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老婆自己找

第46章 老婆自己找

沈禾被取笑了。

他馬上十六了, 眼見着逼近發育尾期,對自己的身高格外在意。

當即扭頭捂住戚拙蘊的嘴,張牙舞爪的:“長得高!我能長得跟哥哥你一樣高!”

沈禾原本想說他能超過男主, 臨到出口改了。

他瞄了一眼戚拙蘊這個高度,覺得以他現在的漲勢想要超過男主,屬實自不量力。

嗚嗚可惡。

讓他長得高高的怎麽啦!

戚拙蘊被捂嘴, 兩只手環着沈禾, 點點頭:“嗯嗯。”

總之也很是敷衍, 語調模糊的在沈禾掌心說:“長得高, 長得高。”

沈禾惱火完, 後知後覺又有點羞恥。

太小學生了,這種行為。

他撲騰着就從戚拙蘊懷裏掙紮出去了, 眼睛亮晶晶的問:“哥哥你是不是給我買了什麽好東西回來?”

出去那麽久,沒有給他帶禮物嗎?

他的生辰禮是什麽呢?

他好奇的搓手, 戚拙蘊拿着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沈禾倒了杯, 遞給他:“帶了, 喏, 栗子糕,還有饴糖……不過饴糖不給了。你背着哥哥吃了那麽多的糖,還想要糖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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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拙蘊将早就準備好的油紙包遞給沈禾, 手裏還掂着個小些的紙包,裏面裝着饴糖。

沈禾摟住了栗子糕, 仰頭瞧男主手裏的糖, 試圖賣萌:“哥哥……那是你買給我的,放久了會壞的, 我以後肯定不多吃了,我保證!”

說保證的時候,真是真誠認真的要命。

戚拙蘊可不吃這一套。

他故意掂着那油紙包,并不收起來,随手放在小幾上,就在少年眼皮子底下,勾得他蠢蠢欲動,小眼神一個勁兒的往糖包上瞟。

戚拙蘊說:“你的保證沒有可信度。”

沈禾:“……”少年的肩膀一下子垮了。

明亮的圓眼也變得暗淡,沉沉嘆了口氣。

險些把戚拙蘊嘆笑了。

不能吃就不能吃吧,栗子糕也是一樣的。

哼,等他晚上去姨母那裏蹭兩個桃子來。

再等半個月,就有更多的桃子熟了。

沈禾拆開油紙包上捆着的細麻繩,抱在懷裏捏起一塊,本來準備遞給男主。

遞到一半,戚拙蘊也自然而然的伸手,要從他手裏接到這塊栗子糕,誰知道少年半道記起來一包糖的仇,倏地将手縮回去,喂到了自己嘴裏。

沈禾将一整塊都塞進了嘴裏,吃得滿嘴都是栗子的香氣。

糯糯綿綿的。

白嫩的腮幫子鼓起來,讓人想捏兩下。

戚拙蘊搖搖頭,自己喝了口冷茶:“罷了,舟車勞頓趕回來,給我們禾大人帶了吃的,結果因為一包糖将禾大人得罪了,也不曉得禾大人良心痛不痛。”

沈禾:“……”你不要賣慘,我看得穿!

良心是不痛的,但沈禾覺得自己不能過于小學雞。

于是将抱在懷裏的栗子糕推過去,讓戚拙蘊吃。

他吃了兩塊,手裏捏着一塊就出門去,戚拙蘊在背後喊,他口齒不清的應:“找連翹!”

沈禾吃得有點噎,他跑去廚房,連翹跟荷菱果然都在。

瞧見沈禾就開始笑,兩個人問:“小公子瞧見殿下沒有?”

連翹看着沈禾嘴邊沾着的碎屑:“殿下給小公子帶了栗子糕,還有饴糖,怎麽,沒有将糖給小公子麽?”

荷菱已經開始放聲笑起來:“小公子的饴糖讨不到手了吧?”

