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的

我的

# 25

女生宿舍樓前逐漸安靜,只有宿管阿姨在喊要熄燈了。

沈殊從陳應鐘的懷抱裏離開,飛快留下一句“晚安”,轉身往宿舍樓跑去。

跑到樓梯口,又忍不住回頭看,見陳應鐘還在原地看着她,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揮了揮手,很快指了下手機,給他發:快回去吧,明天見。

陳應鐘也揚起手,示意她先進去。

沈殊推門而入,整個人臉上的笑容還不自知的沒有收住,引得已經爬上|床的三個室友探頭去看,賀嘉禮說,“你幹什麽去了?發微信都不回。”

沈殊沒想隐瞞葉朝陵喊她去實驗室幫忙的事情,但又覺得唐突,她們并不認識葉朝陵,也覺得有失公允,畢竟是沈卓然安排的這一切。

正當猶豫着的時候,賀嘉禮給她圓上了話,一副了然的神色,“約會去了吧?”

沈殊大大方方給她比了個大拇指,宣布說,“我有男朋友了,就在今天。”

賀嘉禮剛躺下又探出床沿,叫嚣着,“讓他趕緊請宿舍吃飯啊。”

李書芸想了想,有點發愣,問說,“是那天給我們送傘的男生嗎?”

賀嘉禮快速肯定她,還說,“當然了,有了陳應鐘這樣的,還要什麽摩托車。”

夏雪宜也難得湊熱鬧,趴在床沿問,“你們是之前就認識嗎?”

沈殊一次性把話講全,滿足她們的八卦欲望,“嗯,我們高中同校,隔壁班。”

夏雪宜露出羨慕的神情,感慨說,“我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李書芸還是有點懵,想起自己短暫暗戀過的男生,但是想不起當時為什麽注意到他。賀嘉禮搶着解惑,“喜歡是沒有定義的,比如我第一個喜歡的男生,小學的時候老師總是檢查我們書包,他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老師,你不可以亂翻我們的書包。”

沈殊很理解她說的“英雄主義”,但是忍不住笑着說,“小學啊……”

賀嘉禮悶哼,“是啊,還是個曾經扯過我頭發的小胖子,但是那一刻覺得他真帥啊。”

畫面感太強,所有人突然一起笑出聲。

夏雪宜喜歡朱茵,喜歡她演的紫霞仙子,也喜歡她現實中跟吉他手的愛情,“感覺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自己靈魂的另一半,躁動的,叛逆的,是自己喜歡但是成為不了的樣子,投映到了另一個人身上,無關性別。”

趁閑聊的時間,沈殊在衛生間簡單沖了個涼水澡,快速推門出來,才九月天也還是冷得有點想跺腳。推門出來,剛好聽見夏雪宜的形容。

她下意識想起了葉朝陵。

他在車裏問她,喜歡聽什麽音樂,躁的行嗎。

沈殊不得不承認,這種反差感帶了強烈的吸引力。

但她很快理解和接納這些情緒,換做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會欣賞這樣的人。

李書芸提煉關鍵詞,“得有靈魂上的吸引力。”

賀嘉禮把睡衣拉下肩膀,露出鎖骨,撩了下綢緞般的長發夾着嗓音說,“肉|體也不是不行。”說完還湊到沈殊頭頂,捂着嘴大聲說,“注、意、安、全。”

說到這個,氣氛又熱鬧起來,但沒有人再接話。

沈殊把她從床沿推回去,燈恰好關上,“熄燈了,趕緊睡覺。”

說完自己也跟着爬上來,躺好以後才突然想起來,她忘記關燈了。

不然明天六點一通電燈就會自動打開,約定好最後一個爬上|床的人關。四個人都沒有單獨裝窗簾,只有白色蚊帳還支着,開着燈明晃晃照在頭頂沒法安心睡覺。

“……我忘記關燈了。”沈殊借着手機光,慢慢爬下去,嘎達一聲把開關弄好後,爬回到床上,又開始左右找手機,嘴裏念着,“手機又掉到哪裏去了……”

夏雪宜輕聲笑,“智者不入愛河啊。”

賀嘉禮替她翻譯了一下,“戀愛中的女人啊,腦子都不見了呀。”

