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4.

趙軻的聲音比剛才更多了幾分歉疚，想必是太醫已經把我的身體狀況告訴他了：“阿钰，你，你好些了嗎？”

“無礙，習慣了。”我苦笑，搖頭道。

而後便是良久的沉默。

我倒是不覺尴尬，信口敷衍趙軻的同時和艾言相聊甚歡。

倒是趙軻，大抵覺得這樣相對無言讓他如坐針氈，于是生硬地開口道：“阿钰，你餓不餓？我叫廚房送些吃食來。”

“我不餓，阿軻。你現下陪着我便好。”我這樣笑說着，轉而問艾言道，“我嘞個豆，我實在不知道這攻略怎麽做下去，要不咱們還是走吧？”

卻聽趙軻小心翼翼地問道：“阿钰……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我回神挑眉：“你希望我走？”

“不是！”趙軻急忙辯解，“我只是确認一下，你不會像三年前那樣平白離開……阿钰，我至今未娶妻，三年來一直在等你，我怎麽會希望你離開呢？……你不會再走了吧？”

我答非所問：“哦，沒娶妻。那納妾了嗎？”

趙軻臉色一變。

我噗嗤笑出聲，道：“開玩笑的啦。我們十年相依為命，我曾對你許的諾我一直記得。相對的，阿軻又怎麽會忘記這輩子只愛我一人的承諾呢？我的阿軻不是這樣的人。”

趙軻臉色更差，卻還是讪讪一笑。

我看了他一眼，低頭笑意淺了些道：“至于會不會再走，這個說不準，我也不能再給你承諾了。如今我的身體變成了這副模樣，萬一哪天病入膏肓突然死了……”

Advertisement

趙軻猛的捂住我的嘴，不讓我繼續說。

“不準胡說。”他像是要哭了一般，沉聲道。

我笑，輕輕拂開他的手：“好，不說了。”

與此同時艾言的聲音傳進腦海：“恭喜宿主獲得男主同情情緒，好感度+5。”

……講個笑話，養了十年的狗逼對本人的感情只剩下同情了。

初見時，他是生活在冷宮無人問津的棄妃之子。

“相依為命”數十載，非是親人，勝似親人。

趙軻還是個幼童的時候，跟我說，若有朝一日他能坐擁天下，便擡我為長公主，定要我享受無盡的榮華富貴。而後來他被皇後過繼到膝下，逐漸獲得了皇帝的注意時，卻是向我告白，說他這輩子定不負我。

他于我而言只是個小孩子，更何況還是書裏的小孩子，是以我從未将他的愛當真過。

可出于攻略任務，我還是道：“待你加冠，我便嫁給你可好？”

他眼睛亮晶晶的，應好。

我在原世界人際很差，家庭也視我為無物。是以我看見這雙小狗般的眼睛，愧疚驅使下心下一軟，稀裏糊塗地承諾道：“加冠禮，我替你張羅世上最隆重的。”

我在這個世界的設定是大他兩歲。但女子成年早，我又沒有別的親人，因此我的字是趙軻起的。

趙軻便央我也替他取字。

我還是應允了。

我扶額。

成親，加冠禮，取字。

一下子應允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成親，負心乃是攻略者常情，當做工作需要就是。

但這第二第三件……

于是我便在他二十歲之前找了個機會回來了。

好好好，只剩同情了更好，這一次次的負心女都當膩了。

我問艾言：“那接下來幹什麽？”

艾言回道：“這幾天先纏着他吧，很快就是中秋了，你可以約他去放花燈什麽的。反正是收集好感度，能讓他對你有好感就行，随便敷衍一下就行。”

“麻煩死了。”我嘆口氣，“那行吧。”

5.

趙軻帶我回了東宮。

被一同帶回的，自然還有孫尚熙。

被我問起時，趙軻只道東宮條件好，适合她養胎。

我覺得我應該想辦法戳穿女主的存在，不然他編的辛苦，我也演的不容易。

于是我道，我想去冷宮看看。

趙軻負手而立，沉默須臾，應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想了想，他不去，方便我演戲；他去了，方便我收集好感度。橫豎都對我有利，便點點頭，應了。

冷宮倒還是我走時的樣子，只是我許多年前栽的那顆桃樹，如今已經高過冷宮的牆頭了。

許是長時間沒有人照料過，這桃樹枝幹繁雜，樹底枯枝敗葉成堆，看着甚是可憐。

趙軻大抵是心虛，忙解釋道：“東宮事物繁忙，近兩年便極少修剪……”

我只輕輕應了一聲，并未多言。

本來這桃樹就不是為他栽的，他并沒有照料的義務。

我叫人拿來了剪刀和木梯，開始修剪起多餘的枝條來。怕趙軻站着無聊，便偶爾和他說兩句曾經在一起生活的時光。

不多時，趙軻便被皇帝叫走了。

我看着那樹，自言自語：“對不住，丢下你三年沒有照料，沒成想快到砍掉的時候，我反倒回來照料你了。”

艾言默了須臾，似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麽要砍掉？”

我正欲說話，身後卻突然響起一溫婉不失靈氣的聲音：“這位姐姐真是好興致，冷宮這棵樹都兩年多無人照料了，若非天不亡它，早已是一段枯木，難為姐姐還在這裏修剪它。”

我扭頭，見是一身着鵝黃色羅裙的女子正掩嘴輕笑着，眼中的不屑與傲慢卻是毫不掩飾，及其沒禮貌地審視着我。

竟是一個人來的，未免也自信過頭了些。

我輕輕一笑，繼續幹自己的：“我當是誰聲音這般好聽，比我今日在那宅院門前聽到的陶鈴聲都略勝一籌。看這與聲音不符的長相，想必你就是四殿下的那位，懷有身孕的側妃吧。”