若是得到了饴糖,那來的時候就不是吃栗子糕,而該是嘴裏含着糖了。

她們一猜,就能猜個大概,八成還沒進門,便嚷嚷想要加糖,叫太子殿下撞了個正着。

沈禾尴尬:“噓噓!哥哥問,你們要幫我保密。”他瞥了眼蓮子羹,小聲說,“我沒有糖了,那……”

那邊的糖沒了,總不能這邊的也沒了。

可惜,連翹搖頭:“殿下在呢,嘗一口便知道,當心下月的糖也跟着罰沒。”

沈禾:“……”

沈禾徹底蔫了,放棄掙紮。

他踢踢踏踏的跟在連翹與荷菱背後,回到殿中。

戚拙蘊還在,不過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手邊已經放了厚厚一疊信封,在垂着眸子拆開過目。

荷菱與連翹行禮,将蓮子羹放在桌上,盛了碗放在太子手邊。

沈禾也得到了一碗,跟着坐在小榻邊,正用勺子舀了一口,要喂到嘴裏。

戚拙蘊垂着眸子,視線還落在信紙上,手精準無誤的端走了沈禾那碗蓮子羹。

然後将自己的換了過去。

沈禾:“……”可惡啊!人與人之間能不能保留一點信任!

他埋着頭,洩憤似的呼嚕呼嚕抱着碗喝了兩口蓮子羹。

戚拙蘊帶着淡笑的嗓音飄過來:“喝得跟小豬一般,當心燙。”

沈禾充耳不聞,小豬就小豬,哼。

将蓮子羹喝完,沈禾額角又沁出了一層汗。

他将碗放在一邊,踹了鞋子爬上小榻,伸手摸到自己的大老虎,摟在懷裏靠住,探手去摸戚拙蘊看完的信紙。

戚拙蘊由着他來,反正看兩頁小孩自己就會覺得沒意思,丢在一邊。

沈禾就是沒事找事做,他看了一頁就看不下去了,眼珠子轉悠,尋思自己到底要先問哪件事。

他托着自己下巴,擠的嘴都嘟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的開口:“哥哥,你是不是要娶太子妃了?”

戚拙蘊拆信封的手頓了下。

他掀起眼簾,黑眸落在少年帶着三分愁苦的臉頰上:“怎麽這麽問?”是在哪裏聽見了消息?

沈禾揪了兩下大老虎的尾巴,說:“好多人都在說呢。戚厭病與我說,連五殿下都這麽說,我還在想,哥哥要娶太子妃,怎麽一點兒不同我講。”

他警惕的望着戚拙蘊:“是真的?不會真不跟我說吧?”這種不拿他當兄弟的行為,他可是會生氣的!

戚拙蘊被沈禾警惕的視線盯的有趣,想要逗孩子:“是真的你怎麽辦?是假的你又該如何?”

沈禾想都不用想:“是假的當然不怎麽辦,跟現在一樣。但若是真的,那我就要搬出東宮呀?搬家多麻煩,哥哥你若是要娶太子妃,我不能住在東宮裏,你可不可以讓連翹他們幾個都跟着我出宮?”

沈禾覺得自己這樣說有點問題,他給自己解釋:“我沒有說未來太子妃嫂嫂不好的意思哦,我就是擔心連翹跟荷菱,如果能夠将他們接出東宮,在外頭能夠常常見面。繼續在東宮,我日後不好常回來與他們見面了呀。”

他甚至掰着手指頭跟戚拙蘊數:“連翹、荷菱、忠勇、忠言……”

戚拙蘊:“……”他将手裏的信紙放了下去。

一雙黑眸變得沉了些,嗓音還是溫和的,聽不出什麽變化,對面埋頭數人的少年沒注意:“這些人,禾禾都打算帶出東宮?”

沈禾說:“對啊,還有,不止這幾個。”他還打算繼續往後頭數。

戚拙蘊沒打斷他,而是讓他繼續往後數:“嗯,還有誰,都許你帶走。”

少年聽見這個許諾,眸子亮起來,翻個身趴在布老虎背上:“還有桂枝,茗霧……”

沈禾數了足足小十人。

幾乎都是偏殿內,打小就陪在他身邊的人。

真是一個都沒落下。

只落了最關鍵的一個。

戚拙蘊端着杯子,一口涼茶下肚,沒覺得解暑,反而覺得真生出一點熱氣來。

他問:“沒有了,就這些?”

沈禾還挺不好意思,一口氣要走人家這麽多人,但哪個他都舍不下,只好厚着臉皮點頭:“嗯嗯,沒有了。”

戚拙蘊想了想,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才開口:“這些人你都記挂,然後留着哥哥一個人在東宮,半點不惦記?”

小沒良心的。

沈禾震撼的瞪大了眼睛:“哥哥你要娶太子妃啊!”

不是,你都要娶老婆了,還想搬出去跟着兄弟住?你對得起你老婆嘛你?

