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v啦v啦~
第23章 v啦v啦~
學堂裏半道來了新孩子。
闵博士先行向着其他孩子說了一聲沈禾的名字與身份。
而後便開始講課。
詩書禮樂騎射, 沈禾一個沒聽見
沈禾古代上課,第一門課聽得是算數。
孩子起初聽得新奇,大眼睛盯着闵博士。
聽到後面, 開始犯困。
兩只小手墊在下巴下面,整個臉蛋子都放在了桌面上。
這個高度雖然用來讀書寫字很艱難,但沈禾發現用來睡覺剛剛好。
他兩只手墊麻了, 就費勁巴拉的伸手去拽桌面上的書, 把書拽到自己下巴下, 墊一墊。
柳峥已經會先生講的那些, 他在柳家的時候早就學過, 按理來說他現在去中生舍也使得。
但是現在他家的小表弟忽然來了童舍,他覺得得回去與母親他們說一聲, 讓自己繼續在童舍中再待一年。
柳峥餘光瞥着孩子的小動作。
他安安靜靜的,将小臉蛋擱在桌面, 大概不舒服,隔一會兒就要換個角度。
白嫩的下巴都被壓出了一片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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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表哥看了好幾眼,又瞥課堂前正拿着算籌講課的闵博士, 悄悄将自己的手伸到孩子身前, 用手給他墊下巴。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扭過頭來看了看自家的小表哥,像只偷油的小老鼠似的,悄悄嘻嘻笑了下, 兩只小手捧着他的手,墊了下。
上方。
闵博士看着下頭兩個小崽子的動作。
看在新來的學生年紀最小, 又還算很乖的份上, 決定睜只眼閉只眼。
然後孩子就睡着了。
呼呼大睡的那種。
柳峥默默将孩子從桌面抱過去,讓他枕在自己腿上睡。
孩子臉蛋子被擠到一邊, 鼓鼓軟軟的,小表哥面上正襟危坐,認真聽着闵博士講課。
私下裏偷摸戳孩子臉蛋子,一下下輕輕摸着。
軟乎乎的,手感真不錯。
闵博士撩起眼皮看了眼,又看了眼。
柳家的小公子表情非常正經,認真好學,如果手不放在桌子下面就更好了。
沈禾這一覺,睡到了中午。
午間休息,闵博士離開了,課堂裏瞬間熱鬧起來。
戚厭病扭過身,趴在柳峥面前的長桌上,詫異的問:“咦?我們弟弟呢?”
柳峥:“……”
不是很想理自己這個朋友。
戚厭病很快就發現了團子的蹤跡,抻着脖子笑出聲:“弟弟就這麽睡了大半天啊?弟弟快醒醒,太陽曬屁股了!”
團子還迷糊着,小眉頭皺緊,扭着小身子要坐起來。
小嘴中下意識嘟囔:“連翹……”
柳峥扶着孩子坐起來:“要喝水嗎小禾?”
沈禾這才想起來,自己來上學了來着。
連翹與荷菱今日沒有跟着他一起來太學。
孩子用小肉手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感覺瞌睡蟲還沒走掉,被小表哥喂了好大一口水。
這才醒過來。
他鬓角睡得全是細汗,濕漉漉的,嘴角還有口水。
柳峥順手給孩子擦了,好笑的問:“小禾覺得闵博士講的好嗎?”
睡了一上午的沈某人:“……”
沈禾眨眨眼,又看見了對面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戚厭病,精神了。
外頭各家的奴仆宮人們都來了,給孩子送午飯。
柳峥牽着沈禾去了外面的小亭子,與戚厭病,還有另一個孩子一道坐着。
東宮的人不知怎麽還沒來,柳家與恒親王府的人送來的吃食擺了一石桌,沈禾左右接受投喂。
吃了一小半,五皇子湊到小亭子裏來了。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又瞧沈禾,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秘密,一臉得意的說:“你看,東宮連午膳都不給你送,根本就忘記你還在這裏。沒有人喜歡你,小讨厭鬼!”
這小豆丁還評價:“你們吃得東西難吃,我母妃命人送來的,才是最好的,你們都沒有見過吧?”
