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試探

試探

午夜。

已經不道是第幾次在深夜驚醒，夢裏的她一如既往笑得柔軟甜媚。

女孩說：“我喜歡你，喜歡了你九年。”

展漾想張嘴應答說一聲“我也是”，卻發現怎麽也開不了口。

女孩等了許久，對展漾的冷漠并不意外，只是表情有些遺憾：“沒事，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她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展漾感覺腳下的地面突然消失，她從原地開始墜落。

展漾撐着手臂驚坐而起，手指插進汗濕的發間，喘息有些粗重，胡亂的摸索到床頭，混亂之中傳來幾瓶藥滾落在地毯上的聲音。

她随手拿起一瓶扭開蓋子，馬上倒出幾粒幹嚼下咽，然後靠在床頭，怔怔得盯着天花板。

又是一夜無眠。

文蔚心失蹤三年，最開始展漾每天都沉溺在無與倫比的痛苦與悔恨之中，周未晖找了一陣子文蔚心就放棄了，對他來說文蔚心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那樣的美人丢了确實可惜，但是對他來說其實也沒什麽損失。

但展漾沒有放棄。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那麽執着與文蔚心，明明是她主動把人放走的，卻如此念念不忘，實在是不像她的作風。

有時候展漾也會想找回來了又有什麽用呢？文蔚心都已經決定離開她了。

可展漾還是不甘心。

她心裏現在殘存的希望就像是當年文蔚心覺得展漾會愛上她一樣。

終究是報應來了。

睜着眼睛看天慢慢變亮，展漾頂着眼下的一圈烏黑起身洗漱，換好一身職業套裝之後展漾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無奈的笑了笑。

因為長期失眠，展漾的脾氣變得比以前更差，她沉着臉的時候看起來有些狠戾，無端的給人一種十分陰沉的感覺。

在公司開會的時候她只要稍微皺皺眉頭，在臺上做報告的員工說話的聲音都能顫上幾分。

又是忙碌的一天，毛毛現在被展漾從家裏又帶到了辦公室，它現在的身形比起幾年前要粗壯了不少，看起來也更加唬人了。

有人說展漾實在是不像個女人，要不然正常女人哪會養條蛇在身邊。

這種話展漾聽多了，她想起那時候文蔚心看見展漾的時候喜歡的眼神，總會覺得心裏有一絲寬慰。

好歹還是做了些讨她歡心的事。

毛毛在玻璃櫃裏慵懶得靠着，時不時吐吐信子，看起來很悠閑的模樣。

展漾還在批改文件，突然有人敲門，她不耐煩的說了一聲“請進”，商祺趕忙進來把手上的IPad給展漾看：“展總，這個人和文小姐，長得一模一樣……”

IPad屏幕上是一段娛樂新聞，是說前段時間由秦玉冉和洛妡主演的一部懸疑片成功入圍某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所有入圍主競賽單元影片的男女主都會自動成為影帝或影後的候選者，由于這部懸疑片是雙女主，所以洛妡和秦玉冉都有希望争奪影後寶座。

明明前一秒這兩人還是攜手同行的夥伴，下一秒就要為了一個影後互相厮殺。

有記者在電影節上問洛妡：“想拿影後嗎？”

洛妡在媒體面前時非常從容的，她笑着看了一下旁邊的秦玉冉，回答道：“我覺得我和玉冉姐都很有希望，不過她如果得到了影後我會為她開心的。”

旁邊的秦玉冉摟了摟洛妡的肩膀，這個姿勢看起來非常親密，她也笑着說：“我也會為小妡開心，她雖然是新人，但是演技并不輸我，還教了我很多，我受益匪淺。”

記者想看見的硝煙戰場并沒有出現，新聞最後還介紹了一下這場電影節将舉辦多長時間，入圍的二十部影片将于什麽時候首映，頒獎儀式又會在何時舉行。

但後面那些展漾都沒聽進去。

她只知道，視頻裏的那個女人叫洛妡，她的長相，聲音，和文蔚心一模一樣。

洛妡。

她和洛家有什麽聯系？

能在C市輕而易舉的讓一個人消失，洛家足夠有能力做到。

她當時怎麽就沒有往洛家身上想想？

展漾把手裏的文件合上交給了商祺之後拿上自己的外套直接離開了公司。

她要去找洛岚問個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洛岚在洛辰科技的時間并不算很多，他家底厚，手底下能幹的人又有很多，他安心當個付工資的老板就行了，平時不會像展漾那樣忙得要死。

展漾見到洛岚的時候他還在自己前段時間開的茶館裏悠閑的喝茶看書，他最近也開始想起要陶冶些情操了，在知道展漾要來找他的時候洛岚也并不意外。

“找我什麽事？”