終于在枕頭底下找到發光的手機,沈殊躺下,将薄被子拉到胸前。按照正常作息,她現在應該閉眼立即入睡,十一點準時收到陳應鐘的短信:晚安。

沈殊故意沒回“晚安”,只說先去洗澡了。

這樣無論誰先發什麽,回什麽,都能繼續再聊一會兒。

一分鐘過去,陳應鐘還沒回複。

她不想刻意去看,手機擱在枕頭邊,合眼找一些事情去想,卻像是在無聲的等待。

沈殊已經把118個化學元素,在心裏正着背了一遍,又按照數獨填字那樣,在每個格子裏倒着填了一遍,手機屏幕都沒有亮過。

時間感覺已經過去了好久。

……怎麽還沒到宿舍?都不知道先發個信息來。

實在忍不住了,沈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才過去七分鐘。

她被自己這種奇怪的小情緒笑到,默默鼓了下嘴,又縮回去,反複好多次,像在朝空氣吐泡泡,她發誓,再也不笑話金魚只有七秒記憶了。

等了等,想了想,甚至開始有點生氣,之前每次對話都是以他發的消息結尾。

立刻抓起枕頭邊的手機,在置頂的位置找到陳應鐘,給他發:到宿舍了沒有!

發完才開始想,該不會是周末回家住了吧……

只兩秒,接收陳應鐘的回複:還沒,在宿管阿姨這裏寫檢讨。

沈殊怔了一秒,下意識回他三個問號,很快又接到陳應鐘發來的一張照片,只露出光看到也能心動的手指和檢讨書的幾行字——

因追到暗戀多年的女同學,不想跟她分開而耽誤回宿舍,請求宿管阿姨原諒。

沈殊止不住的笑出聲,邊對着室友們說,“不好意思,在看電視劇,男主角有點可愛……”,邊打字回複他:胡說八道,誰暗戀誰啊,登報道歉!

軍訓很快結束,沒有沈殊預期的嚴格,标兵和流動紅旗的争奪甚至還不如選課激烈。李書芸提前做好功課,提議大家一起去學校機房選課,網速不見得快,至少系統穩定。所有人一致同意,周二下午集體趕到機房占位置、選課。

夏雪宜長了一張學霸臉,實際對學術興趣不大,跟賀嘉禮一起翻了下學校論壇,找到最容易通過的幾門課,迅速敲定,能滿足學分要求即可。

李書芸和沈殊則糾結許多。

李書芸既想兼顧興趣,又想不耽誤拿分,最終只能以多選幾節課、預備付出更多努力來解決這個問題。沈殊則倒不是這種困擾,她得避開葉朝陵給她發來的實驗室值班時間,還想跟室友和陳應鐘一起,保底有一節能一起上的課。

賀嘉禮拉着所有人一起搶一門叫遺傳心理學的課。

李書芸為難說,“實在沒空了,這節課還是在周五晚上。”

“這可不是每一屆都有的。”賀嘉禮極力推銷,“我在其他群裏看見的信息,教這門課的葉老師,顏值巨高,年輕學者,一看就是出身極高,最重要的是——他單身。”

李書芸的父母都是高中教師,她對老師早已經免疫,每年最痛苦的就是寒暑假跟父母朝夕相對,什麽樣的帥哥她都不感興趣,先收拾東西說先去銀行網點換卡。

夏雪宜沒意見,跟着她報,只要能搶到。

賀嘉禮懊惱說,“早知道我應該找個黃|牛幫忙,聽說很火爆。”

沈殊頓了頓,想到葉朝陵讓她洗的幾千個被試戴帽,還有他那句“洗的幹淨就多洗”,突然感慨,“搞不好去了我得墊底……”

賀嘉禮轉頭瞧她,“怎麽可能,真要墊底還能跟葉老師單獨套套近乎呢。”

“……可別了。”饒了我吧,沈殊臉上就寫着這幾個字。

剛到下午三點,選課系統立即開放,沈殊只是輕輕一點,就顯示選課成功。

沈殊不解地拿胳膊撞了下旁邊的賀嘉禮,疑惑問,“真的有這麽熱門嗎?”