他認真譴責:“太子哥哥,你日後要娶太子妃,怎麽能夠這樣?我只是不方便再來東宮,咱們可以在宮外見,有什麽問題。”

話說回來,沈禾皺着自己兩條秀氣的小眉毛:“等等,所以哥哥你真的要娶太子妃了?你怎麽都不與我說?我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戚拙蘊張嘴,片刻後,他合上唇瓣,唇角壓了下。

瞧着對面一臉譴責的少年,他颔首:“嗯,是預備迎娶一位太子妃,還未選好,所以沒有與你說。”

很好,是個好理由,沈禾被說服了。

但他還處于震驚中。

他真的給男主蝴蝶出來了個老婆!

男主從孤家寡人,要變成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的男人了。

不錯不錯!那他的大腿豈不是可以延續兩代?

從男主到他的小侄子!

沈禾思緒跑的太快了,臉上肉眼可見的走神,這麽片刻的功夫,就從男主要有老婆的震撼中,跑到了未來該如何帶他的小侄子,要不要在外閑游到五六十歲的時候,回京讓小侄子給養老。

戚拙蘊被氣笑了。

很好,他養的孩子,要出宮了,最惦記的是屋裏一群下人。

他起身,走過去,将沈禾攔腰摟了起來。

沈禾從大老虎背上騰空,腰間橫着一只有力的手臂,兩腳垂在半空中,徒勞的撲騰了兩下,最後放棄掙紮,上半身朝前耷拉下去:“哥哥你幹什麽呀?”

戚拙蘊說:“去書房。帶你幫哥哥選妃,瞧你這一副恨不得與我分家的樣,以防萬一,哥哥不得讓你自己選一位你喜歡的太子妃做你嫂嫂?”

沈禾像是一條軟噠噠的面條,被戚拙蘊攔腰摟着,身子耷拉下來幾乎半折起來,腦袋朝下來回晃悠,晃悠得他頭暈。

他兩只手捂着臉,聽見四周有其他的腳步聲,只能用這種方式無效逃避。

戚拙蘊也不覺得這麽抱着個少年人重,提了一路,真提着人去了書房,将他放在了桌案邊。

沈禾腦袋朝下,這麽一路,有點腦袋充血,臉蛋子上的軟肉浮出一層血色的紅,撐着桌案暈了一小會,很是不高興的嚷嚷:“哥哥你下次別這麽提我,我好暈……”

戚拙蘊鐵了心要捉弄沈禾這一回。

分明是假的,被他弄的煞有其事。

也不算全是假的,至少有一半的消息是他主動放出去,有其他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罷了。

沒想到傳到了沈禾耳朵裏。

現在瞧着自家養得小孩一臉難受的樣,他又心軟了,扶着沈禾的後頸,讓他別往後倒:“坐一會便好。”

他回了書房,忠洪跟過來,瞧見戚拙蘊給他使眼色:“去将送來的太子妃選冊拿過來。”

忠洪壓着笑意,恭恭敬敬應聲,抱來幾卷畫像,還有一個薄薄的冊子。

沈禾緩過來了,被戚拙蘊按在桌子跟前,翻那些畫卷與冊子。

他翻了兩眼,就皺着臉說:“……都挺好的。”

他不好意思在這裏對人家女孩子指手畫腳。

再說了,是男主選老婆,又不是他選老婆,他看中誰管什麽用呀。

戚拙蘊将他端起來,抱在懷裏,押着問:“你給哥哥選太子妃,難得安排你做件事,專心些,好好選,看中哪位?”

戚拙蘊心想,沈禾馬上就十六,再過兩年便到了議親的年紀,必須得好生挑選。

他要瞧瞧,沈禾喜歡什麽樣的女子,日後才可留意。

沈禾痛苦面具。

男主太不講道德。

沈禾更痛苦面具的,是另一件事。

完啦完啦,他就說他不該一身反骨!

早知道就堅定跟戚厭病說自己賭真的!

他一想到選太子妃的消息傳出去,自己要被迫穿上女裝,還要去長輩跟前轉一圈,沈禾就恨不得用腳趾連夜加班,扣個地道逃走!

沈禾閉眼瞎指:“這個吧,這個最漂亮。”

他根本連畫卷上的臉都沒看清。

戚拙蘊将畫卷拿起來。

那是那群惦記他婚事的人特意送來的,畫像約莫請了名師,畫的形意俱佳,畫像上的女子瞧起來弱柳扶風,面若芙蕖。

畫冊下角寫着一行小字:“督察院左督禦史嫡幼女王詠儀。”

戚拙蘊在沈禾耳邊,念叨着這行小字,問沈禾:“禾禾喜歡她?”