他兩只短胳膊一直背在背後,這會兒洋洋得意的舉起來,手中赫然是一串葡萄。
綠葡萄,晶瑩剔透,如同綠瑪琅,上面還挂着水珠,看起來很清甜好吃的樣子。
就巴掌大那麽一小串。
瞧着五皇子很是珍惜,一顆都沒舍得摘下來吃,就這麽拿來先炫耀了。
沈禾嚼吧嚼吧,努力把剛剛戚厭病投喂給他的好大一塊紅燒肉咽下去。
滿嘴都是肉香。
然後他評價道:“酸的。”
五皇子立刻生氣了,胖臉鼓起來,惱火的說:“才不是酸的!這是綠葡萄,你沒有吃過吧!這都不知道。”
沈禾無辜的眨眨眼:“那你吃。”
他可是提醒過了喲,小豆丁待會兒被酸哭了不要怪他喲。
五皇子在沈禾的視線中,格外的生氣,認為自己若是不能證明自己的好東西很好吃,簡直是顏面掃地。
以後還怎麽在這個打他的人跟前挺直腰板?
五皇子一手抓下來兩顆葡萄,長大嘴巴:“啊——”聲音拖得長長的,故意示意他吃了。
然後一口咬下去,未成熟的葡萄酸水爆棚。
五皇子:“……”
五皇子哇的一口吐出來,稚嫩的臉皺巴巴,活靈活現的表演了個痛苦面具。
五皇子大概長到這麽大都沒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被酸的天靈蓋一激靈,扭頭就将手中剩下的綠葡萄扔在地上,哇哇大哭着跑開。
說不清楚是被酸得哭,還是小孩子自尊心嚴重受挫才哭成那樣。
總之小豆丁的背影看起來格外的悲憤倉惶。
沈禾嘿嘿壞笑兩聲。
綠葡萄他當然見過也吃過,好吃的賊拉甜,但沒熟的能酸掉大牙。
那葡萄前幾天就送到東宮了,他姨母也給他送來了好多。
當然,沈禾自己嘗過一口,這種事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戚厭病跟看了什麽樂子似的,全程看一眼五皇子,又看一眼石凳上坐着的,桌面上只能冒出個小腦袋的沈禾,最後親眼瞧着五皇子悲憤離場,油然生出敬意:“我們弟弟真厲害,難怪說你之前打了五殿下。我本來還不信,現在信了。”
沈禾:“?”
啊,他的名聲已經傳得這麽遠了嗎?
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了?
不過沈禾也覺得有點奇怪。
為啥他的午飯還沒有送到。
雖然憑他蹭飯的能力,餓不到他就是。
沈禾剛喜滋滋的張嘴,說:“哥哥,我要吃那個。”
就聽說:“小公子喲,殿下來看你來了。”
是忠洪的聲音。
殿下?
沈禾眼睛驟然亮了,扭身看着小涼亭外面走過來的人。
不是小太子還能是誰?
他一骨碌就從石凳上溜下來了,動作快得身邊的柳峥吓一跳,險些以為他要摔了。
然而孩子已經非常高興的邁着小短腿,朝着太子跑去。
歡欣鼓舞的喊道:“哥哥!哥哥!”
嘴上的油漬都還沒擦幹淨呢。
戚拙蘊原本瞧着孩子跟人吃得開開心心,心中不知道什麽滋味。
他來的路上還憂慮,去的遲了禾禾會不會覺得委屈。
忠洪說,禾禾的那個小表兄在,戚拙蘊仍舊不放心。
他一手養大的孩子,柳家那個小孩怎麽能照顧的好?
直到到了涼亭前,看見孩子吃得滿嘴油汪汪的樣,跟他的小表哥相處的很是親熱。
看樣子分明過得很不錯,他來不來似乎區別不大。
小太子心中微酸。
他已經很久沒有嘗到過這種滋味了。
然而孩子一瞧見他,立刻飛奔而來,毫不猶豫的模樣。
小太子忘記自己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蹲下身來,自然而然的将沈禾迎接入懷中,不嫌棄的拿出自己的帕子,擦幹淨孩子的嘴巴。
孩子舉着手說:“手上也有,哥哥,給我擦擦。”
他撅着嘴撒嬌:“哥哥你怎麽才來呀,我吃了好多啦。”
說罷,用擦幹淨的小肉手拍拍自己微微鼓起來的肚皮。
戚拙蘊忽然心情好起來。
他單手将帕子疊起來,遞給忠洪,低聲說:“哥哥給你帶了好吃的,禾禾既然吃飽了,還要吃嗎?”
沈禾立刻點頭:“吃!”