“你就這樣搶到了?”賀嘉禮震驚地晃動她的鼠标,不可置信地又點了點已經灰掉的按鈕,“你居然搶到了?!一定是你搶了我的網速……”

沈殊愣了愣,同時看向夏雪宜,她攤了下手,搖頭說,“跟春運搶票似的。”

沈殊說得輕輕松松,“那要不然我取消吧,反正你們也不去。”

“哎!別別別,你取消了我們也不一定搶得到,別便宜別人,不行我們可用替你去上課,輪流去垂涎一下葉老師的絕世容顏。”賀嘉禮趕緊攔下她,抱住她的胳膊勸說,“我保證,你不想去的時候我一定替你頂上,我拿肖劍的性命發誓。”

沈殊沒繃住笑,拿她打趣說,“你可別害我挂科……”

“那不能,搞不好——”賀嘉禮也收拾東西,三個人一起玩外走,走出機房,她才放聲對着沈殊說,“搞不好學期末就看我心情給你改分了。”

沈殊配合地沖她抱拳,“那就先謝謝賀老師了。”

賀嘉禮入戲,“謝什麽,都是一家人,師母不得優待一下你啊。”

沈殊說,“……”

夏雪宜說,“……”

沉默三秒,兩個人幾乎同時對賀嘉禮一左一右說,“你可真敢想。”

并肩走在學校小路上,日光偏移,穿過樹蔭,明暗交替。行人來來往往,沈殊大老遠就看見停在圖書館前的陳應鐘。

九月底,夜裏下雨白天悶熱,到傍晚又有涼風起,陳應鐘已經穿上了黑色薄衛衣,胳膊露在外面,胸前的細繩長短随意,落日餘晖很會挑地方,恰好落在他的頭頂。

沈殊在他看向自己那一刻低下了眼睑,扭過頭跟賀嘉禮說,“吃飯嗎?”

賀嘉禮嗔怪似的看她一眼,“才幾點,又吃飯。”

“前面。”說這話時,夏雪宜已經保持了最大嘴角弧度的微笑,幾個字是從牙縫裏面擠出來的一樣,“前面……好幾個男生。”

賀嘉禮看過去,自然而然地問,“是不是都是陳應鐘他們宿舍的啊?”

“不知道……”沈殊頭也不轉。

“那你看看啊——”肩膀是被賀嘉禮直接攬住的,用力讓她轉向。

沈殊心情其實只有緊張,但是到嘴上語氣就變得着急,“我不認識他們宿舍同學。”

“陳應鐘你總認識吧?”賀嘉禮揚起手,沖前方揮了下,夏雪宜也跟着這樣做,但像是上了發條的招財貓,一直保持着揮手的動作,被沈殊雙手握住,放了下來。

沈殊也擠出一個再正經不過的證件照笑容,迅速揮了下手,轉而撇過臉,把還想上前說話的賀嘉禮用力扯向另一個方向,“吃飯,吃飯。”

陳應鐘沖着她的方向走了兩步,手剛微微擡起,剛想過去牽住她的手。

卻看見她扭頭拉扯,或者說,推搡着室友往另一個方向走,表情有幾秒無精打采的黯淡,很快頭又偏向另一個方向笑了一下。

室友郭敘停好自行車過來找他,看他在笑,往到處都有的行人看了一眼,發覺沒什麽不尋常的事情,湊到他跟前,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問他,“笑什麽?”

陳應鐘拿手輕輕推開他,示意離他遠一點,“看見我女朋友了。”

“……你有女朋友?”郭旭不是多事且八卦的人,但是還是下意識驚訝。

“嗯。”

郭敘說,“沒聽你提過。”

陳應鐘不置可否,輕聲“嗯”了一下。

“那我一定替你保密。”

郭敘想得多,也知道從入學那一天開始,陳應鐘就是女生集火讨論的對象,還恰好在他們宿舍,擔心以後這事傳出去他會被誤以為是信息源,也尋思着,他不說可能是不想說,“你放心,雖然我沒這種體驗,但是我理解帥哥總不可能只喜歡一個人的。”

陳應鐘突然頓住腳步,沒想到他是往這方面想,覺得頭疼。

他拍了拍郭敘的肩膀,像是理解這種滞後發育情商、不通人情的人,聲音沉悶但堅決地告訴他,“不用保密,辛苦多傳播。”

陳應鐘還沒找到圖書館的位置坐下,沈殊的微信已經暴露了她的心虛。

沈殊發給他:我趕着回宿舍先走了,上次一定跟你同學打招呼!

見陳應鐘兩分鐘沒回,手指又飛速敲上手機,思考了一下才按發送:我絕對沒有隐藏戀愛關系的想法!如果有需要,我們今晚就可以先約黃石榴和盧亭郁攤牌!

畢竟他們才是中學時代關系最好的同學。

陳應鐘剛找到空位,輕手輕腳把書包放下,連捏住礦泉水瓶的力氣都在控制,生怕引發一些塑料響聲,喝了一口水,眼睑一低,看見沈殊又發來一條:你快點回我!

