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趙新桐讓自己平靜了一會,左思右想,還是先撥通了媽媽的電話,詢問給金巍轉十萬塊錢的事。
結果趙母先是含糊其辭,被追問了幾句,又炸聲否認:“我哪知道什麽十萬塊!江敘轉給你表弟,又不是轉給我,你問我,我問誰去!”
趙新桐火氣也蹭地上來了,質問:“你再敢說你不知道!你要真不知道,也不會跟我心虛大吼大叫!”
電話那頭驀然靜默,只傳來媽媽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
片刻,趙母哭訴道:“你心腸硬,我不敢跟你提借錢的事,那江敘心腸好,有次打電話,我随口提了一句,他就問我要多少……你個白眼狼,親閨女還不如女婿對我好,難怪老話都說女兒是給別人養的……”
趙新桐被媽媽氣得大腦空白了一秒,她從客廳走向陽臺,讓外面的冷風吹散她腦中的紛亂。
過了會,她才壓低聲:“下周我回一趟松山,把錢的事跟舅舅他們一家講清楚。”
趙母嘶吼起來:“你要氣死我啊!你是不是要氣死我!不嫌丢人啊你!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名聲,免得叫別人以為你嫁了個空架子!”
趙新桐單手搓搓額頭,喉嚨口堵着千言萬語,卻深知無法跟媽媽進行有效溝通。
她沉出一口氣,只管自己說下去:“就這麽定了。還有,你別再有事沒事給江敘打電話。”
“你……”
趙母又要怒喝,但趙新桐已經先她一步挂斷了電話。
耳畔倏地清淨,只剩下呼呼風聲。
晚上九點多,江敘從劇組開機宴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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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關換完鞋進客廳,只有沈姨在打掃衛生。
江敘上前喚人,又四處張望一圈。
沈姨忙解釋:“新桐下午開始就一直呆在卧室,晚飯出來吃了點東西,帶嘟嘟下樓散了會步,回來後又抱着嘟嘟一起,把自己關房間裏了。”
江敘眉心微蹙。
沈姨見狀,便猶豫着輕聲彙報:“下午好像聽她在跟誰打電話吵架……可能是她媽媽。”
江敘一怔,旋即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
沈姨連說“哪裏”。
江敘告別沈姨,便闊步往主卧走去。到了門口,他蹙眉踟蹰兩秒,才調整表情,微微揚起唇角,沒事人般推門進去。
嘟嘟率先從床邊起身,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迎上來。
江敘躬身抱起,親親它腦門,目光朝床上背對他側躺的身影望了眼,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嘴裏柔聲問着小狗:“媽媽呢,我們去找媽媽好不好?”
說話間,他人已走到趙新桐跟前。
趙新桐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索性轉了個身,繼續背對着他。
江敘也不惱,只在床邊地毯上坐下來,抓着嘟嘟的小爪子,一下一下在趙新桐肩膀上戳。
“媽媽怎麽不理我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了。”
他本是清越有力的嗓音,這會偏要跟個幼師一樣,作出浮誇童音,違和又好笑。
趙新桐憋了一會,終究忍不下去,直接坐了起來,心中還壓着雜亂情緒,可嘴角還是沒忍住翹了一下。
“嘟嘟聽得懂嗎?”
她很快又斂了笑,問他。
江敘把小狗放到地上,屈起一條長腿,側身将胳膊肘擱在床沿,仰頭看着趙新桐反問:“我是說給嘟嘟聽的嗎?”
趙新桐在他筆直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扭頭看向另一邊,不語。
過了會,她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看回他,正色道:“我媽替金巍問你要錢的事,為什麽不跟我說?”
江敘一臉“果然如此”,輕描淡寫道:“前兩天你說要拉水單,我就隐隐記起些什麽。偏偏手上事情太多,一時沒想起來這筆賬走的就是拉水單的這張卡。”
趙新桐一愣。
聽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倒是在後悔忙中出錯,被她發現了轉賬的事,而不是反思不該瞞着她聽媽媽的話,給金巍轉錢。
趙新桐頓時郁結,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明顯。
江敘說完之後,便撐着地板起身,松開領帶,一把扯了下來,打圈繞到手上。
黑色領帶纏着他修長清瘦的手,有種難以言喻的性感。
但趙新桐此刻卻無暇欣賞。
她掀開被子下床,氣勢洶洶走到他跟前:“重點是換張卡嗎?”
她揚聲诘問,“江敘,我一直不希望除了我爸爸看病複健的錢之外,你跟我家還有我家裏那些親戚有其他經濟牽扯,你都知道的啊!你為什麽還要聽我媽的話,借錢給金巍?!”
江敘垂眸注視着她,說:“你媽媽有難處,我難道要袖手旁觀?”
說着,他握住趙新桐肩膀,“桐桐,我也跟你說過,不希望你跟我分得太清楚。你該明白,在你媽媽的世界裏,這筆錢是她向至親某種意義上的交代。她若交代不出,最終還是會把痛苦轉嫁到你身上。倒不如現在替她解決了麻煩,反正也才十萬,而且是以‘借’的名義轉過去的。”
「也才十萬。」
趙新桐望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辨不清是為他與她截然不同的金錢觀失語,還是被他的振振有詞氣到。
許久,她才啞聲道:“聚沙成塔,積少成多,有一就有二有三……難道你真要我成為你爸媽嘴裏拖你後腿的那個人嗎?”
