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

二十八

從物質上來講,郭永年是知青宿舍裏擁有最少的人。

他有了某種自己都難以言明的心思,能做的事情卻不多,甚至連最引以為傲的力氣,都因為齊陽明的存在而失色。

齊晴雨前幾天還“強迫”他說大家是一派,其實壓根不需要,畢竟有困難都喊聲“哥哥”的人,還能有什麽煩惱。

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郭永年覺得挺好的,把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藏起來。

別看他平常一副粗枝大葉的樣子,到這上頭很能扛住事,愣是沒叫人發現,只是把更大的熱情投入到上工。

本來就是農忙,人點燈熬油似的幹,他再這樣榨幹自己,不免叫人擔心。

許淑寧是個心細的,背過人提點梁孟津道:“我看永年有點不對勁,你們都是男生好開口,多旁敲側擊看看他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郭永年的困難是一直有的,他基本得不到家裏的支援,平日裏都是舍友們幫襯得多。

其中以梁孟津最甚,因為他的性格也有達則兼濟天下的成分在,聞言只是遲疑道:“我看他挺正常的啊。”

許淑寧對着他也有點不客氣,搖搖頭說:“你這雙眼,真是好看不好用。”

梁孟津倒不在意挨兩句說,腼腆笑道:“我的眼睛好看?”

許淑寧是脫口而出,這下子愣住說:“這是重點嗎?”

也不知道他心思在哪,沒有一個關鍵抓得住的。

梁孟津下意識就在乎這個,但受到的教育又覺得男生問和外貌相關的話題很奇怪,轉移話題說:“我會問郭哥的。”

他現在的表情是兩分後悔和三分尴尬,萦繞着一種欲語還休的羞怯,讓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許淑寧一本正經道:“不僅是眼睛,你的臉也好看。”

梁孟津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急得大聲咳嗽,一張臉憋得越發通紅。

許淑寧沒忍住笑道:“你也太不禁誇了吧。“

事實上,梁孟津是從小被誇到大的。

他在家屬院是出名的別人家的孩子,什麽乖巧懂事、聰明伶俐之類的詞比比皆是。

然而這一刻,他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仿佛太陽穴都跟着跑起來,腦子陡然轉不過彎來,一臉迷茫。

就這表現,許淑寧伸出手在他面前揮揮說:“走什麽神?”

梁孟津眼神聚焦看她,實誠道:“我不知道。”

看上去像迷路的小鴨子,好似被抛在原地。

許淑寧疑心他是生病了,下意識把手舉高點,掌心覆在他額頭,和自己的體溫做對比,不确定道:“這是燙還是不燙?”

梁孟津對自己的身體還算了如指掌,因此胡言亂語道:“是今天比較熱。”

熱嗎?許淑寧都聽得見外面的樹被風吹得鬼哭狼嚎的聲音,對此不敢茍同,反而更加疑心道:“不會燒壞了吧?”

梁孟津裝模作樣扯着衣領道:“真是熱的,我都出汗了。”

許淑寧總不好像在家帶弟弟的時候去摸他的後背,想想叮囑道:“別逞強,不舒服要說。”

其實梁孟津下鄉以來是有幾次磕磕碰碰,但生病只有剛來大隊那次。

他到底是少年人,不想給她留下虛弱的印象,強調說:“我現在身體很好。”

可惜有些形容詞一旦在人的腦海裏,就成為揮之不去的東西。

許淑寧只覺得他又在虛張聲勢,無可奈何的視線在他和剛進院子的郭永年之間移動,心想他們怎麽都這麽叫人操心,自顧自嘆口氣。

梁孟津微微垂眸看她,居然品出慈祥兩個字,心中陡然一驚。

他趕緊把這兩個字抛之腦後,找到一開始的正題說:“我現在去問問郭哥。”

許淑寧嗯一聲,給他們男生留出說話的地方,自然地轉身進房間。

殊不知這一舉動正中郭永年的需求,他邁着步伐湊到梁孟津邊上小聲說:“能不能幫哥個忙?”

梁孟津心想自己還沒問他就找上門,真是省了好大一番功夫,欣然道:“咱們誰跟誰,別用幫這個字。”

真夠義氣,不像陳傳文,居然自己一張嘴就跑沒影。

郭永年在心裏譴責另一位舍友兩句,感激道:“那晚上你跟我一塊去大隊長家。”

等會,大隊長家?

梁孟津縮回手道:“不會是跟你去相親吧?”

郭永年沉重點頭道:“我實在不會推脫,只能讓你陪我跑一趟了。”

他為這事已經躲着大隊長好幾天,可惜還是被堵個正着,心裏不知道多為難,又一點底都沒有,思來想去還是需要個伴。

梁孟津恨自己剛剛把大話說得太早,很是後悔道:“我能不去嗎?”