他差點因為想笑而嗆到水,趕緊把礦泉水放下,顧不上擰緊瓶蓋,先拿起手機,眼皮稍微往下壓一點,好似笑了,拿話逗她:那就今晚?

沈殊沒想到他這樣接話,有點騎虎難下,立即表忠心回複他:能商量一下嘛!

陳應鐘輕笑一聲,飛快地點擊屏幕:看你拿什麽商量了。

拿什麽?

沈殊知道他在坦蕩蕩的調|情,有一種突然就占了下風的感覺。

但不順着問又顯得剛上任的女朋友很不解風情,于是沉默了幾秒以後,沈殊還是發送消息,問他:你想要什麽?

幾秒後,陳應鐘只回了一個字,像響鼓重槌。

——你。

想要你。

沈殊明明看清楚了回複,卻又忍不住重新刷新聊天界面,手指飛快的點開這個APP,關掉那個進程,耳朵到臉都微微發熱,最終莫名其妙笑着說,“什麽啊。”

剛開學,教室裏座無虛席,無機化學作為專業課更是不用說。

雖然說話聲并不大,但畢竟教室內安靜到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回音。不止賀嘉禮坐在隔壁怔着眼看向她,連授課老師也一瞬間投來目光。

沈殊的臉色因為雙重刺激而呈現顯而易見的緋紅,她低下頭,就差趴到桌上,用幾乎蚊子哼的聲音說,“……不好意思,我覺得……太難了。”

老師恢複神色,溫柔地安慰說,“難是一定的,難才需要你們去攻克呀。”

太溫柔了,甚至以女性科研工作者的視角,解讀家庭與科研是無法達成平衡的現狀,她說每個人都想構建一個自洽又自省的世界,但終究只能掌握每一件事情的優先級。能夠有所選擇,能有留有餘地,已經是一種難以達至的平衡。

一些簡潔的話語,卻十分有力量的鼓舞着沈殊。

讓她一下子忘記了剛剛的窘迫情境。

她垂下眼,手肘撐在桌上擋住自己的半邊臉,在桌子底下重新解鎖手機,給陳應鐘沒頭沒尾發了一句:都怪你!害我在課堂上出糗!不回你了!

陳應鐘看完後,把臉撇到一邊,對着圖書館的窗外不易察覺的笑了一下。他低着眼睑,欲蓋彌彰地将椅子拉近,讓自己在更狹窄的空間裏獨享戀愛的氣息。

陳應鐘照單全收,也沒問前後因果,只說:好好上課。

沈殊坐直身體,抓了一把低頭散在臉頰的頭發。

又忍不住回了一句:最後一句!你不在上課嗎?怎麽也在玩手機……

——我在圖書館。

沈殊笑了一下,卻發現陳應鐘反将一軍又發來一條消息。

——到底是誰在上課玩手機。

沈殊剛想說,你怎麽知道我的課表,但是這沒什麽威懾力,趁老師播放視頻的時候,燈光一暗,又立刻低下頭,快速反問他:到底是誰在圖書館玩手機?

——沒有。

沈殊悶哼,嘴角卻彎起好看的弧度。

——那你在幹什麽?

陳應鐘說,想你。

沈殊連續三個周末都被葉朝陵喊去實驗室幫忙,原本值班表寫的只有周六下午和晚上時間,最近因為項目撥款到位,招募了更多滿足腦電實驗條件的志願者

沈殊的工作也從洗被試戴帽,變成了下午協助實驗室學姐打導電膏,晚上協助葉朝陵整理數據,偶爾還需要幫助志願者重新洗頭。

一天。

全天實驗結束,打電話跟黃石榴吐槽時,沈殊說,“今天得到了一個很特別的誇贊——一位退休阿姨誇我洗頭洗得很舒服,尤其是能幫她精準抓到頭皮癢的地方。”

黃石榴聽完爆笑起來,聲音大到甚至要跟經過的行人說“不好意思”。

沈殊聲音略帶委屈,“有那麽好笑嗎?”

“不好笑嗎?”黃石榴那頭止不住的笑着,但還算她有點良心,記得問沈殊,“手指怎麽樣?就算是熱水,連泡幾個小時消毒術也吃不消啊,骨頭都該溶解了。”

“……別說了,手指掉皮倒沒有,就是有種随時要裂開的痛。”

“啊?”又一聲驚響。

沈殊剛想勸她冷靜點,別影響路人,她這是說法是一種形容。

結果葉朝陵的聲音比他的身影更超前抵達,“這個誇贊有什麽問題嗎?”

