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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聰明的小孩子學什麽東西都快,再隔了一天,柯浩然就已經能把樹葉吹出聲音,只是還不能完全掌握曲調變化,磕磕巴巴吹了一首小星星,那大概是所有樂器的入門曲,再簡單不過,吹完他興奮地又蹦又跳。

柯培回到家,循着聲音走到倪苒的卧室門口,看見的就是這番景象,一大一小坐在地板上,跟一堆樹葉玩,不知道有什麽可開心的。腦海裏惡補的教育知識告訴他,這叫做孩童的天性,再不理解也不要打擊。他滞了半天,說出一句:

“地上涼,坐椅子上玩。”

倪苒不好意思地站起來,小孩子玩着玩着趴到地上去,是很平常的事,可她這個大人也跟着坐沒坐相的,還讓柯先生看到了,好丢人。

“爸爸,”柯浩然舉着片葉子跑到柯培面前,“我給你表演一個魔術。”

他憋紅了臉吹起了小星星。

平心而論吹得很難聽,小孩的氣息不穩,斷斷續續不成調,跑調不說,音色也吹得很尖銳。不過,樹葉能發出這樣的聲音,柯培也是頭一次在現實中見識到。

而這小子臉上露出的得意神情,之前帶他參加個少兒小提琴賽,拿了一等獎都沒從他臉上見過。

“很厲害。”柯培給面子地鼓了掌,“誰教你的?”

不用說,當然是新來的倪苒,柯培朝她看過去,她抿唇看着柯浩然靜靜地笑,沒注意到柯培的注視。

“是媽咪教的!我吹得不好聽,媽咪,你也吹一首,讓爸爸聽聽。”柯浩然跑過去搖了搖倪苒的手。

倪苒覺得這太不登大雅之堂了。

“先吃晚飯吧,你爸爸忙了一天回家,該餓了。”

聽話的柯浩然立刻沒脾氣地應了一聲:“好!”

又問柯培:“爸爸,最近回來的好早。”

柯培沒說什麽,在他的刺猬頭上摸了一把,推着他往餐廳走。

跟柯浩然吃飯還不覺得什麽,就是個孩子,跟柯培同桌吃,倪苒總覺得有種無形的壓力頂在頭上,慢慢地扒飯,小心地夾菜,看柯培吃飽放下筷子,她也跟着把筷子放下。

柯培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丢下一句:“倪苒你來。”便上樓去。

她跟上,柯培雙手背在身後,在前面走得不緊不慢。他的後背寬闊而挺拔,腰肢纖細,修長的腿裹在熨貼的西褲裏。

倪苒心裏有一絲可恥的憧憬,這樣風度翩翩的人,怕是她一輩子都只能遠遠地仰望吧。

柯培推開書房的門,轉身面朝她,一手扶着門:“進來。”

倪苒從他身邊走過,進了書房,站在他書桌前,等他說話。

他則去推開了書架旁的一扇窗,探出身子,從窗外的枝條上,輕輕摘下了一片樹葉。

“讓我聽聽看。”他把葉子遞給她時,笑了笑。

倪苒不敢多看他的笑臉,她剛一接過,觸到他帶着溫度的手指,就羞紅了臉。

這種音色柔和的氣鳴樂器,聽起來總有種傷感的味道,柯培聽過這首歌,是一首加拿大民歌《紅河谷》。想着歌詞,也有些觸景生情。

人們說你就要離開村莊

我們将懷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陽更明亮

照耀在我們的身上

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

不要離別得這樣匆忙

要記住紅河谷你的故鄉

還有那熱愛你的姑娘

“很好聽。”柯培問她,“倪苒,你怎麽會這個?”

“跟我家人學的。”

“你是哪裏人?”

倪苒說了一個很生僻的地名,柯培沒有聽過,那是東北的一個沒有存在感的貧困鎮。要說知名度,唯一一次也是扯進了拐賣案件新聞裏了吧,總之非常落後。

“那是在哪裏?”柯培輕聲笑。

倪苒看着這笑眼,他是個不吝啬溫柔的人,她心裏卻覺得這溫柔是種奢侈。

“在北方,哈市附近。”

“是不是很冷?”

“嗯,冬天很冷。”

倪苒沒意識到,他們竟聊了起來,而且柯培也很樂意把話題繼續下去。

她不好意思看他,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臉上。

“放暑假為什麽沒有回家呢?”