郭永年已經決定強人所難,拽着他說:“不行,覆水難收。”

又道:“就是個過場,人家肯定看不上我。”

梁孟津不這麽認為,說:“你大好青年,怎麽可能。”

滿知青宿舍,誰都挑不出毛病來的人。

可郭永年雖然才大他兩歲,對這種人情世故看得更清楚,知道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情,猜測多半是大隊長剃頭桃子一腦熱想做媒,壓根不願意把自己置于會尴尬的境地。

他這樣爽朗大方的性格,難得流露出苦笑說:“你不懂。”

梁孟津覺得自己還是挺懂的,拍拍他的肩膀說:“行,咱倆一塊去。”

郭永年松口氣,吃完晚飯就偷偷摸摸地給他使眼色。

齊晴雨瞅不得別人有秘密,當場戳破道:“眉來眼去的幹嘛呢?”

這個詞用在兩個男生身上,可以說是古怪異常。

梁孟津被自己還沒吞下去的飯嗆住,扭過頭對着牆壁咳嗽。

做賊心虛的模樣,齊晴雨雙手抱臂道:“快快從實招來。”

郭永年最沒辦法跟她講這這件事,眼睛轉來轉去說:“沒有啊。”

一點說服力都沒有,齊晴雨冷哼一聲還要再問,被哥哥攔住。

齊陽明當然知道他們要去幹嘛,畢竟幾個男知青好得很,但相親在鄉間是件很隐晦的事情,尤其是對女方來講是越低調越好,因此他道:“你跟這做什麽包公呢。”

齊晴雨撇撇嘴,翻個小幅度的白眼,跟舍友道:“他們男的真是蛇鼠一窩。”

明明就是有事,居然搞異性相斥這一套。

許淑寧其實也很好奇,但覺得梁孟津回頭應該會告訴自己,心想還是別附和的好,開玩笑說:“你哥也是?”

齊晴雨不分親疏,一視同仁道:“他尤其壞。”

有點什麽事都用“小孩子別多問”來打發。

許淑寧可沒法贊同這句,笑笑不參與兄妹倆的事。

但當事人大有話說,齊陽明彈妹妹的腦門道:“白眼狼。”

他都是為誰操心為誰煩?

齊晴雨“嗷嗚”叫兩聲,回過神來才發現說:“他們倆去哪了?”

說的是梁孟津和陳傳文,剛剛趁着沒人注意,已經一溜煙跑沒影。

連許淑寧都沒發現,不過眉頭微皺沒把事情放心上。

她把碗筷收好拿到外面洗,能聽見屋裏陳傳文又在吊齊晴雨的好奇心,兩個人沒幾秒就能吵起來,一天不動手好像癢得慌。

齊陽明才不管他們在胡鬧,出來透口氣的時候說:“水挺冰的,我洗吧。”

女孩子還是少受寒的好。

許淑寧沒有那麽嬌氣,也不想麻煩他,搖頭道:“沒事,我都沾手了。”

話音剛落,正巧一陣風吹過,她打了個噴嚏。

齊陽明也是個熱心腸的,撸起袖子說:“行啦,邊兒去。”

許淑寧被搶了“活計”,多少不好意思,兩只手在圍裙上擦擦邊道謝。

齊陽明不甚在意笑笑說:“這有什麽,幾塊碗的事情。”

又道:“我也拿你當妹妹看,有事盡管吱聲。”

許淑寧忽然鼻頭一酸,畢竟世上的善意總是叫人感慨。

她想起前幾天收到在別處當知青的好朋友的信,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但他們之間的相處還是挺和諧的。

遇到的都是好人,已經是很難得的,一點點小麻煩又算什麽。

這也正是此刻坐在大隊長家的郭永年的想法,他屁股下好像有針紮,怎麽都不舒服,垂着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當然,他本身就是這樣的性格,知青們之中賴大方也最看好他,用方言跟親戚推銷道:“我給萍萍介紹的不會錯的。”

叫萍萍的女孩子可不這麽想,她安靜地坐在一旁,餘光掠過梁孟津的時候忍不住臉紅。

梁孟津不知道自己一天之內兩次被人覺得好看,只是同樣的坐如針氈,心想下次還是少講點義氣的好。

好不容易,兩個人把這場相親熬過去,從大隊長家出來的時候雙雙嘆口氣。

郭永年頗有些過意不去道:“難為你了。”

梁孟津故作輕松說:“要成了,記得給我大豬蹄就行。”

郭永年聳聳肩道:“看眼神就知道,人家沒看上我。”

眼神?梁孟津好奇道:“我怎麽沒看出來。”

郭永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想起“少年不識愁滋味”這句詩來,語重心長道:“等你長大就知道。”

梁孟津嘴角抽抽,給他一肘子說:“少充老大。”

兩個人打打鬧鬧走在路上,卻不知道彼此都在不知不覺中,擁有同樣的少年的心事。

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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