沈殊急忙轉身,吓得直接說了聲再見就給挂斷了。

“沒、沒問題啊。”

葉朝陵問完,眼神落到她的已經泡得漲紅的手指上,沉聲說,“跟我過來。”

沈殊什麽都沒多想,以為又要繼續布置下一次實驗需要提前準備的事項。已經洗幹淨手,拿好紙筆,恭敬地等候在葉朝陵的辦公桌前,一副“有事您說話”的神态,莫名逗笑了葉朝陵,他開口說,“拿個椅子坐下。”

“哦。”

沈殊走到旁邊,輕輕拿起一張比她預期要沉的椅子,坐在葉朝陵對面。

葉朝陵看她一眼,把手裏的筆放下,抱着胳膊踢了踢自己的桌角,“到這裏。”

沈殊下意識出聲,“啊?”

“啊什麽。”

“哦,沒有。”沈殊輕輕松松地樣子站起來,“我這就過來。”

等沈殊抱着筆記本坐到指定位置時,她才發現葉朝陵已經打開了一個小圓盒,沒有包裝,裏面是乳|白|色膏狀質地,他伸手在身後的玻璃櫃裏取來棉簽。

他擰着眉心,眼神停在棉簽上,吩咐說,“手。”

“我的手嗎?”

葉朝陵掀起眼皮,無語的看她一眼,“不然是我的手?”

“好吧……”

沈殊猶疑了幾秒,還是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

葉朝陵吸了口氣,有點不耐煩的神色,“我沒有算命的愛好。”

“……”沈殊這會兒要是再不理解,大概就真的要被葉朝陵嫌棄到臉上了,她又迅速把手縮了回去,忙說,“我的手沒什麽事,我回去塗點護手霜就好了。”

“獨家配方。”

“那……分給其他學姐……還有學長用吧。”沈殊不敢享受這樣區別的對待。

葉朝陵敞亮的點明,“除了你誰還要洗被試戴帽?”

沈殊忍不住感慨,“那我也太慘了。”

“你知道就好。”

見沈殊真實在為這點小事痛苦的表情,葉朝陵忍不住笑了一下,直接取一根棉簽蘸上藥膏,用眼神催促她,直到沈殊沉浸在洗被試帽的悲傷裏不可自拔時,他一邊輕柔而仔細地替她塗在指尖,一邊說,“我也是這麽過來的。”

沈殊“哦”了一聲,想到他說的“獨家秘方”,可能都是久煉成鋼吧。

“那你要不然給我分享一下做法吧?我好像聞到了白酒味。”沈殊吸了吸鼻子。

很快被葉朝陵笑着拒絕,“教你還能叫獨家秘方嗎?”

“……好吧。”沈殊也不企圖回贈什麽了,想到他這樣的人應該什麽都不缺,再加上實驗室有她的存在,不添亂就是幫忙了,幹脆認真說了句,“謝謝葉老師。”

“就這樣?”

“那怎麽辦?”沈殊問得理所當然。

葉朝陵看向她,直接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你這人挺有意思,緊張的時候特別緊張,松弛的時候又特別松弛,适合做很多大事。”

這回沈殊真的不是在嗆他,她是真覺得好奇,才問了句,“比如?”

“搶|銀|行。”

實際上葉朝陵當然說的不是這一點,而是讓她寒假勻一周出來,跟他去一趟貴州,他有一個肝癌轉移相關的線粒體定位微肽研究案例,需要實地盡調。

當然了,需要她的地方并不多,連做會議紀要都用不上。

她作為實驗室唯二的上海人,她需要配合一位只會說上海話和英文的外籍華人教授,跟當地盡調居民進行溝通翻譯。

沈殊沒有拒絕的合理理由,只能點頭說,好。

答應去看陳應鐘打籃球的那一晚,沈殊剛下葉朝陵的選修課,講遺傳學的內容,但大多是研究實例,比純講理論,這種真實病患案例會更容易吸引學生的注意力。

但更吸引人注意的當然還是教室裏滿滿當當的女同學。

下課時,葉朝陵雙手撐在講臺上,說每節課都是結束再點名,第一節課歡迎所有同學試聽,但為了不影響本節課需要考試和學分同學的正常聽講,從下節課開始,沒有選到本節課的同學,将不可以進入教室。

葉朝陵沒有留任何情面,他明确說,“我現在點名,我可以記住每個同學的臉。”

臺下連連響起哀嚎“啊——”。

點到沈殊時,他頓了下,突然宣布說,“沈殊以後是這節課的課代表,負責收作業,論文類一律提交我的郵箱,涉及生物結構的部分勞煩大家都給我手繪。”

等所有人都走完,沈殊才能走,因為她又被喊到講臺前。

葉朝陵提醒她,“沒有交作業的同學,不需要去催,你只負責按時去收。”

“好。”

見葉朝陵一直沒說話,還盯着學生名單看,沈殊問,“還有嗎?”

