔跑逗狗勾開心哦。

——它有些跑不動了，狗勾對它的興趣好像也淡了。

——等它開始不願意逗狗勾開心了，可能就會悄悄溜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