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知道了

第25章 我知道了

是的,沈灼非常怕疼。

這個原因大概得追溯到他小的時候。

九歲的時候,沈灼遭遇過一場綁架。

綁匪很早就盯上了他,恰好那天放學回家時,沈灼坐在汽車上,看見了路邊有個老人在販賣盆栽。

盆栽裏是栀子花,香香的,沈灼很喜歡它的香氣。

小小的沈灼跟司機叔叔打了招呼之後,打開車門直奔向花盆。

等司機回複完消息擡頭一看時,小少爺已經不見蹤影。

沒有人知道那幾天九歲的沈灼經歷了什麽,被救出來後,只知道他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在心理醫生的疏導下走出心理陰影。

但從此也落下了潔癖和害怕蟲子的毛病,或者不能說害怕,是驚懼。

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記憶,沈灼抱着膝蓋,低垂着眼,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

“沈灼?嬌氣包?”

姜風看到面前的人在自己問出那個問題後,緊咬嘴唇,動作也變成了保護和防禦的姿勢。他試探地伸手抓住了沈灼的胳膊。

沈灼猛地一抖,臉色蒼白地大口喘氣,“我……”他抖着嘴唇,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應激反應。姜風心裏劃過這個詞。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引起的姜風伸手抱住了蜷縮在座位裏的沈灼。

一下一下地輕拍着他顫抖地背部,放緩了聲音,“沈灼?沒事了,沒事了。”

沈灼的瞳孔從失焦的狀态脫離,他靠在姜風的懷裏,慢慢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失态了。

沈灼放松了身體,感覺到懷裏人不再顫抖之後,姜風依舊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背上被輕輕地拍着,有點像是哄小孩兒的動作,沈灼嘴角噙着笑意。

“我沒事了。”沈灼低聲道,有些臉熱,怎麽自己總是在他面前丢臉。

姜風停下手中動作,看見懷裏的人擡起頭,他低頭看去,“你怎麽了?”

我沒事。但不知怎麽的,話落到沈灼的嘴邊時卻變成了,“我有點害怕。”

姜風索性蹲下來,仰頭看着他,那雙眼眸明朗如光,“害怕什麽?是不是,我做了什麽不對的事?”

“不是的,”沈灼怕他自責,直接否認,“是我的問題,我……”

“我小時候經歷過一場綁架。”

他以為這段記憶早已遺忘,但不是的,只是他刻意不去想起。

沈灼又開始不自覺地咬唇,被一只手輕輕撫開了。

“不想說就不說,”姜風故作輕松地說道,“我沒有那麽多好奇心。”

沈灼勉強地笑了笑,“以前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如果哪一天我願意把這段經歷告訴別人,那就是真的走出來了。”

“我想,告訴你,你想聽嗎?”

他的手冒着冷汗,指甲陷進了肉裏,被姜風握住了。

沈灼沒有掙脫,就着這個姿勢,他的眼神落在交握着的姜風深膚色的大手上。

“我被他們蒙上眼,帶上車的時候,我很害怕,我擔心再也見不了我的家人,擔心再也吃不到好吃的草莓蛋糕。”

沈灼想要故作輕松地勾起嘴角,但失敗了。

“我被他們關在一個倉庫裏,那裏有很多的老鼠和蟑螂……我只能抱緊自己,不去看它們。”

姜風眸色深沉,看不清情緒,只有手上的力道用力了幾分。

“他們,很喜歡看我哭,有時候,會用腳踢我……”沈灼嗓音顫抖了一瞬。

“他們把面包扔在地上,讓我和老鼠蟑螂搶奪食物,我覺得很惡心,但是我太餓了……”

“倉庫裏很黑,沒有光,我聽得見它們的動靜和聲音,有蜘蛛從腳邊爬過,我一動也不敢動……”

沈灼哽咽着,淚水從眼眶裏滑落,滴在了姜風的手背上。

他不想哭的,是眼淚太調皮。

“沒事了,不說了,我知道了。”

姜風向來巧言善變,但此時卻笨拙地連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只能安撫般地用手拭去他的眼淚。

他再一次道,“我知道了。”

淚水打濕了沈灼的衣襟,滴入了他們交握的指縫。

“看路,別看我。”

沈灼眼眶和鼻尖紅紅的,看見姜風在開車的時候還時不時扭頭看他,不得不出聲提醒。

“嗯。”姜風應了聲,看他現在情緒還算不錯,也就沒有再看。

“一會兒去買鞋嗎?”姜風不想他就這麽悶着,給他想了件事做。

沈灼捏着指尖,聲音還有些啞,“先說好,要是不好看我可不會買。”

“放心吧,一定比什麽大牌都好看。”

“那你怎麽不穿?”