沈禾胡亂點頭:“嗯嗯嗯!”都行都行,送上來的都是能當太子妃的,男主你自己的老婆,自己看着找好不好。

戚拙蘊的視線再度落在那卷畫上。

逗弄孩子的心思散了三分,變成一種審視與打量。

他問:“禾禾為何喜歡這位王家幼女?因為她生得漂亮?”

沈禾亂說:“對,她最漂亮,這能看得出什麽,只能看得出漂不漂亮。”

不跟真人相處,誰知道對面是什麽人。

不過沈禾不擔心男主娶了不該娶的老婆,這種成家的事情,男主有男主光環在身,肯定能夠遇見屬于他的女主,鐵定是個深愛他的姑娘。

戚拙蘊将畫卷好,遞給忠洪。

忠洪将桌面收好,輕手輕腳的下去。

沈禾:“?”這就選好了?老婆定下來了?

他未來嫂嫂叫什麽來着?

沈禾方才尴尬,心思不在這頭,光惦記着他要穿女裝出醜,就記得好像是姓“王”。

王是大姓,京城中姓王的大官,有好幾家人。

男主似乎也不打算再計較這一茬,摸了本書:“離京前與禾禾說好的,今年院試下場,禾禾溫書溫的怎麽樣?哥哥來考校考校。”

沈禾:“……”新的痛苦面具。

戚拙蘊在他背後翻書,視線并不專注落在書冊上,裏面寫着什麽,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随口問小孩子,沈禾盤着腿,兩手撐着自己的膝蓋,乖乖答了。

倒是沒有錯,應當還是認真讀了書的。

戚拙蘊心中還是有些不痛快。

早知如此,就不逗了,沒逗出樂子來,反而讓心中憋悶。

他神色不顯,放下書後誇沈禾:“答的不錯,看來禾禾有好好讀書,宋少傅這些時日給你布置的功課也寫的不錯,院試拿個頭名回來,哥哥屆時出去便能同人誇口。怎麽樣?”

沈禾在心裏面翻譯:崽,考個第一回來,哥出門可以拿你的成績吹牛逼。

可惡,你只管吹牛逼,不管哥的死活!

院考那麽多人競争,這個第一跟全省第一有什麽區別!

省狀元是那麽好考的嘛!

心裏淚流滿面,小少年面上委委屈屈,勉勉強強答應:“我努力喲。”

戚拙蘊看着他這副小模樣,心情好了些,拍拍他後腦勺:“好了,你自己去玩罷,哥哥處理政務,用晚膳的時候再來。”

家長長期出門後,歸家第一天對孩子的問話終于結束了。

沈禾頓時活了,從戚拙蘊懷裏爬出去:“好喲!哥哥不要太辛苦了!”

然後一陣風似的跑開,關心的話說的一點不走心。

戚拙蘊無可奈何,擡手,指尖揉着眉心:“長不大。”

養孩子實在是勞心費力,幼時擔心養不大,大了還要為他将來操心。

他放下手,擡眸,忠洪正在将折子整齊放在桌案,方便他查看。

戚拙蘊輕聲說:“忠洪,去将方才那卷畫拿來。”

忠洪于是将那幅畫又找了回來,淺笑着道:“小公子一晃眼,都要十六了,再過上幾年,便能夠加冠成人。”

“還未定性,根本就是個孩子。”戚拙蘊語調有些淡。

不知怎麽,他今日有些許的煩躁。

往日忠洪也沒少說沈禾長大了如何如何,他都是應一聲,今日卻對這樣的話不大滿意。

忠洪于是不再說了。

他很會揣摩太子的心思,心想到底是小公子大了,一手養大的孩子要出去獨立,怕是不大放得開手。

人之常情,但再過上幾年,小公子更大些,太子殿下應當也能瞧着他成家立業。

……

另一頭的沈禾不知道這些。

他只惦記自己可能要出醜這件事。

連先前雀躍的,想要将五皇子自動打廣告這件事告訴柳峥他們的念頭,都被壓了下來。

他一路回到偏殿,唉聲嘆氣的。

連翹跟荷菱都以為他被太子訓了,好笑着說:“小公子也莫要太皮了,殿下都是為您好呢。”

沈禾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連翹,我哪裏皮,我這麽乖!”