“你很着急?”葉朝陵往教室外看了一眼,等人的男同學還不少。

“有點急。”

葉朝陵幾乎笑出聲,她虔誠的表情讓人覺得,她是尿|急。

等出了教室,陳應鐘正在樹下等她,她蹑手蹑腳地跳過去,先踩他的影子,後伸手抱住他的腰,委屈兮兮地說,“我被羊村長留下來了,其他小朋友都走光了。”

陳應鐘其實沒看過《喜羊羊與灰太狼》,下巴抵在她腦袋說,“你是哪只羊?”

“懶羊羊。”

頭頂沒有了聲音,沈殊忍不住笑了一下,猜想他可能無法辨別是哪只,轉而雙手在自己的額頭兩邊比耶,彎了彎手指說,“反正就是最可愛的那只。”

陳應鐘松開她,盯着她的臉仔細看了下,像是随時對視就想吻住她。

沈殊微微挑眉,跟他一起往外走,“怎麽了?質疑我的說法……”

陳應鐘說,“沒有,我看看最可愛的那只是哪只。”

沈殊嘿嘿笑了一下,拿手指轉向自己,“這只。”

“這只。”

“嗯。”

陳應鐘牽住她的手,用了握了握,茫茫然脫口而出,“我的。”

沈殊沒有開口說話,用餘光打量着他的反應,欲蓋彌彰的撩了一下臉頰上的碎發,跟陳應鐘在一起,心情永遠像白砂糖顆粒那樣晶瑩和溫熱,她別過臉,藏不住笑。

陳應鐘領着她往籃球場方向走,先問她,“餓不餓?”

沈殊搖搖頭,對看他打籃球這件事特別向往,“不餓,我要看你打球。”

“走,餓了等結束了再陪你吃宵夜。”

“好耶。”沈殊開心時連腳步都會變輕盈。

走在路上,夜風已經沾了濕和涼,梧桐還沒開始落葉,有情人的眼神像是可以賄賂夏天多留一晚,因為夏天是延長的聖誕節,流行着熱烈的愛情。

沈殊在不易察覺的眼神裏,眼眸被分割成另個部分,一部分裏是與光同塵的陳應鐘,一部分是冒着白煙從森林深處開出來的自己。

她發現,就算兩個人只是并肩散着步,陳應鐘接上她,送她到宿舍門口,偶爾沈殊撒個嬌說時間還早,再走回到圖書館,每次最終都以狂奔才能再次回到宿舍前,這樣日複一日發生的劇情,也像麥芽糖自有其延展性,即便拉成一條似也還是甜的。

她覺得,幸福和自由這兩件事,可能是以最微小的單位來擁有的。

在到達籃球場之前,穿過松葉林,空無一人的世界裏,陳應鐘突然停下腳步,将慣性持續向前的沈殊拉回到自己懷裏,親着她的耳朵說,“讓我抱一會兒。”

沈殊的雙手還被他握緊,反扣在她背後,直接撲進他的懷中。

等她能夠自如的呼吸他身上好聞又清新的味道,她才掙開手,環抱住他的腰,拿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就仿佛能聽見他此刻的心跳聲。

得到她的回應,陳應鐘把她摟的更緊,手掌心貼在她的後背上,就算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溫熱。沈殊撒嬌似的語氣說,“等下我就悄悄坐在觀衆席。”

陳應鐘笑了笑,“又不想讓人看見?”

“當然了,我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會給你送水,突擊檢查懂不懂?”

陳應鐘低着頭輕輕親了下她的臉頰,滑到嘴角,波瀾不驚地說,“盡管檢查。”

說完一起笑起來,重新牽手往籃球場走。

下了課已經九點半,像是約定好的秘密,今晚誰都不提準時回宿舍的事情。

明天全都是甜甜的互動,我已經想好了劇情,實在寫不動啦,明天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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