“少爺,我每天都要幹活啊,布鞋容易髒。”

......

“阿風啊,帶着朋友來買鞋嗎?随便看啊,哎喲,你這朋友可不得了,怎麽長得跟電視上的明星似的!”

曲珍嬸子正在搬弄着鞋架上的布鞋,看到姜風進來了,笑着打招呼。

“曲珍嬸,是我陪着他來買鞋,您給看看他适合穿什麽樣的款式。”姜風惦記着沈灼的腳傷,将店裏的凳子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坐下。

“嬸嬸好。”沈灼點頭微笑打着招呼。

“這年輕人啊,”曲珍嬸子上下打量着他,“你朋友人長得幹淨俊俏,不能穿太素也不能太花哨,就這雙吧。”

曲珍嬸子從鞋架上挑了一雙,“多少碼啊?”

沈灼還未出聲,姜風就搶先回答了,“42碼的。”

“……你怎麽知道?”沈灼眼神莫名。

姜風摸了摸鼻尖,“剛剛不是給你看腳傷嗎?用手丈量出來的。”

用手丈量?沈灼不明覺厲。

“這雙喜歡嗎?”曲珍嬸拿出一雙布鞋放在沈灼面前,那是一雙亞麻色的布鞋,鞋面上繡着幾朵盛開在藤蔓上的花。

那花瓣是潔白的,花蕊是嫩黃色的,一股初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沈灼伸腳穿上,站起來走了幾步,鞋底很軟,很舒服。

“感覺怎麽樣?”曲珍嬸領着他走到鏡子前。

沈灼跺了跺腳,打量着鏡子前的自己,好像……還行?倒是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不和諧。

“喜歡嗎?”姜風走了過來,“會磨腳嗎?”

“不會。”沈灼實話實說,真的好舒服欸。

這雙鞋被沈灼穿在了腳上。

曲珍嬸站在店門口,笑着沖他們招手,“下次想買鞋要是有喜歡的樣式可以先給我說。”

“好的,謝謝嬸嬸。”沈灼回頭應道。

沈灼以為他們是直接回民宿,沒想到姜風開車把他帶到了祁蕭的診所外邊。

“下車,上藥。”姜風開了車門,示意沈灼下車。

“這點傷口,就不麻煩祁醫生了吧。”沈灼有點尴尬,這算什麽事啊,傷口說不定都快愈合了。

一只小黃狗從門裏沖了出來,認出了姜風,對着他搖尾巴。

“球球,有人來了嗎?”

祁蕭扶開門前的布簾,走了出來,“是你們啊,進來吧。”

沈灼坐在板凳上,在一陣詭異的沉默中,忍不住蜷縮了下腳趾。

“祁醫生,麻煩你消個毒就好了。”

他在心裏一百零八式暴打着姜風。

“還是用紗布包一下吧。”姜風動作自然地找出碘伏和紗布。

祁蕭看着他默默無言,“……要不你來?”

“我不要!”沈灼連忙拒絕,“祁醫生還是你來吧,他下手太重。”

“我什麽時候下手重了?”

“昨天晚上啊,我的手腕都被你抓青了。”

“哈?我明明沒怎麽用力,是你皮膚太脆弱……”

眼見着話題往奇怪的方向發展,祁蕭出聲阻止,“等等,咱們先把藥上了吧。”

“祁哥你輕點,他怕疼。”姜風這人存在感很強,尤其說話的時候。

沈灼在心裏咬牙切齒。

祁蕭嫌棄地揮手,“知道了,你出去幫我看着球球,別讓它撿髒東西吃。”

祁蕭用棉簽沾上碘伏塗在沈灼的傷口處,細心囑咐,“雖然不嚴重,可是傷口也不要沾水,你那裏有紗布嗎?我再給你拿一截,不小心沾水了或者弄髒了可以換。”

“嗯嗯,謝謝祁醫生。”沈灼乖寶寶點頭狀。

目光接觸到沈灼有些發青的手腕,祁蕭停頓了一瞬,委婉開口,“在其他方面也不要太過激烈,要學會避免受傷。”

什麽其他方面?反應過來的沈灼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這是天大的誤會啊!

“祁醫生,不是你想的那樣。昨天晚上其實……”

“藥上好了嗎?那我們就回去吧。”在院子裏逗完球球的姜風抱着小狗走了進來。

“等會兒,我話還沒說完。”這事必須得解釋清楚,誤會大發了。

“什麽事兒?”姜風眼珠子在他倆身上溜了一圈,他倆能有什麽事兒?

他們很熟嗎?

在姜風面前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沈灼滄桑表示,“算了,沒什麽,我們還是走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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