他抱男主大腿多麽努力呀,頭號小弟,沒人能比他更會撒嬌賣萌了好不?

連翹與荷菱點頭順毛:“是是,很乖,小公子最乖。”

倒也不算違心話,小少年的确是從小便乖巧可愛,誰見了都心軟的。

沈禾被順毛了,回到屋裏,苦大仇深的想,要不先別告訴他們罷?

這事先拖一拖,能拖多久是多久,只要他裝作不知道,除非太子哥哥自己對外明說,或者将親事定下來,否則他都矢口否認。

打死不認,戚厭病他們也不敢找太子哥哥求證,還不是他說什麽是什麽?

沈禾覺得可以,可行,就這麽幹!

他稍微松口氣。

開始去摸自己的畫,埋頭在小幾上畫了大半個時辰。

有人來傳話,說是叫沈禾去正殿用晚膳。

沈禾已經忘記先前被男主抓着強行幫忙選老婆的仇了,他高高興興的将畫卷起來,拍拍手就往正殿跑。

戚拙蘊隔着一段距離,便看清了他兩只黑手。

讓小太監去打水端來,沈禾被按着,乖乖洗幹淨手,才坐下來吃飯。

他恢複精神了,開始叽叽喳喳的問東問西:“哥哥你們查案麻煩嗎?我聽人說那個毒米是人投毒,故意為了陷害,真的假的?”

他大約記得這段劇情,那個毒米其實是官員貪污,以次充好,用陳年舊米充米倉,報得卻是新米的價格。

貪了好多銀子。

那些陳米長黴,就有了毒,正好碰上災情,發放出去赈災,害了不少人。

但那是上帝視角,男主的第一視角肯定是更加驚險刺激的。

戚拙蘊耐着性子,與精力旺盛的小少年講故事。

說完,沈禾開始操心其他的:“那哥哥你在那邊很辛苦嗎?他們聽不聽你的話?有沒有人對你陽奉陰違欺負你?”

戚拙蘊聽着沈禾絮絮叨叨的關心,眉眼更柔軟了些:“沒有,哥哥一行都很順利,哥哥這樣厲害,禾禾不必擔憂。”

說的也是,男主霸氣外漏,其他小官怎麽敢在太子跟前造次!

沈禾被自己腦子裏的想法逗笑了,嘿嘿露出一排白淨的牙齒。

用完晚膳,天色便暗了下來。

天際的雲霞燒的格外紅,暗下來後透着股深紅的紫色。

沈禾蹲在外面說:“今天的晚霞真紅。”

忠洪順口便接了句吉祥話:“可見得殿下今日歸京,是個好日子呢。”

沈禾點頭,為大總管順口拍馬屁的技能之高超熟練,點贊。

什麽時候他也能有這種順口就來的深厚功力!

沾花惹草,招貓逗狗,一圈下來消食消得差不多,沈禾被戚拙蘊召喚進書房。

監護人回來,沈禾多了人管制,要在書房乖乖看書。

他捧着書,坐在戚拙蘊一側,心中恨恨,可惡啊,現代高考完一遍,古代又來一遍。

人家穿書重生過熱血人生,他穿書重生,過苦逼的高考生人。

沈禾将書放在桌案上,兩只手托着下巴,腮幫子軟肉被可憐巴巴的擠在了一起。

他埋着頭,口中幾乎沒有聲音,嘴唇挪動着背上面的文章。

忠洪輕手輕腳的端來一盞燈,讓屋裏的光線更亮,又去将附近幾盞燈的燈芯挑了,燭火跳動一下,軟噠噠落下去的燈芯被勾回來,讓火苗更加亮眼。

少年人不太安分,托着下巴背一會,就要做些小動作,側着身将一雙腿支着,背對戚拙蘊,後半邊身子半倚着桌案,半靠在戚拙蘊的臂膀上。

戚拙蘊由着他靠,還擡手摸了下他的頭發。

觸手,柔軟細化,溫涼的。

少年人的身體是熱的,溫度一路自沈禾後背薄薄的衣料,透過戚拙蘊的衣料,傳到了他的臂膀上。

戚拙蘊還沒覺得熱,沈禾先耐不住,支起身體,讓自己跟人接觸的後背空出來,涼快一下。

背完兩篇策論,沈禾将這本書丢在一邊,鋪紙寫今天的作業。

他要寫雙份。

因為男主要求他今年下場考院試,所以宋少傅決定給他打補習,在太學裏學一份,回來還得跟着宋少傅學另一份。

雙份的苦逼,嗚嗚!