哪兒能不吃,他還只有半飽呢。
亭子裏其他人對着戚拙蘊行禮。
戚拙蘊清理幹淨孩子,才有空注意他們:“不必多禮,坐下吧,我不過來看看禾禾。”
忠洪多有眼力見啊,馬上吩咐身後的宮人,幫着将桌子上吃得差不多的碗碟收拾好,然後将帶來的飯食一一擺上去,笑眯眯道:“小郡王,柳小公子,鄭小公子,不若一道嘗嘗吧,有勞幾位照看了小公子。”
戚厭病嘴角抽抽。
他一副想要逃離現場,但不敢動彈的模樣。
對着闵博士都沒見他這樣。
其他人沒空注意他,柳小表哥有禮貌道:“多謝殿下與公公,小禾是我的表弟,照顧他乃是分內之事。”
他去看小表弟。
太子來了,小表弟沒有地方坐。
他正欲要起身,說他來抱小表弟。
就見着太子殿下一手摟着孩子,在沈禾方才的位置坐了下來。
柳峥要出口的話就這麽咽了下去。
戚拙蘊坐在這群小孩子中間,完全是個大人模樣,與他們格格不入。
身高腿長,小涼亭都瞬間變得狹小了不少。
沈禾坐在他的腿上,終于不再是只能露出個腦袋瓜。
他靠着戚拙蘊,指揮:“哥哥我吃那個!”
雞腿雞腿!大雞腿!
戚拙蘊便順着他的意思,給他夾過來。
看孩子直接用手抓着吃,也不介意。
沈禾秉持着好東西先喂男主一口的優良原則,仰着小腦袋,将小胖手裏的雞腿往上舉:“哥哥,你吃!”
小太子心情更好了。
低下頭就着孩子的手咬了一口。
一小口。
這麽幾年下來,小太子顯然也摸清楚了孩子投喂的意思。
讓他吃,是讓他嘗嘗的意思,沒有真讓他吃大口。
沈禾看着只缺了個小口的雞腿,對此表示很滿意,埋頭開始啃。
戚厭病看着太子跟沈小包子若無旁人的相處,再看看堅定的坐在原位,沒有走人意思的柳峥,默默去看鄭家的小公子。
要不他倆走吧?
鄭小公子:你看我敢動嗎?
太子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個極其威嚴,高高在上的形象。
雖然聽說沒有比他們大多少,但因為極少親眼看見,又在長輩口中聽見無數關于小太子性格冷沉有魄力,如何優秀厲害雲雲,總之小太子對于他們來說是個極其可怕,讓人不敢靠近的人。
現在親眼看見了戚拙蘊,更加不敢動。
連戚厭病都跟老鼠看見貓似的。
他可是在王府見過自家祖父跟小太子議事的模樣。
那時候的小太子比現在還要小的多,沒有這樣高,嗓音也是小孩,就已經很可怕了。
現在變得更可怕了。
柳峥能在這裏撐着一動不動,真是厲害。
戚厭病對自己的好友肅然起敬。
大概是兩個小老鼠瑟瑟發抖的氣息太鮮明。
戚拙蘊喂着孩子,終于有空注意其他人。
他在對自家孩子以外的人時,眼中是沒有那層溫和的。
太子淡淡瞧着戚厭病:“你在學堂代孤看着他一些,莫要讓老五欺負了他。”
正在埋頭喝水的戚厭病,一口水差點把自己哽死。
他乖巧放下杯子,點頭:“好的,皇叔,我一定照顧好弟弟。”
太子漆黑的眼眸微眯:“禾禾喚我哥哥。”
戚厭病:“……”
啃雞腿的沈禾,正豎着耳朵聽呢。
聞言被雞腿肉噎到,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
這是什麽超級加輩?
戚拙蘊一手擡着孩子的下巴,一手去拍撫他的後背,讓他将口中的肉吐出來,再喂他小半杯水,語氣溫柔帶着些責怪:“慢點吃。”
沈禾咳的眼淚都出來了。
戚拙蘊低聲說:“下學後回去再吃,現在已經吃飽了。”
手下蓋着孩子的小肚子,圓鼓鼓的,再吃就該撐了。
沈禾小聲說:“哥哥,你是他的叔叔嗎?”
