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清晨,陸小鳳迷迷糊糊覺得自己抱着個香袋,熟悉又好聞,這香袋不軟但也不硬,還很溫暖,于是又抱緊了些,手捏了捏,陸小鳳突然就驚醒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花滿樓挺拔俊俏的鼻子,大約是太熱,鼻尖上一層細密的汗珠,纖長濃密的睫毛,逆在晨光裏,散發着一圈淡淡的光暈。陸小鳳發現自己的腦袋方才正是埋在花滿樓的肩窩裏。
陸小鳳愣愣有些回不過神,覺得頭疼的很,只記得自己昨天喝了很多酒。
雖然兩個人都蓋在被子裏,但是陸小鳳依然可以想象被子下面,自己是以一種怎樣的姿勢抱住了花滿樓。
陸小鳳的一手一腳輕輕彈開了,自以為不着痕跡的整個人往後拱了拱,直到半個身子都挪到被子外面了。
陸小鳳心裏祈禱着花滿樓沒有醒。
陸小鳳與花滿樓自幼相識,同榻而卧當然不是第一次,只是今日這姿勢太過親昵,甚至有些逾矩了,以至于陸小鳳此刻有些慌亂,白皙的臉微微有些發紅。
他們大約只是在孩童時曾如此抱在一起過。
陸小鳳知道昨夜肯定是自己發酒瘋,心中懊惱,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少喝點酒了,又開始擔心自己是否做了其他逾矩的事情,昨天那幾個時辰的空白記憶讓陸小鳳心中有些焦躁,以至于覺得越來越熱。
睡在一旁的花滿樓,此時在陸小鳳看來就像是個大火爐,他熱的受不了,最後一手輕撐床面,越過花滿樓翻身下床,跑出去了。
就在陸小鳳跑進院子裏的時候,花滿樓翻了個身松了松手腳,嘴角噙着笑。
房門打開了,花滿樓已經洗漱好,走了出來,冬日裏陽光溫暖而舒适,陸小鳳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發愣。
花滿樓招呼小二要了一壺茶,便坐在了陸小鳳身邊。
花滿樓:“早”
陸小鳳:“早”
半晌沉默,陸小鳳看着花滿樓不說話卻嘴角彎彎,心中發麻,連帶着覺得頭皮都開始發麻,終于忍不住問道:“昨天,額,我沒惹什麽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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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麻煩倒沒有”
陸小鳳心中稍稍放松些,就聽到花滿樓笑道:“不過你非要将自己的胡子刮掉”
陸小鳳趕忙擡手去摸,又聽到花滿樓接着道:“我攔住你刮胡子,可你又要刮眉毛”
陸小鳳又趕緊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還好還好,四條眉毛都還在。
但是看着花滿樓諱莫如深的笑容,陸小鳳又開始覺得心裏沒底,試探着問:“還有沒有別的?”
花滿樓似乎思索了下,而後笑道:“你說要帶我上山抓兔子,別的……大約沒有了”
陸小鳳:“大約沒有?”
花滿樓卻只是笑,無論如何都不說話了。
陸小鳳無奈,花滿樓若是決定了一件事,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他的主意,比如此刻,陸小鳳明知花滿樓是想逗弄他,他卻是沒有一點辦法。
小二端來了新鮮的茶品果子,陸小鳳卻在想着小樓的普洱和梅花糕。
花滿樓:“你在想什麽?”
陸小鳳:“在想帶你去哪座山抓兔子”
花滿樓笑了,道:“希望這一次別又遇上狼,再被困在大樹上”
那時候也是一個深冬,八歲的陸小鳳拉着六歲的花滿樓偷跑出府,去山上抓兔子,好巧不巧遇到大雪封山,又好巧不巧地碰上一群不知餓了多久的野狼。
兩個幾歲的孩童,就算是習武,身手又能矯健到哪裏去呢?萬幸山中樹木歲月長,生的筆直高大,兩個孩子躲在樹上,就這麽被風雪狼群困了四五個時辰,待陸花二府的人找到他們時,兩個孩子都已凍昏了過去。
陸小鳳野慣了,睡了一覺又活蹦亂跳了,那時的花滿樓畢竟年歲雖小,平日裏也文文靜靜的,回家之後就發了高熱,人也不見轉醒。
陸夫人氣急,罰陸小鳳去跪祠堂,一直跪到除夕那日也沒免罰,最後還是花滿樓拖着病體,親自上陸府求情,陸夫人才放了陸小鳳,但仍然讓陸小鳳要抄一百遍《論語》。
正月新春,陸小鳳在家抄書抄得手都腫了,要不是花滿樓也一同偷偷幫着抄,陸小鳳覺得自己那年一雙手便殘廢了,哪裏還有現在的靈犀一指。
于是,聽到花滿樓說起這件事,陸小鳳覺得有些窘迫,心中想着這次回到江南,花滿樓的嘴越發厲害了,莫不是自己什麽時候惹惱了他?
陸小鳳伸了伸脖子,仔細看着花滿樓,半晌說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在生氣?”
花滿樓怔了怔,笑道:“我看起來像是在生氣?”