江敘眸光微沉:“我們說好的,不要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趙新桐幾乎在潰散的邊緣,紅着眼圈:“可是……可是你分明在把我往讓他們一語成谶的方向上推啊……”
江敘語氣也沉了下來,不悅道:“到底是我在推你,還是你自己在把自己套進去。”
趙新桐一噎,有那麽幾秒,她居然真的順着他的話,思考這個問題。
但很快,她又回過神來:“不要偷換概念。”
又徑直說回正題,“下周末你跟我回一趟松山,我們把錢的問題回去說清楚。”
江敘頓覺荒謬:“你這麽做,想過你媽媽今後的處境,想過往後要怎麽跟你舅舅家相處嗎?”
趙新桐雙目微瞠。
明明她拼盡全力維護着種種關系中的平衡,可到頭來,她竟然成了破壞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難以置信地瞪着江敘,幹澀道:“所以從一開始就不該打開借錢的口子啊!”
江敘眼眸微眯,銳利的眸光從鏡片後投射出來,忽然問:“你到底在介意我背着你借你表弟錢這個舉動,還是在介意你我之間又多了一筆扯不清的賬,以及你所謂的尊嚴。”
趙新桐一滞,怔怔望着他,心率忽而飙高。
下一刻,她眸光逐漸變得鋒利,尖銳反問:“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問的這些問題,究竟是你在把我套進你爸媽的預言,還是我自己在把自己套進去。”
江敘神色一僵,自知失言,垂頭将手上纏着的領帶團成團,塞進褲兜。
片刻,他才看回趙新桐,沉聲:“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趙新桐別了別臉,強調:“下周末跟我回松山。”
江敘眉宇間浮現一絲戾氣,但被他的理智和教養壓制住了。
沉默一會,他才平聲開口:“趙新桐,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與你共度一生的那個人?”
趙新桐倒吸一口氣,覺得他實在無理取鬧。
她滿臉莫名地看着他,反問:“如果我沒想要和你共度一生,我為什麽要跟你領證?”
江敘立馬回:“如果不是當時的情況……”
他微頓兩秒,這才說下去,“你還願意跟我結婚?”
趙新桐驀地啞聲,因為她意識到,這個問題她确實答不上來。
江敘深吸了一口氣,單手抄入袋中,聲音低了下來,無端透着幾分黯然:“我只是想在我們之間制造更多羁絆,哪怕是你的父母、表弟,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朋友……可你卻總給我一種你随時都會離開的錯覺。”
說完,他一頓,不知是問趙新桐,還是在問自己,“是錯覺嗎?”
趙新桐五味雜陳。
她發現江敘的雙眸些微濕潤,這叫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只淋了雨的大狗狗,無辜且可憐,與平常他高大而富有攻擊性的氣場相差甚遠。
也正是這種反差感,叫她不忍再說出那些未說出口的辯駁。
比如:你不覺得你太強勢了嗎?你不覺得你在操控我,多過平等地愛我嗎?
又比如:相較于這種被動的綁定,兩顆心只因欣賞最本質的彼此而靠近,才更叫人怦然。
趙新桐舔了舔唇,偏過頭,視線左右游移。
過了會,她才總算将胸口的種種驚濤駭浪壓制下來,平靜道:“你說得沒錯,錢已經借出去了,再拉着你回松山去處理,反倒是給所有人難堪。”
江敘察覺她态度松動,挺直的脊背也微微放松了。
正想開口說些什麽,趙新桐重又擡頭看他,與他約法三章:“以後再有類似的事,必須先讓我知道,問我的意見,不可以自作主張。”
江敘眉眼舒展開來,捏了捏她臉頰,說道:“今後哪還敢背着你自作主張。”
趙新桐想沖他笑,緩和一下氣氛,可實在笑不出來,便只好朝浴室方向擺了擺下巴:“趕緊去洗澡,飯局上有人抽煙了吧,一身煙味。”
江敘低頭,在她唇上蜻蜓點水地一吻之後,才彎唇進了浴室。
等洗完澡躺到床上,他摟過趙新桐肩膀,在她耳邊親昵耳語兩句,便笑着鑽入了被子,消弭剛才争吵的不愉快。
趙新桐的注意力慢慢集中在某處,男人柔軟的頭發在她大腿掃蕩……
漸漸地,随着男人頻率加快,她的視線模糊起來,嘴裏發出動情的嘤咛,腳趾在床單上蜷緊了,後背一陣一陣地出汗。
卧室燈光沒來得及調暗,煞白的光芒耀在她眼底,無比刺目。
趙新桐本能曲臂,蓋過雙眼。
但下一秒,臉頰上的冰涼觸感叫她從江敘制造的迷離中稍稍回神。
她擡了擡手,睜開眼,看到腕上疊戴的手鏈和手镯。
兩只金飾互相碰撞着、晃蕩着,忽然,在她水漿崩裂的那一刻,她眼前虛影一晃,竟恍惚看到了金色的鏈條和手铐,它們死死地捆縛着她。
等意識清醒,她已經被江敘抱在懷裏。
男人輕撫她的鬓發,柔聲問她:“桐桐,你愛我嗎?願意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他劉海有點亂,表情誠摯而認真,很像一個初次向喜歡的女生求愛的大男孩兒。
趙新桐滿心愛憐,擡手摸他清隽的臉頰,只低聲說:“我當然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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