戚拙蘊應聲:“嗯。”
他逗小團子:“禾禾可以讓他也管你叫叔叔。”
孩子兩只手扒着自己的臉,嘟囔說:“不要。”
大可不必。
戚厭病心中松了口氣,差點被無形降輩。
要是他管沈禾叫小叔叔,那柳峥不也成他叔,那他在這童舍裏,一大半的孩子都能壓他輩了。
不可,不可。
為了防止沈小包子改變主意,戚厭病機靈的提起另一個問題:“皇叔,可是五皇叔我也管不住……”
他搔搔臉頰:“我是侄子嘛,萬一五皇叔與雲妃娘娘告狀……”
戚拙蘊說:“你可以跟我告狀。”
懷裏的沈小包子不甘心自己被忽略,甩了甩自己垂着的小短腿,舉着小胖手加入他們的對話。
他揚着小奶音說:“我自己可以告狀!”
再說了,他堂堂十八歲男高,還能被個五六歲的小豆丁欺負?
瞧不起誰呢?
戚拙蘊低頭看孩子頭頂的小絨毛碎發:“那你們可以告兩遍狀。”
孩子致力于表達自己不會受欺負,扭過小身子,給戚拙蘊指地上:“他剛剛還哭啦!被我說哭的。”
五六歲的小豆丁因為丢臉氣哭了。
戚拙蘊看着地上滾落的葡萄,那是禦前貢品,只有宮中有。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
他大概能夠想到老五摔下葡萄,嚎啕大哭離開的場景。
戚拙蘊誇獎:“禾禾真厲害。”
沈禾:……
雖然他是蠻厲害的啦。
但他是這個意思嗎?
他是在表達他是惡霸,不需要靠告狀來維持自己惡霸的地位!
真男人,就自己打江山!
啊不是。
總之,男主你好好搞你的朝堂事業啦。
幼兒園這點小事,哥自己解決就好!
戚拙蘊特意來童舍看了一趟孩子。
太學的祭酒與學監學博士們差點全部湧出來觐見。
不過他們晚了一步,戚拙蘊看完孩子,确定他适應的不錯,過得挺開心,便離開繼續去忙碌。
來這一趟也有讓其他人曉得,他對這個孩子到底重視到什麽程度的意思。
如果沈禾受了委屈,他一定會追究,也一定有這個手腕能力去追究。
……
這一層,沒出社會的單純十八歲男高沈小公子是想不到的。
他就當作是家長放不下孩子。
他見多了,打小上學,他的親爹媽不說,他那些叔叔阿姨們都覺得他肯定在學校可憐的偷偷哭,三天兩頭就帶着零食來看他。
家長離開,沈小公子還沒來得及在學校裏多轉悠幾圈,又要上課了。
他們逛的太遠,柳峥一把将孩子摟起來,拔足狂奔,跟戚厭病兩個人顧不上什麽公子儀态,不遲到被闵博士記仇才是最要緊的。
一路沖回課堂。
将書本打開,孩子放好。
闵博士沒進來。
五皇子慢吞吞踩點進來了。
他走到第一排,自己桌子跟前,盯着沈禾,用一種憋屈,敢怒不敢言的神情,鼓起腮幫子,沖沈禾伸着臉,重重的“哼”一聲。
然後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書本被他用力翻的嘩嘩響。
沈禾:好像他跟老媽發脾氣回房間,還不敢摔門的樣子哦。
沈禾竟然覺得這熊孩子有點兒可愛。
他一高興,兩條耷拉在椅子前懸空的小短腿,就開始快樂的晃動。
像是身體還沒完全馴服一樣。
但看得讓人莫名跟着很快樂。
小表哥垂着眼皮,瞧見孩子兩條晃悠的小胖腿,也有跟着一起晃悠兩下的沖動。
奈何他現在長得太大了,雙腿落地沒有懸空晃悠的條件。
小表哥在心中遺憾的嘆息。
下午的課也很無聊。
但他們放學的時間意外的早。
孩子跟第一天認識的朋友,戚厭病,還有鄭家小公子奶聲奶氣告別後,被小表哥送到馬車上。
馬車輪骨碌碌,駛向宮門。
*
沈家的小嫡子去太學上學的事,一夜的功夫,便經過一群小崽子回家,繪聲繪色的與家長們講述傳開了。
一起傳開的,還有小太子去童舍看望沈家嫡子的消息。
家中沒有孩子在童舍的,也就是下人出去采買的功夫,府中也跟着獲知了消息。
老國公與老夫人前兩日便被告知,小太子打算送沈禾去童舍待一個月。
二人心疼孩子送去的太早,但小太子說孩子需要交朋友,先适應一個月,兩位長輩被成功的說服。
沈國公這位親爹卻是不知道的。
這天夜裏,鄭姨娘聽見下人口舌。
“太子殿下多心疼咱們小公子,有眼睛的都瞧得見,我聽說還特意去童舍哄小公子。”
“我也聽說,太子殿下威儀赫人,太學裏齊刷刷跪了一地,說是殿下命令那些個學博士,還有什麽司酒還是祭酒的?總之是個大官,讓那些大官們好生照顧咱家小公子呢!”
