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子時

子時

老趙沖了兩杯咖啡,一杯遞給老板易辭,一杯準備留給自己的時候被宋照截胡。

看着他一口氣喝下半杯,老趙氣得咬牙切齒:“也不怕燙掉舌頭。”

宋照表情惬意,一手握着紙杯,原本散發着熱氣的速沖咖啡此時變得溫度适宜,溫溫熱熱的,一口下肚,一路熨帖到胃。

他十分狗腿地順便幫老板手裏那杯也降了溫。

老趙罵了句髒話,轉身再去給自己沖一杯。

“現在怎麽辦?要去MUSE抓那個張胖子嗎?”宋照問道。

李杭現在是放不出去了,那個小姑娘就死在他的車上,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讓他在外晃悠太過危險。

昨天的驗血報告也說明他們三人都注射了抑制劑,然而只有秋露一個人出了事,為什麽?是蓄意謀殺還是意外?但據李杭說,秋露接觸抑制劑的時間比他們都早,經驗也比他們豐富,怎麽會不注意劑量把自己弄死?或者她是神志不清醒的情況下注射的,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

“沈之南有沒有說什麽?”易辭說。

“哦,發了一張圖片。

宋照摸出手機,調出圖片給他看。

拍的是一個包,小又精致,看樣子應該是秋露的東西,包被打開了,裏面都是些口紅、眉筆之類的化妝品,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白色的小罐子。

“那是什麽?”

宋照放大看了看,想起之前沈之南給自己發的消息,抓了抓自己滿頭白發,“啧,叫什麽來着,巴金?”

“德巴金。”

一種藥品,常用于治療癫痫。

宋照半點醫療知識不知,一聽這個名字下意識去百度,此時易辭已經準備出門了。

“诶,老板我要不要跟着去?”

“不用,你和老趙晚一點去MUSE,看看張胖子還在不在,不要打草驚蛇。”

易辭頭也不回地出門上車。

還是那輛熟悉的川崎h2r,車身全黑,立在非調組的門口,一輛摩托占了一個車位,看起來嚣張又放肆。

即便如此,它也是輛證件齊全的良車,易辭也花了不少心思才能讓它上路,他可不想前腳擰油門,後腳/交警就跟了過來。

易辭帶上頭盔,發動車子,往市一醫院去。

時間還早,沈之南這個醫生當的十分随便,上班時間自由,下班時間自由,醫院裏也沒人敢管,——誰讓醫院是他家的。

易辭到的時候,他正坐在休息室吃早飯,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熱豆漿,中西結合,健康養生。

看見他來了,沈之南擡了擡眼皮,随即開口道:“表哥好。”

“嗯。”易辭應了一聲,他身高腿長,就算一大早上起來頭發也沒弄胡子也沒刮,身上那股肅殺的氣質直沖沖往外冒,但還是有些不怕死的小護士朝這邊望。

他坐到他對面,接過他分過來的一半三明治,問道:“昨天那個女孩,有沒有問題?”

“血液裏有抑制劑,同時也是癫痫患者,應該是為了治療才開始注射抑制劑,”沈之南吃完,伸手扶了扶眼鏡,一邊擦手一邊繼續道:“昨天我在搶救室待到十二點,期間死者一度心跳血壓正常,但是接近十二點的時候開始出現異常。”

“死亡時間?”

“十二點整。”

不偏不倚,正好卡在這個時候。

他們半妖查案多多少少會帶些玄學色彩,

古歷分日,起于子半,子時是一日之始。

易辭三兩口吃完,草草下肚,只覺得這中間有什麽蹊跷,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哪裏有什麽不對。

“家屬通知了嗎?”

沈之南點點頭,“通知了,昨天晚上哭了一整夜,家裏就她一個女孩,父母也不知道她濫用藥物的事,——我沒說。”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估計再過不久就要找到你們非調組去了。”

“嗯?”

“我看了她的身份證,秋露,這個姓氏很少見,你應該也知道她父母是什麽人。”

易辭皺起眉頭。

秋家獨女。

事情越來越複雜,易辭一大早上出來就只吃了半個三明治一杯咖啡墊肚子,這會心情不太晴朗,偏偏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

易夕兩個字像是某種惡魔的召喚,易辭想給她挂了,但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按了接通。

“早上九點了,你給揪揪做飯了嗎?”

“它吃了。”一兩天又不會餓死。

“吃的什麽?”

“.......”

“易辭!你這是虐待!”

“貓糧,它吃了貓糧。”易辭揉了揉太陽穴,瘋狂暗示自己這是他親姐,還是位孕婦,他惹不起。

瞎扯了幾句安慰好孕婦,易辭迫不及待地挂了電話。

那只貓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對面的沈之南穿着白衣大褂,手上戴着一只精致昂貴的表,眉眼溫順,模樣斯文,悠閑靠在椅背上朝他挑挑眉毛,“是表姐養的那只貓?”