“我不能回去。”倪苒小聲道。

好在,柯培跟林嘉慧小聲說話早已習慣,聽力也出奇的好。

“為什麽?”他問,又想起來,“倪苒你是滬大的吧?成績優秀,拿着獎學金。”

倪苒自動忽略了前面的問題,點了點頭。

“挺好。”柯培也點點頭。

林女士找的那麽些小姑娘裏,倪苒是學歷最好的那個。

在這方面柯培從心裏也贊同着林女士,只是有一點,就是倪苒這孩子太稚嫩。他皺起眉頭,不知道她這樣,到時候能不能和學校的那些家長們相處好。那可一個個都是會來事的太太,倪苒跟她們也太不搭了。

柯培沒輕易被糊弄過去,他又追問:“剛剛你說你不能回去,這是為什麽?”

倪苒張了張嘴。

還好,柯培的手機來電解救了她。

柯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就摁了接聽鍵:“喂,白蘭?”

倪苒考慮自己是否應該回避,她用詢問的眼神看看柯培,他朝她點了頭,讓她先出去。

“白蘭是誰?”

次日清晨,倪苒順口問了一句。

她起得早,進了餐廳時,聽到安可在和另一個女孩交待:“白蘭小姐過幾天要來家裏做客,記得采購一些鮮花。”

恍然想起昨天,柯培在電話裏喊的就是這個名字吧。

柯培沒有存她的號碼,卻第一時間接了她的電話,還叫出了名字,應該是很熟悉的人。倪苒不由地好奇。

安可走近倪苒,壓低了聲音道:“是柯先生的朋友,據說是青梅竹馬,在一起過。”

這是預想之中的關系。倪苒想也是,只能是這樣的關系。

安可說起這事來,帶着點唏噓:“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麽沒走到最後,各自有了孩子,聽說白蘭離了婚,現在也是單身呢。”

要舊情複燃嗎?都是單身,皆大歡喜。

離柯浩然起床時間還早,安可又不肯讓她幫忙打掃,倪苒只能戴上耳機出門走走。

早晨的露水清涼,她出了小院,順着路漫無目的地逛,看看路邊一棟棟古樸的漂亮房子。這些洋房已經有些年頭,是從前法租界的遺留産物,能住在這裏的人個個非富即貴。

她戴着耳機,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直到柯培追上她,在她身邊放慢了腳步。

“柯先生,早。”倪苒摘下耳機,沒想到會遇到晨跑的柯培。

他晨練的時候穿着簡單的休閑服,白衣黑褲,碎發散落在額前,倪苒還不知道他的年齡,他今年多大,有沒有三十歲?真是想象不到,他已經有個快要上小學的兒子。

“你起得很早。”

柯培應該已經跑了一段時間,卻臉不紅氣不喘,額頭上沁着汗,睫毛也是濕潤的,顯得他一雙眼睛更加明亮。

“要一起跑嗎?”柯培對她發出了一個意外的邀請。

“啊?”

不等倪苒思考,柯培招招手:“來。”他加快了速度,“我慢點。”

倪苒只好跟着他一塊跑步,她并不常運動,大學體育考的800米已是她的最長田徑紀錄。不一會兒,她就累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

漸漸的,她越跑越慢,有掉隊的趨勢。

柯培顯然不滿意她的表現,這才跑了半公裏不到,現在的孩子,身體素質太差。

“再堅持一會兒,跟上,再跑兩分鐘就……”

他剛一回頭,忽然住了嘴。

腳步也慢慢停下,倪苒得到了解放似的,跟着他一塊停在路邊,大口大口喘氣。

“慢點,平穩呼吸。”他微微皺着眉頭,想要拍她的背,好替她順順氣,手伸到一半卻硬生生收回來。

“柯先生,我……跑不動。”倪苒邊說邊擡起頭,投降。

她一擡頭覺得很奇怪,柯培的臉怎麽紅得吓人,是運動過度嗎?但明明之前就沒見他臉有這麽紅。

“你先回去吧。”柯培道,眼神有點游移不定,還補充了一句,“慢慢走回去。”

“抱歉,那我走了。”

倪苒生怕他反悔,轉身就走。

背後的柯培,也繼續跑起來,他閉上眼睛。

“今天你跟我們一塊去上課嗎?”吃過早飯,倪苒見安可随她們一起上了車。

“啊,柯先生沒跟你說嗎?”安可坐在副駕駛,扣上安全帶,“你不是也要開始每天晨跑?他讓我帶你去買點跑步用的裝備,把小少爺送到,我們就去逛逛。”

“哇,媽咪好厲害,要跟老爸一樣每天六點起床嗎?”柯浩然贊嘆。

倪苒瞠目結舌,六點起床不是什麽難事,跑步才是要了她的命。

十點商場開門,安可拉着她去運動品牌店,試了幾雙跑步鞋,一一讓導購包起來。

安可上上下下打量着倪苒,最終目光在她胸前停留了一會兒。

“有沒有她這個尺碼的運動內衣?”安可向導購問了一個讓倪苒想鑽到地縫裏的問題,“要牢固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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