“小公子日後定然有出息的,這樣小就去太學,我兄弟家做事的那戶富人,家裏有個小少爺想考進太學啊,考了好多遍都進不去,砸銀錢都不好使。”
“這還用說,瞧太子殿下那般寵信咱們小公子,太子殿下是未來的皇帝啊。等太子登基,我們小公子肯定要被封個大官做做的。”
“噓噓!你小聲點,當心叫人聽見了。”
下人們聲音漸漸壓下去,變得模糊。
路過的鄭姨娘掐緊了手中的絹帕。
她柔美的杏眼裏閃過惱恨的神色,将她那份溫婉的氣質破壞殆盡。
轉瞬,她收斂好了自己的神色。
近來沈國公開始流連另一房小妾。
好在鄭姨娘的地位足夠穩固,大部分時候,沈國公還是歇在她房中。
鄭姨娘服侍沈國公躺下後,柔聲道:“國公,妾身今日聽聞,小公子入了太學呢。”
沈國公應了聲:“嗯,聽說了。太子還去瞧了。怎麽說他也是沈家嫡子,這樣的事,竟然從未通知過我這個當爹的。”
神情有些許的不虞。
鄭姨娘柔聲道:“小公子畢竟是由太子殿下教養,與國公您不親,一年到頭,除了年節時候常來國公府瞧瞧,大半時候居在東宮裏頭,孩子嘛,與誰處得多,就與誰親些。”
沈國公鼻腔裏溢出一道輕哼,不置可否。
他的親兒子,被別人養一養,就不認他這個親爹,世上有這樣的道理?
但那是太子,他不好說什麽,只能哼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鄭姨娘輕輕道:“這麽說起來,硯兒前兩日還在念叨禾弟弟呢,小公子有日子沒回國公府了,他記挂小公子。兄弟之間倒是親厚。”
提到自己身邊養大的沈硯,沈國公神情好了些:“嗯,他性子好,像你。前兩日正巧,聽張先生說他聰慧,詩書學得快,好好用功,将來沒準兒能考個狀元郎回來,也能給國公府漲漲臉面。”
沈國公不愛老國公舞刀弄槍那一套,沒能繼承老國公的衣缽,棄武從文,自認很有才華,定然能夠一舉中甲。說不得狀元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哪兒能想到,春闱秋闱,數次落榜,最終考了個舉人,卻與狀元相差甚遠。
沈國公心氣不順,瞧着沈硯是棵讀書苗子,便等着他讓自己一雪前恥。
至于沈禾這個嫡子?
沈國公根本沒有想過。
鄭姨娘柔聲說:“妾身不懂這些,大公子能聰慧些,叫國公高興便好。不過妾身聽聞,科舉者若是能夠進太學讀書,十之八九中舉,許多狀元也是從太學中考出來的……”
沈國公道:“那是自然,太學乃是官學,天下學子誰不向往之?其中教課的學博士也均是當年的舉人,如今的祭酒乃是早年的狀元,與我也算是友人。”
想到什麽,沈國公忽然道:“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沈禾去了童舍,硯兒比他還要大上半歲,如今五歲正到了可以進童舍的年紀。明日我去見祭酒,讓硯兒也進童舍,跟着學博士要比那張先生學得更好。”
鄭姨娘眼底滑過意滿之色,笑着道:“妾身不懂這些,國公定奪便好。”
*
沈禾回到東宮後。
累的東倒西歪,感覺馬上就要去見周公。
孩子的精力一陣一陣的,前一刻還是活力滿滿,後一秒立刻從滿電掉到百分之一電量,時刻在關機邊緣。
他強撐着,自己洗了澡,被連翹抱着擦幹淨滿頭細軟的頭發。
荷菱問:“小公子今日在太學開心嗎?學博士講的課比宋少傅講的簡單嗎?”