“嗯,還算安分,就是太嬌氣。”

“你要是嫌麻煩可以交給我。”沈之南笑笑,語氣輕松到似乎自己提的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提議。

易辭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跟這個表弟感情一直不錯,從小就認識,但他也承認,沈之南有時候的确有些怪異。

待人過于疏離,沒什麽共情能力,自我調節能力極佳,即使在醫院這種高壓環境下工作自己也能收拾得一絲不茍,在手術室他就是一臺精密的儀器,時刻都能找到治療的最佳方案,拿着手術刀的他是最佳執行者,從不會出差錯。

從業這麽多年,能在他手上死掉的病人,至今還是個位數。

易辭想起家裏那只渾身都是肉香的煤球。

算了,就算它混吃混喝還搞破壞,但也淪落不到被交給沈之南的下場。

“不了,養它我還是養得起。”

“是公貓母貓?”沈之南似乎格外有興趣,追問了一句。

“不知道,”易辭想了想,回憶起易夕的話,“好像是只母貓。”

沈之南立馬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易辭:“........”

“你這是什麽眼神,”易辭咬着牙,“我還不至于對一只貓下手。”

沈之南笑笑,“不過我一直很好奇,這麽多年單身,發情期不會難受嗎?”

易辭:“......”

半妖能力來自父母,易辭的媽和他小姨,也就是沈之南的媽,都是狼妖。

“說的像你有女朋友一樣。”

沈之南聳聳肩,“我常年用抑制劑,發情期對我沒什麽影響。”

易辭擰着眉,想起什麽,還是對這件事不做評價。

“抑制劑這東西,除了用來克制半妖體內強大的妖靈,作為精神類藥物,有用嗎?”易辭覺得,那些服用致幻劑之類東西的人或半妖都是為了尋求刺激,那為什麽會使用抑制劑這種東西?據他所知,抑制劑這種東西只會讓半妖變得虛弱。

“你上次送過來的抑制劑我查過了,有編號,的确是從半妖司流出來的。”沈之南說,“這次從他們三個血液中檢測出來的成分和抑制劑一樣,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把這玩意當成毒/品。”

“或許他們都和那個女孩一樣患了病,不過這并不能解釋抑制劑泛濫的問題。”

“或者是我這邊的問題,畢竟我是個醫生,不是煉藥師。”

“你的意思是,可能他們注射的抑制劑成分不一樣?”

“可能吧,安非他命和冰/毒之間只差一個甲基,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對半妖司出的抑制劑動手腳。”

易辭沉思半晌。

“不過抑制劑用處挺大的,除了我們這種半妖會用,一些懷孕的半妖也會用。”

沈之南就是個資料庫,只要是他所了解的東西,基本上不會有錯。

“一般的動物幼崽都比人類幼崽要更容易适應環境,而且發育速度遠高于人類,因此一部分半妖會選擇變回原形生育,為了維持這種狀态,半妖需要注射大量抑制劑。”

“當然,這樣做幼崽也會有影響,大概三個月之內無法變成人形。”

“三個月前你們查獲的那一批抑制劑看編號是同一條生産線上下來的,很可能是給同一個人使用的。”

“以我多年光顧半妖司的經驗,他們發放抑制劑的要求十分嚴格,按理說不會出現大量洩露的情況。”

易辭靠着椅背想了會兒,“我們手上沒有全部半妖的資料,也不知道半妖司抑制劑分發情況。”

“所以我建議你把這件事告訴半妖司。”

“聯合調查?”

“也不是不可能,這樣你們能拿到所有半妖的資料,抑制劑的分發情況也能了解,很快就能鎖定嫌疑人。”

易辭扯了扯嘴角,“你怎麽知道他們內部沒有鬼?”

沈之南無辜眨眨眼。

他有一張好皮相,斯文秀氣的無關,冷白的皮膚加上白大褂,整個人都變得虛無缥缈起來,剛剛那個表情,易辭都能聽到不遠處小護士壓抑的尖叫聲。

“你有沒有熟悉的煉藥師?”

沈之南拿起手機,發了個電話號碼過去。

“他這個人膽子比較小,我建議你找個女人去見他。”

易辭點點頭,起身離開。

過去的三個月是非調組最忙碌的三個月,層出不窮的案件堆成山,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也是他們的習慣,三個月完成一次kip,把手上所有案子清空,以此來換取一天的假期。但忙碌慣了,他反倒不适應悠閑的生活,昨天就這麽過去了,除了晚上和宋照他們喝酒,似乎也跟平時沒什麽不同。

他理了理手頭的案子,發現清空之後自己無事可幹。

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看了看群消息,宋照還在群裏水,看來組裏也很悠閑。

MUSE晚上九點開門,這個時候宋照也無法執行任務。

他快速打字發出去。

“沒事的話可以回去休息。”

這條消息一出來,宋照立馬回複“收到”。

緊接着下面是相同的兩條“收到”。

看來他們真的是無事可做。

易辭揉揉發酸的脖子,想起家裏還有只嗷嗷待哺的貓,彎了彎嘴角,回去的時候經過超市買了一些雞胸肉,打算按易夕說的,給煤球做一頓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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