洛岚給展漾倒了一杯茶，盡管他猜到展漾來找他是因為什麽，也不能主動說出來。

展漾坐在洛岚對面，臉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

這三年裏她和洛岚見面的次數不多，大多都是成淵帶他過去和他們一起玩。

而且洛岚出手也大方，身邊還跟了不少保镖，如果出什麽事他能很順利的解決。

展漾和洛岚家的公司有些摩擦，但那都是工作上的事，不至于帶到私人感情裏，可是這次洛岚為什麽要出手幫助文蔚心，展漾心裏有很多想法。

最狗血的無非就是洛岚早就看上了文蔚心，于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局，然後悄悄把文蔚心帶走之後幫她改名換姓，但其實是極度自私的占有了她。

“文蔚心是你什麽人。”

洛岚端起茶杯吹了吹，有些疑惑得問：“她不是你的人嗎？”

誰不知道展漾當年得了個寶貝，漂亮得跟天仙一樣，展漾不肯把人輕易帶出來，但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聽說展漾準備把人交給周未晖養着，那寶貝卻突然一下子跑了。

這事兒當時在C市可以說是傳遍了，周未晖和展漾找人的動靜很大，後來聽說周未晖沒繼續找了，展漾卻還沒有放棄。

誰都不知道展漾和那位美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周未晖在那其中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不過周未晖和展漾在文蔚心離開之後友情還是沒怎麽變化，那些想看熱鬧的人也沒看到自己想看的。

展漾冷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在杯沿旁邊劃了一圈：“我的人，現在可是在跟着你姓啊。”

“哈哈。”洛岚把茶水飲盡，仔細品了品味道：“你找了三年的人，怎麽會和我姓？”

“你沒必要在我面前裝糊塗，文蔚心現在叫洛妡，是不是。”

“你找的是文蔚心，和洛妡有什麽關系？洛妡是我妹妹，你可別認錯人了。”

聽見洛岚親口承認，展漾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的手指在杯口停下，整個人處于一種極度震驚的狀态。

怎麽會……

她怎麽會是洛岚的妹妹？

回想起幾年前，洛岚和文蔚心見面的時候确實有些不對勁，以及他還要把那幅畫送給文蔚心，一切早就開始不對勁了，但是展漾沉浸在文蔚心給她的強烈滿足感中，并沒有察覺那麽多。

難道說文蔚心過來是想在展家找什麽重要的機密？

可是雲媽又要怎麽解釋，她那麽忠心精明的一個人，對文蔚心的評價可以說是非常高，她甚至還因為文蔚心的離開從展家辭職了。

展漾腦子有些亂，她沉默不語，洛岚看見展漾這模樣卻是心情舒暢。

折磨了她妹妹這麽久的人現在看起來精神憔悴，處于崩潰邊緣，又想起她妹妹現在走的那一條康莊大道，洛岚別提有多舒心了。

情愛這種東西，原本就是會讓人軟弱的存在。

“也就是說，你妹妹四年前故意來到我身邊，你沒有阻止她，反而還在我面前和她一起演戲？”

洛岚表情有些無奈：“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他擺明了态度是不會說的，展漾也知道自己沒辦法撬開這個老狐貍嘴，端起面前的茶杯之後一飲而盡之後道：“洛岚，我知道你恨我，我對你妹妹做了那樣的事，你不願意對我說是應該的。”

“我不恨你，你多想了。”

洛岚臉上依舊挂着微笑。

展漾起身離開，洛岚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來。

他确實不恨展漾，因為洛妡那時候和他說：“哥，我不恨她，也不愛她了，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關聯，所以我也不會報複，這是我單方面的一場戀愛，她不喜歡我是正常的，僅此而已。”

洛岚心疼嗎？他當然心疼，可是洛妡讓他不報複，他就不能做什麽。

他是洛妡的後盾，也有能力讓洛妡做她喜歡的事情。

現在洛妡想開了，有了自己的事業，甚至還混得風生水起，不被情愛所困，這是洛岚願意看到的。

誰年輕的時候還沒喜歡過兩個人渣呢？

洛妡确實是走出來了。

在離開展漾之後的半年內，她沒有留在C市，反而是走了許多地方，徹底放松了自己的心靈。

她有先天性心髒病，在岌岌可危的時候被孤兒院裏的老師送去了醫院，然後被洛家找回，做了手術之後逐漸穩定，所以只需要吃藥維持就好。

那時候為文蔚心診斷的醫生，早就被洛家買通，所以之後的診斷結果，換心手術，以及找到了心源，都是假的。

她做這些只是為了試探展漾最後對她的态度。

展漾“果然”沒有讓文蔚心失望，所以她走得也十分幹脆。

威尼斯電影節，洛妡面對着無數鏡頭和燈光，穿着一身銀白色晚禮服，明亮耀眼，有無數碎鑽點落在她裙擺上，好看的鎖骨線條也一覽無餘。

她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妩媚秾麗，眼尾那一抹眼線簡直勾魂奪魄。

展漾在電視機前看着這樣的洛妡，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