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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車門打開的時候，一股暖意就冒了出來，像蜂蜜一樣将謝山白包裹住。

謝山白其實還是第一次坐這麽好的車，就算知道這是一個游戲，也有點不自在。

上輩子他條件就不太好，從小到大都要申請貧困學生，面對着這種“豪車”的時候，就有一點無所适從。謝山白雖然不自卑，但是卻也覺得自己現在有點髒兮兮的，腳上可能還沾着一點剛剛在胡同裏的垃圾水，裏面的襪子還破了一個洞。

坐在皮質椅子上的時候，謝山白抱着自己裝着塑料瓶的袋子和小拐棍，背繃得緊緊地不說話，甚至還緊張地扭來扭去。

“你家在哪？”丞戰終于說話了。

“叫前面的街口就行了。”謝山白小聲說，“路很窄車開不進去的。”

丞戰嗯了一聲，偏頭看了看因為拘束而縮在一起的謝山白，對着丞玟突兀地開口：“你最近是不是沒清理車？”

“幹嘛啦，我才開了一個多月，你不是這就讓我裏裏外外洗一遍吧？”丞玟聞言不可思議道。

謝山白的手指蜷了下，忽然就放松下來，心頭流淌過一陣暖意。

——他覺得丞戰可能是在用很笨拙的方式，努力讓謝山白自在一些。

在車上的時候，謝山白一直閉着眼睛，聽着車內放着的一首悠揚的民謠，女聲帶着一絲沙啞，和丞玟的哼唱混在一起。

車在五分鐘之後就停了下來，丞玟道：到啦，這條路好窄。“

謝山白便推開門，認真地說：“謝謝姐姐。“

小巷裏面的路一看就很難走，垃圾袋和礦泉水瓶扔的到處都是，也沒人打掃。

謝山白知道車還沒開走，便先将拐杖伸出去，以免自己出現破綻，他便直接閉上了眼睛，結果，一腳就踢到了垃圾袋上，扶住牆才不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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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過多長時間，謝山白又踢到了別人随手扔在一邊的外賣盒。

丞戰他們怎麽還不走？當盲人真的好難啊！

結果謝山白就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謝山白。”是丞戰。

謝山白心髒一緊，轉過身，裝模做樣地茫然擡起臉。

“你背他過去吧，“丞玟也跟着下來，不爽道，”這裏怎麽回事啊！別人會跌倒的。”

丞戰皺起一點眉，嫌棄地看了看那條路。

謝山白垂着眼，連忙道：“不用了，沒關系的！姐姐，我每天都走這條路，很熟練了。”

但是他的話卻沒什麽說服力。

也不知道是謝山白哪裏打動了丞戰，丞戰竟然隔着衣服抓住了謝山白的手腕，在他面前俯下身道：“上來。”

“真的不用了！”謝山白心裏的愧疚都快冒出來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們回去吧……”

少年人消瘦的背在他面前俯低，又重複：“上來。”

謝山白攥緊了拐杖，将身體前傾——一瞬間貼近，謝山白又聞見了丞戰身上那股幹幹淨淨的味道。

“你好香啊。”謝山白被丞戰背着，低聲說道，“是噴了香水麽？”

丞戰沒理他。

謝山白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沒有任何人知道，丞戰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他親生母親就是一個天生的盲人，那個時候自己一個人帶着丞戰和丞玟，生活得很艱難。

她顯然不是一個聰明的瞎子，一出門就容易撞到東西，被小小的丞戰扶起來的時候，就會擡起臉對着他笑。

——臉上的酒窩跟謝山白的很像。

*

回家之後，謝山白選擇繼續在卡池裏面摸獎品……結果就撈出來一個塑料袋，上面還印着超市名。

随手将它放在一邊，謝山白又伸手下去，不大一會，他攢了好幾天的烏雲就散開了。

“奶奶的垃圾袋。”

“丞戰嬰兒時期的照片。”

“謝謝惠顧。”

“謝謝惠顧。”

“謝謝惠顧。”

這還不如他幸運6的時候呢！

不過這張照片上的丞戰……小時候倒胖乎乎的，看起來很可愛的樣子，眼睛都彎成了月牙，臉也圓圓的，紮着一個小啾啾。

謝山白看着財富餘額，忍不住有點為生計發愁。

他和奶奶現在的存款還剩下一千四。

每個月水電費和夥食費加起來就要差不多五百塊錢，再加上他馬上上高中，一學期還要交一千塊錢的學雜費。真的是要非常努力，才能達到收支平衡。

根據謝山白這段時間的了解，他在游戲裏面的家也不是一直以來都這麽窮的。

關鍵是他這輩子的媽媽去世之後，他爸欠了幾萬塊錢的賭債，利滾利利滾利，他就直接夾包跑路了——兒子欠錢媽來還，簡直天經地義。

這一還，也就掏空了謝山白奶奶這些年的所有積蓄，除了領退休金，還要撿垃圾度日。

“天啊！我怎麽這麽窮啊！”謝山白在家裏洗菜，面對着眼前的大白菜，忍不住悲從中來。

他已經整整一周沒吃整塊的肉了，現在聞着肉味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不行！得想想辦法，這麽下去不是個事。