孫尚熙臉色一變，卻沒有反駁自己的身份，只低聲惋惜道：“妹妹自然比不得姐姐花容月貌，畢竟妹妹年歲尚小，還沒完全長開。”

我慢悠悠放下剪刀，從木梯上下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笑道：“沒長開是好事。不然現在就長得如此矯揉造作，長開了豈不是更騷？”

艾言沒憋住的笑聲猛地紮了一下我的腦仁。

我用神識啧道：“笑什麽。”

艾言聲音帶着難以掩藏的笑意：“沒有，我在笑她矯揉造作。”

矯揉造作的本人這會兒已經快裝不了小白花模樣了，雙手緊握成拳，哼道：“我聽說過你，太子殿下年少落魄時與你一同生活過。太子殿下心善，當你是他的恩人，此乃你的榮幸，你可不要真把自己當太子殿下的恩人。我此來就是想告訴你，別妄想不屬于自己的。”話罷便當自己是什麽聖母一般，話語中不無恩賜，“本妃念你是姑娘家，怕拂了你的面子，這才沒帶人來。太子殿下已心有所屬，勸你識相點，早日離開。”

我覺得好笑極了。

那不然說沒犯同一個病的兩個人絕對睡不到一個被窩去呢，替身文男主不是好東西，女主能好到哪裏去？

我站在這兒，還一句話沒說呢，她倒好，小嘴叭叭的在那自以為是的，自己先說了一堆。

果然，教養和禮儀什麽的，遇到戀愛腦，通通都跟那風中雲煙一般，該散不該散的，全散了。

6.

孫尚熙走後，我佯裝失魂落魄地回到趙軻給我安排的寝宮。

想必，一路上的人都看見了。

趙軻來我的寝殿找我的時候，無事發生一般，但四處亂瞟不敢與我對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虛。

我鎮定卻刻意透露出一點脆弱，顫聲問道：“趙軻，你沒有話要同我解釋嗎？”

趙軻猛然看向我，臉色不甚好看道：“阿钰，怎麽了，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怎麽了……我見到你說的那個側妃了。”我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她根本不是四殿下的側妃，而是你的……對嗎？”

趙軻默了瞬息，強笑道：“阿钰，你在胡說什麽啊。這麽多年來我只有你一個，哪裏有什麽側妃……”

“趙軻，不要騙我。”我搖搖頭，哽咽道，“我不會怪你的，本來就是我對不起你，你有了別的心上人，我不會怪你的，可你不要騙我。那個女人，全都告訴我了。”

趙軻臉色變了又變，下意識道：“我再三叮囑不要說漏嘴……”

我像是終于繃不住情緒般，哭道：“所以，那個宅院是為她建的，她也真的是你的側妃，你們，你們甚至還有了孩子……”

趙軻慌忙握住我的肩膀，語氣像是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阿钰！阿钰你聽我說，是因為父皇說我到了婚娶的年紀，這才給我安排選秀。我權利尚且不大，我不能拒絕的！況且我只納了妾，太子妃之位至今空置，就是為了你。我心裏的人一直都是你啊阿钰！至于孩子，是孫尚熙先前給我下藥，我這才……阿钰，你相信我，我愛的人一直都只有你。”

“恭喜宿主獲得男主愧疚情緒，好感度+10。”

“恭喜宿主激發男主保護欲，好感度+30。”

聽見艾言的聲音，我漸漸收了哭聲，抽抽搭搭道：“那你，為何要瞞着我……？”

趙軻深情地望着我：“對不起……我怕你會生氣。”他将我摟進懷裏，柔聲道，“你若不喜歡她，以後不再見她就是。”

我吸吸鼻子，輕聲道：“你騙我的事情，我不再計較了。之前應允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也不必再當真。我知你是儲君……諸多事情，還是身不由己的。”

趙軻眼睛亮了亮，抱我愈發緊：“阿钰，我此生有你，實屬不多得的幸事。三年前上天将你帶離我身邊，我痛不欲生，茶飯不思。所幸，你現在還是回來了。”

“嗯。”我破涕為笑，輕聲應了話，擡手推他，“你若忙，便先去吧，我可以的。”

“恭喜宿主，激發男主殘餘愛意，好感度+10。”

艾言的聲音在趙軻半推半就的遠離中傳至我的腦海。

只是不知為何，他聲音裏的情緒莫名有些怪異。

我嘆口氣，在心裏道：“男人呢，殘餘的愛意能轉化的好感度，甚至比不上一時的保護欲，真是諷刺。”

艾言沒什麽好脾氣道：“請宿主端正措辭，不要以偏概全，他們這種傻逼是這樣的。”

傻逼兩個字被語音處理器消音了，但我知道他說的就是傻逼。

我好笑：“好好好，某些男人，好了吧。”

艾言一個系統，真不知道他為什麽總是愛在意這些。

我低低笑出了聲，卻換來了他更加沒好氣的哼哼。

許是孫尚熙被我強行甩鍋之後委屈得幾天沒出門，這些日子我宅在自己的寝宮裏倒是悠閑自在。

我算着日子接近中秋了，便用神識問道：“艾言，我不想通過趙軻的手。你能不能幫我搞到刻刀斧頭什麽的？電鋸也行，要沒有聲音的。”

艾言疑惑道：“你要這些幹什麽？”

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道：“年份夠了，去拿我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