平時叭叭個不停的孩子有氣無力:“開心的,不簡單。”
荷菱伸手,從連翹手中接過帕子,繼續給孩子擦腦袋上的軟毛,已經半幹了。
連翹就着燭火看孩子穿了一天的新衣裳。
幹幹淨淨的,看起來是孩子很珍惜保護的結果。
連翹嘴角的笑容擴大,随着荷菱一道問:“小公子今日在學堂可是認識了其他的公子們?有交到新的朋友嗎?”
“奴婢聽忠洪公公說,柳小公子也在學堂,能與小公子一道上學呢。”
孩子掰着胖指頭說:“童舍裏有,嗯……二十六個孩子,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說話,今天認識了戚厭病與鄭學則。”
孩子小嗓音越說越低:“戚厭病是恒親王孫,要管太子哥哥叫皇叔,話可多了,一直在說話……鄭學則是,嗯……什麽大使的孩子,他一句話都不說,只說了他叫鄭學則……”
“這樣呀。那鄭小公子與王孫正好中和呢。”
孩子沒聲了,連翹與荷菱看過去,就瞧着小家夥已經睡着了 。
燭火讓他白裏透紅的臉蛋染上一層暖色,濃長如鴉羽般的眼睫蓋下來,因着沒睡熟,微微顫動着,在臉蛋上灑落一片碎影。
他掙紮般,小嘴嘟囔:“……嗯,椅子好矮,太高了……”
說得沒頭沒尾的。
連翹與荷菱還是聽懂了。
兩個小宮女偷偷笑了起來,沒有出聲。
連翹俯身去抱孩子,荷菱扶着小家夥的後背與溫熱的臉蛋,兩人一路輕手輕腳護着,将孩子放在榻上。
連翹壓着嗓子,用氣音說:“我出去跟忠洪公公說一聲。”
荷菱點點頭,曲手撣了撣,示意她去。
第二日一早。
沈禾醒了。
然後收獲了一個特制的小椅子!
是連夜做好的,因為趕工,椅子沒來得及上漆。
沈禾對這些小玩意兒的興趣永遠很大!
他圍着小椅子轉了一圈,躍躍欲試。
有種小時候得到了屬于自己的小背簍跟小鋤頭的快樂。
忠洪笑眯眯道:“小公子,今日在學堂先坐這把椅子,待過兩日另一把椅子坐好,咱們再換。”
沈禾覺得都可以,沒上漆也是把漂亮的小椅子!
他上了馬車,都在一路盯着自己的小椅子,小胖手摸來摸去。
摸了一會兒,沈禾忽然想起個問題。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都沒有見到男主唉。
他扭頭問忠洪:“忠洪,哥哥呢?”
忠洪笑眯眯道:“殿下上早朝去了。待小公子今日下學,就能見到殿下。”
沈禾心想,說得是哦。
男主每天起的比他早,睡得比他晚,太牛了。
不愧是男主!!
現在還很早。
皇城外的長街上非常熱鬧,各種小販走街串巷,兩側的攤子做準備,有的已經開始火熱的叫賣起來。
孩子聳動着小鼻子,一副被香到的小模樣。
分明在來之前已經吃過了。
忠洪好笑:“小公子想吃什麽?奴才下去給您買?”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要那個鍋餅!”
他伸出手:“要四個!用我的錢!”
沈禾今日特意将小荷包帶上來。
他從裏面掏出一顆金珠子,胖指頭捏着鄭重的放在忠洪手裏。
怎麽說他現在也是有資人士,哪兒能讓別人出錢呢?
忠洪笑着接下了:“好,那奴才給您買完,剩下的銀錢就放在奴才這裏,下次再為小公子買。”
沈禾點點頭。
忠洪當然沒用這顆金珠子。
那珠子雖然還不到孩子的小指頭一半大,但尋常的小攤販也很難找開。
忠洪很快帶着幾個鍋餅上來了。
焦香的氣味在馬車裏彌漫開。
沈禾雙手捧過一個,開心的吹了吹咬一口,歡喜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好吃得嘞。
到了太學門口,忠洪命小太監将特制的小椅子拎上。
今日沒能那麽巧,剛好門口撞見小表哥。
一路到了學堂裏,小表哥已經在了,戚厭病與他的同桌鄭學則還沒來。
沈禾開開心心道:“哥哥!”