陸小鳳又坐好了,拿了塊糕點聞了聞,慢吞吞道:“也對,沒有人見過花滿樓生氣,也沒有人見過花滿樓戲弄陸小鳳”
陸小鳳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委屈,好像是花滿樓欺負了他一般,但是被剛剛一腳踏進院子的司空摘星聽去,不假思索便認為是陸小鳳惹惱了花滿樓,他如此想着,嘴上也就喊了出來。
司空摘星:“陸小雞,你居然把能花滿樓惹惱了,也真是曠世奇才!”
花滿樓當即笑了出來,陸小鳳沒好氣地回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惹惱花滿樓了!”
司空摘星大馬金刀地坐下了,一點兒也沒客氣地就啃起了糕點,一面嘟嘟哝哝說道:“花滿樓怎麽會戲弄人?肯定是你惹惱了人家,畢竟你陸三蛋氣人的本事天下第一!”
陸小鳳無言,翻了個白眼,心中想着那是你沒見到花滿樓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每天要吃五十條蚯蚓、二十條壁虎,外加三斤人肉的樣子。
他嘆了口氣問司空摘星道:“你一大早找過來,最好不是為了和我鬥嘴”
司空摘星喝了一口茶,将嘴裏的糕點都噎了下去,跳了起來道:“我有這麽閑?我還真是倒黴,花家在應天府有八家酒樓六家客棧,我居然找到最後一家才找到你們!我找了整整一夜!”
陸小鳳聞言心中一驚,默念幾遍“阿彌陀佛”,心道老天對他陸小鳳不薄,要是昨晚這老猴子第一家便尋到這,估計昨晚他的窘境會被司空摘星嘲笑到棺材裏去。
花滿樓自然沒想那麽多,問司空摘星道:“出了什麽事嗎?”
司空摘星:“倒也沒出什麽事,只是我碰到了幾個人”
陸小鳳:“誰?”
司空摘星:“第一個是老實和尚,就在花見堂外,和一個傻姑打起來了”
陸小鳳:“穿着紅衣服?”
司空摘星:“你認識那個傻姑娘?”
陸小鳳咬了一口糕點,含含糊糊道:“可以這麽說吧”
花滿樓輕笑,道:“老實和尚會在大庭廣衆與小紅動手,倒真是一件稀奇事”
司空摘星:“誰說不是?所以我覺得這裏面一定有古怪”
陸小鳳:“除了老實和尚呢?”
司空摘星:“英雄救美的柳公子和玉蓮五子,你們猜我在哪裏見到他們的?”
陸小鳳:“莫不是應天府衙?”
司空摘星一下子蹦到陸小鳳身邊,一把勾着他的脖子笑道:“原來你這只肥雞早就知道了”
陸小鳳笑着摸摸自己那撇小胡子,道:“只是都姓柳,胡亂猜的”
司空摘星放開了陸小鳳,又坐回了方才的石墩,說道:“那位柳公子名喚柳竹間,是應天府尹柳召文的獨子,不過我瞧他從應天府衙出來時卻是鬼鬼祟祟的,好像生怕被人瞧見,而且他和那玉蓮五子很是熟絡的樣子”
陸小鳳:“哦?”
司空摘星:“你還記不記得,那日玉蓮五子分明被柳竹間毀了容貌,不過我昨晚瞧着,一個個細皮嫩肉,根本沒有受過傷!”
花滿樓不知何時摸了一把折扇在手上,一面搖着一面笑道:“陸小鳳,看來這內鬼要冒頭了 “
陸小鳳愣了愣,起身越過石桌就去摸花滿樓的額頭,花滿樓因這突然的動作愣住了,不想陸小鳳又捉了花滿樓的手。
花滿樓的手很熱,而且在發汗,比那日在地道裏又嚴重了許多。
陸小鳳皺起了眉頭,又摸了摸花滿樓的額頭,最後幹脆把自己的額頭貼上去了。
花滿樓被這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後躲,後腦卻是被陸小鳳扣住了,陸小鳳輕聲道:“別動,我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陸小鳳很少生病,尤其長大些後,這貼額頭看發不發燒的方法,還是幼時的陸小鳳看母親如此做學來的,到如今還記着。
司空摘星也被驚着了,嘴裏叼着一塊糕盯着面前的兩個人,竟然忘了嚼。
陸小鳳擡起了頭,嚴肅道:“你這幾日熱的不對,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司空摘星聞言也去摸了摸花滿樓的額頭,又摸了摸陸小鳳的,有些奇怪道:“不發燒啊?”
花滿樓笑道:“不用緊張,想來是近些時日休息的不太好,內火重了些”
陸小鳳卻沒有笑,說道:“哪有人寒冬臘月穿着單衣還搖折扇的,什麽火能重成這樣!不行,我帶你去找小扁鵲“
陸小鳳說着話就去拉起了花滿樓,花滿樓自然不肯,兩個人拉扯了半天。
司空摘星坐在一旁啃完了一盤子甜糕,又喝了兩杯茶,拍拍手站起身道:“別争了,反正都要去小扁鵲那裏”
還在拉扯的兩人停了下來,問道:“為何?”
司空摘星:“老實和尚在回春閣”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覺得花花很善良,不過不是無趣的人,甚至有點腹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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