怪就怪他上輩子讀了一個生物工程專業——號稱是二十一世紀最有發展的學科，人類的未來掌握在生物工程的手裏！聽起來很有道理對不對？然而對于他這種毫無學術天分的學渣來說，根本就是畢業就是失業，學長們好幾個已經投身保險行業了。

為什麽當初不去讀計算機？謝山白腸子都悔青了，要不然寫寫小程序賣錢也好啊。

“好香的煎餅果子——！”樓外的流竄小攤旁邊，大叔拿着小鏟子，刷辣醬翻面，雙手翻飛，扯着脖子吆喝：“都是新鮮的好肉嘞！”

“蛋堡蛋堡、剛出鍋的餡餅！”隔壁大娘不甘示弱，将肉餡怼在面糊糊上，香氣立刻四散開來，“全都熱乎着喽！溫牛奶熱豆漿什麽都有！”

這個時間正好是上班族趕車的點，車站附近的流動早餐小攤無比搶手，現在還有五六個人排隊，大娘收了錢，随手就放到了身邊的小桶裏，一塊一塊的，都快冒出來了。

看着那些錢，謝山白十分心動。

——這些天，謝山白在屋裏窮轉悠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觀察者這些小攤，一個早上，流動小車的顧客就能有一百人，就算一個人只有兩塊錢的淨收入，那一個早上也能有兩百塊錢。

一個月就是六千塊錢，能頂得上一個小白領的收入了。

這要起得夠早能吃苦，就不怕沒生意。

奶奶上了年紀，每天四五點鐘就醒。

謝山白也不怕吃苦，他願意早上起來跟奶奶一起做早餐。

健康證那些東西都還算好辦，關鍵就是謝山白和奶奶現在有的錢，連活着吃飯都竭盡全力了，根本不夠買一個早餐車。

……丞戰的黑歷史照片可以賣掉麽？

“奶奶回來啦！”奶奶背着一大摞報紙，說話的時候底氣十足。

“奶奶！我不是不讓你自己去撿東西的麽！”謝山白從床上一躍而起，連忙将老太太的東西接過去，他大聲喊道：“我們一起去公園，我還能多扛點呢！“

“诶呦，奶奶現在還結實呢！你一個小娃娃，哪能跟奶奶一起去翻垃圾啊！”奶奶的手掌寬厚，帶着暖暖的溫度，但是指根的位置卻有厚厚的繭，她笑起來的時候，皮膚像缺水的樹皮。

“奶奶，等我們再攢一點錢，我們去賣早飯吧，不要揀垃圾了。”

“這孩子說什麽傻話，我以前打聽過，一個車要五千塊錢呢！咱們哪有錢？”奶奶想看着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拍了拍謝山白的頭。

謝山白見她有些難過自責，連忙不提這茬了，把昨天吃剩的飯熱了熱，将粥盛好放在桌子上，蓋上了一個擋蒼蠅用的紗質小帳篷。

她年輕的時候，就在為子女操勞，老了老了，本來該享享清福，結果又來一個孫子要養。

別人的白眼，其實謝山白都看在眼裏。最近因為謝山白放假在家了，奶奶出去的也少了，撿的垃圾自然也少，一點剩菜反反複複熱。

已經把自己的所有都付出了，老太太仍然覺得虧待了謝山白，讓他跟自己一起被人瞧不起。

“奶奶，我給你變一個魔術！”謝山白盤着腿坐在凳子上，從身後拿出了一個繩子，在老太太面前晃來晃去，臉上笑吟吟的，“你看着這個繩子，是不是覺得有一點困？”

他家老太太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着他。

謝山白輕咳一聲，模拟着上輩子都電視上看來的“催眠方法”，固執地又重複了一句：“是不是有點困？”

“是啦。”奶奶趕緊哄他道。

這個時候謝山白耍寶似的将繩子一收，站起來将小帳篷拿走，飯菜的熱氣立刻冒了出來。

“好了，現在你已經被催眠了，我說什麽就是什麽，”謝山白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露出酒窩。

“你現在在腦袋裏想，我們現在已經穿越到了十年後，我有了一份好工作。”

他指着炒菠菜說：“這是我給奶奶做的糖醋裏脊。”

又指着鹹菜小碟說：“這是新出鍋的紅燒肉。”

最後又指着白饅頭道：“這是鮮肉餡餅！”

謝山白把奶奶逗得哈哈大笑，像個小孩似的喊道：“好好好，老小長大了有出息，咱們頓頓都吃肉！”

“那當然！毫無疑問！我這麽厲害。”謝山白見奶奶的終于開心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也幹幹淨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我們一定能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