他從忠洪那拿到一個用油紙裹起來的鍋餅:“給你,快吃!”
抓緊,上課前吃完。
柳峥被孩子投喂,笑起來說:“多謝小禾。”
瞧着小太監手中拎着的椅子,詫異了瞬間。
眼底有一瞬間的懊惱。
慢了一步,他給小表弟做的椅子還沒做完呢。
忠洪公公一眼看出來了。
沈禾的椅子上還放了個坐墊。
他笑眯眯說:“多謝柳小公子記挂小公子,這墊子也用得上。”
說完指揮小太監,将椅子換掉,墊子放上去。
眼巴巴看着椅子被放好,孩子急得恨不得自己爬上去,試試新的寶座。
忠洪将他抱上去,沈禾視野開闊明亮,小半個身體都露出來了!
甚好!
這個寶座,哥相當滿意!
他坐在上面颠了颠,笑嘻嘻的捧着自己的餅子,繼續啃。
小短腿愉快的晃悠。
戚厭病與鄭學則是一道進來的。
兩人進來,就看見昨天只能露出個腦袋的小包子,今日能夠趴在桌面了。
手中還捧着個大餅,那餅比孩子整個臉蛋子都大。
孩子瞧見他們,小胖手招招:“吃餅!”
忠洪明白過來,感情剩下兩張餅不是留給殿下的,是給小公子新朋友的。
他将餅給了戚厭病與鄭學則。
戚厭病圍着孩子的高腳椅轉了一圈,也很興奮:“讓我坐下成不?”
孩子毅然決然搖頭:“不可以!”
戚厭病撇嘴:“小氣,不過謝謝你的餅,我一早上趕過來,早膳都沒來得及吃,便被我祖父趕出來了。”
鄭學則也說:“謝謝。”
然後不說話了,低下頭去默默啃餅。
沈禾這個餅子吃到一半,吃不下了。
忠洪已經回去了,留着一名小太監一個小宮女,讓沈禾有事叫他們。
有柳峥在,多半用不上他們。
沈禾将餅放在桌上。
然後覺得,似乎大概,嗯,有礙觀瞻。
他鬼鬼祟祟的,抓着餅,放在背後。
他的新椅子後面靠背是有擋板的,能夠卡住東西。
孩子藏餅的時候鬼鬼祟祟,連柳峥都一時沒能注意到。
今日的五皇子也是踩點到。
昨日在沈禾跟前丢一回大臉後,今天進門直接忽視了沈禾,雄赳赳氣昂昂的坐在自己位置上。
剛坐下,後腳闵博士便來了。
大家開始翻書,一堆孩子起身,像模像樣的行學生禮,問先生好。
沈禾被免了。
他的小胖腿還懸空呢,上下都得靠人抱。
這節課,沈禾沒睡。
能夠到桌子,他有事幹,抓着筆一通畫。
沈禾用的是小毫筆,正常的毛筆他現在手短短,還抓不住。
而且手腳不靈便,戚拙蘊擔心他弄得墨汁四處是,只給他用蘸不了多少墨汁的小毫。
沈禾一手按着宣紙,半趴着,用細細的毫尖勾勒。
畫的是戚厭病跟鄭學則的背影。
畫的相當認真。
上頭的闵博士瞧着他在寫寫畫畫,照例不管他,孩子不鬧騰就行。
柳峥好奇,不時瞥上一眼,眼中驚訝。
畫的竟然……很不錯。
雖然看不懂這個畫法,但是勾出來的線條與現在的場景對的上。
柳峥嘴中念叨着書冊上的內容,分半只眼睛給孩子。
兩個人,一大一小,都忽略掉其他的動靜。
課堂後排。
有孩子肚子咕嚕嚕響了聲。
他默默往下縮了縮脖子,借着朗朗讀書聲與自家同桌說:“我好餓啊,早上來得太急,什麽都未吃,現在都餓得鼻子出現問題,聞見香味兒了。”
他的同桌偷瞥一眼,确定闵博士沒有走下來巡視,小聲回答:“我也聞到了,真香啊。”
“可是學堂裏是不準帶食物的。”
“餓的吧,熬到晌午就好了。”
“咕嚕嚕~~~”
“又有人肚子響了。”
“我聽見了。”
他們前桌的孩子耳朵通紅,往前趴了趴。
“是他的肚子響了。”
“看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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