寫着寫着,沈禾脾氣上來,跟宣紙惹了他,是他的仇敵一般。

下筆自己欻欻一頓狂寫,字形從最開始的端正漂亮,到後來的潦草歪斜。

他正寫的上頭,在內心嘀嘀咕咕自己吐槽。

後頸忽然落了一只溫涼的手。

很寬大的手掌,能夠輕而易舉,将他整個後頸都包裹住。

沈禾被這份涼意冰得一激靈,就聽見身邊的人低聲說:“禾禾,好好寫。”

沈禾扭頭去看身邊的男主。

人家根本沒有看他,另一頭看完的折子堆的跟小山似的,視線落在手裏的文書上,看起來很專注。

可惡!是長了四只眼睛嘛!怎麽一邊看折子還有空監督孩子。

他鼓了下腮幫,應聲:“好哦。”

然後就乖乖的好好寫字了。

沈禾一手字,是戚拙蘊自幼盯着練的。

不說有大家風範,寫的也是能夠拿出手,很漂亮的。

他願意好好寫,宣紙上的字跡又變得規整,讓人賞心悅目。

唯有中間那一段缭亂突兀,讓人能夠窺見寫文章的人寫到一半,內心是如何暴躁。

沈禾寫完,等上面的墨晾幹,用鎮紙壓着,雄赳赳氣昂昂的說:“放這裏!宋少傅明日早間來,哥哥你幫我給他。”

戚拙蘊聽着沈禾的語氣,好笑:“行,哥哥幫你給他。”

沈禾覺得自己一時半會,沒有腦子去寫第二份。

他要勞逸結合,讓自己緩一會。

于是倒下去,靠在地上,望着屋頂的橫梁,思索其他的事情。

想了許久,沈禾有一點困。

他軟綿綿的爬起來,心中鼓勵自己,要振作,否則明天去上學,作業沒寫完要被當衆批評,多丢人啊。

他一臉喪氣,開始寫自己的第二份作業。

好不容易寫完,沈禾覺得自己大腦空空。

知識都被榨出來了。

困了。

沈禾嘟囔:“哥哥我去沐浴睡覺了,你也早點睡。”

戚拙蘊溫聲說:“好,快去吧。”

沈禾将自己洗洗刷刷。

帶着一身水汽,穿着單薄的寝衣,感覺到涼快許多,又精神了點。

他蹲在自己放話本的箱子跟前,在裏面倒騰,翻出兩本很久之前看過,內容忘了大半的本子,倚在小榻上,翹着兩條腿。

褲腿被他嫌熱的挽上去,露出兩條纖細白嫩的小腿,腿肚子瞧起來也是軟肉,軟綿綿的樣子。

沈禾美滋滋靠着自己的大老虎,翻完了一本,放在一邊,繼續去看另一本。

看到後面,本子嘩啦一聲,掉在了小榻上。

沈禾困睡着了。

他維持着仰躺的姿勢,胳膊上伸着,耷拉在臉頰邊。

寝衣下擺有些短了,他不愛穿下擺長的寝衣,總覺得多出那麽一段能熱死他,加之成長期,拔高的時候,上個月能穿的衣服,下個月就能短一小截。

因為手臂拽着衣服,小肚子露了出來。

細瘦白皙的一段腰,膚色常年不見光泛着玉雪般的色澤。

白得晃眼。

戚拙蘊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麽個呼呼大睡,臉頰紅潤的小少年。

連翹放輕聲量:“奴婢叫醒小公子……”

戚拙蘊淡道:“不必,你們下去吧。”

他俯身将沈禾抱起來,走到裏間的床榻邊,将人放下。

拉着薄被給人蓋上。

而後褪下外裳,輕手輕腳的躺在了沈禾旁邊,低聲說:“看你也沒有多想哥哥。”

指尖在少年腮幫子軟肉上輕輕捏了捏。

力道溫柔。

生怕将沈禾驚醒般。

他側着身打量,心說,出去了幾個月,又長高了不少。

前幾年的時候,沈禾還是個小孩。

四周的同齡人都拔高,成了少年,只有他還是個孩童。

自小就比人小圈,沈禾原本不當回事,眼睜睜瞧着同齡人都抽條後,才開始跳腳。

好在十二三歲的時候,終于肯長個子,慢慢抽條。

這大半年長得尤其快。

年關的時候,明明才到他心口的孩子,現在都快長到他下巴了。

再長上兩年,興許真能長得跟他一般高,然後有心儀的姑娘,訂下一門親事,成家生子……

戚拙蘊忽然有些心梗。

下午在書房那種胸悶的感覺又冒出來了。

他輕輕吸口氣,低聲念叨:“長大後便要放手,是尋常事……”

要放平心态。

不必過分憂慮。

他揉揉眉頭,閉上眼。

……

沈禾夜裏有些熱,他往牆角滾了滾,一腳踹開被子。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腳踹的太用力,他整條腿猛然抽筋,腿肉裏似乎有根線在被人拽着,疼得他哼出聲來,迷蒙的佝偻身子,用手去摸自己的腿。

想要将裏面那根亂抽的線按住般。

他一動,戚拙蘊便醒了。

聽着沈禾帶着點哭腔的哼聲,眉宇聚攏,按住他的小腿低聲安撫:“腿痛?”

小腿肉是軟的,觸手發涼。

他一手能夠将整個小腿肚子圈住,放在自己的腿上,掌心揉捏緩解沈禾的疼痛,口中低聲哄着:“好了,不痛了,不痛了。”

沈禾還未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哄自己,軟着嗓音小聲應:“嗯……”

小腿被人按揉着,有了熱意,裏頭那根作亂的線似乎被這股熱意融化了,消失無蹤,疼痛也随之緩解。

他佝偻的身子放松,顫動的眼睫一點點恢複平穩,重新歸于睡夢中。

戚拙蘊還在低着頭,給沈禾揉腿。

長得太快了,腿會抽痛很正常。

不過戚拙蘊想,明日還是得讓人多準備些骨湯,能夠讓禾禾緩和一些,能不痛便不痛。

這麽一想,戚拙蘊又無法放心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第一次,先前他不在的時候,沈禾有沒有痛過。

他将掌心中的小腿環在手中,慢慢放回被子,躺下去後拍撫沈禾的後背。

像是在對待一個小嬰兒。

溫柔又滿是耐心。

少年睡着了,也不怎麽安分。

腿不痛了,就開始亂踢被子。

踢被子倒還好,還不老實的踹人。

戚拙蘊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被沈禾一腳踹在了腿骨上。

他口中吸了口涼氣,将少年壓在懷裏,用腿絞住他不安分的腳。

沈禾不能動了,有些難受的皺着眉頭,不過這不是什麽大問題,很快也就重新睡熟了。

他在做夢。

又是那方溫泉。

夢似乎還是接着從前那個沒做完的夢繼續的。

雖然醒着的時候,記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麽夢,但是在夢裏,他就是很莫名的清楚,自己是在接着從前一個夢,繼續往後。

溫泉池裏熱氣蒸騰。

四處都是白蒙蒙一片。

濕熱的水汽讓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熏蒸得人大腦眩暈,每個毛孔都仿佛被黏住。

沈禾仰着頭,看見蹲在池邊的戚拙蘊。

戚拙蘊要他好好泡着,否則會不長個。

沈禾對此表示不信:“溫泉不會讓人長個,哥哥我熱得難受,我想出來。”

戚拙蘊用手拍拍他的頭,掌心抵着他的額頭。

沈禾撒嬌的蹭了蹭他的掌心,很熟練的賣乖:“哥哥我真的很熱,你快拉我上去,我下次再來泡。”

戚拙蘊在他頭頂揉了一下,力道很大,沈禾腦袋後仰,他心想,上次就把我揉摔了,這次你又來!?

他真的要生氣了啊!

結果這次并沒有摔進水池。

戚拙蘊摸了摸他的額頭,掌心溫涼。

這種溫涼一定程度的,緩解了沈禾在池子中,被熱氣熏蒸的難受。

有些舒服。

他用額頭抵着戚拙蘊的掌心,兩只手擡起來,去抓他的手腕,就聽見戚拙蘊用帶着笑意的嗓音說:“禾禾乖。不要鬧,哥哥可以下來陪你泡。”

沈禾心說,這是你陪不陪我泡的事嗎?

這是我很熱的事!

你就算來陪着我,也只是多了個人一起熱而已,并不能讓我變涼快。

但他沒來得及說。

身邊有人入水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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