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七十
七十
不過世上多數事情,是很難讓所有人都高興的。
梁孟津沉浸在招生順利的喜悅當中,完全不知有人對此不樂意,那就是隊員賴建國。
在知青們來之前,賴建國算是本隊文化水平最高的人。
他上過初中,有幾年掃盲班辦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一直有任職。
那也算是半個鐵飯碗,他捧得老高興,自覺得要是辦學校,怎麽着都不能越過他去。
更何況梁孟津是外來人,憑啥在老賴家的地盤上吆三喝五的。
那怎麽能行,賴建國怎麽想就怎麽說,這會正在大隊部振振有詞:“三哥,他一個毛頭小子能辦成什麽。再說了,有這種好事,是不是該自家人?”
大隊長賴大方抽口煙:“你別找我,我做不了主。”
縣裏點的頭,發到公社的文件直接任命的梁孟津,他區區一個小幹部,哪有随便換的權利。
大隊是他的一畝三分地沒錯,可也得分是什麽情況。
況且人家梁知青确實合适,這幾年也是他一直努力申請,扪心自問,賴大方不好意思給人家搶過來,怕遭雷劈。
賴建國卻不心虛,依舊攀關系:“這有甚麽,寫他的名字,我上課我領工資不就行。”
他快五十的人,土裏刨食的力氣已經沒剩多少,只能抓住眼前的機會不放手。
這種心情賴大方可以理解,但提出這個做法仍舊略顯匪夷所思。
他道:“你做夢吧,人家憑啥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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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建國理所當然:“還不是三哥你一句話的事。”
想得挺美,賴大方算是看出來,他就是在發癫,也不想想怎麽可能。
簡直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好好種地。
思及此,賴大方趕蒼蠅似的揮揮手:“滾滾滾,給老子上工去。”
他發脾氣,賴建國就不敢惹,搓搓手欲言又止,心想還得從另一頭使勁。
因此中午,知青宿舍就來了客人。
正值盛夏,家家戶戶敞開門戶通風。
賴建國連門都不用敲,大大方方走進院子裏:“梁知青,梁知青在嗎?”
梁孟津正在吃飯,碗一放邊走邊應:“在呢。”
還在心裏琢磨着是誰,怎麽聽不出來聲音,等看到人更是驚訝,畢竟大家從無交情。
倒是賴建國自然熟:“吃飯呢?”
梁孟津便客套答:“對,叔您吃了沒有?”
賴建國哪裏顧得上,背着手:“我就是來跟你講兩句話。”
兩句話?梁孟津越發狐疑起來,悄悄回過頭看。
許淑寧沖他笑一下,表情其實也有點茫然。
看來她也不知道,梁孟津只能自己問:“什麽事啊?要不先屋裏坐。”
裏面人那麽多,賴建國還真不好意思張嘴。
他匆匆道:“不用不用,一句話的事情。”
那他倒是說啊,鋪墊得人心裏沒底。
梁孟津是個斯文人,又給遞臺階:“那您說。”
賴建國這才道:“你看,你沒來的時候,隊裏的掃盲教育工作都是我在做,我是做熟了的。”
梁孟津自以為明白,說:“确實沒那麽多學生,現在只需要一個老師。以後,以後要是學生多,肯定找您幫忙。”
他講完覺得挺滴水不漏的,心想自己現在真是成熟不少,頗有些得意。
可惜賴建國完全不滿意。
他索性直截了當:“你看,你年紀也不大,很多事做得肯定不周到,不如學校的事情我來管。”
梁孟津是善良,又不是傻。
他明天就要開始上課,現在有人跑出來說要管,跟現摘桃子有什麽兩樣。
再說了,賴建國的水平也不足以做老師。
當然,這句梁孟津不會說出來,他只是委婉道:“我自己都準備好了,沒問題的。”
就是想霸着不放手呗,賴建國改苦肉計:“我也是厚着臉皮來的,你看看我這個腿,再看我這個手,哪哪都有傷。我現在上年紀,這個心跳得也快……”
他這麽一通話說下來,好像明天要駕鶴西歸。
梁孟津從上到下都看不過來了,有點暈頭轉向:“那您這個身體不宜操勞,得好好休息。”
賴建國被噎住,瞪着他:“你非得跟我搶就對了?”
怎麽變成搶了,梁孟津實話實說:“我才是校長。”
壓根沒有別人的事情。
賴建國哪路都不通,自然懶得花時間繼續跟他講話,連背影都帶着氣走了。
到底聊的是什麽,許淑寧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動靜,見狀很是好奇。
也不止她,大家都差不多。
陳傳文更是激動,看到人馬上問:“孟津,他找你幹嘛?”
梁孟津一五一十講完,整間屋子的人齊刷刷翻個白眼。
連郭永年也不例外。
他就是再淳樸,都不至于傻到分辨不出真正的意思。
更何況旁人都有點心竅。
像齊陽明想得多,眉頭微蹙:“你要當心他給你使絆子。”
許淑寧向來只猜最壞的結果,點頭附和:“也許他給你套麻袋。”
賴建國也是個讀書人,長得并不如何高大健壯,身量還矮梁孟津一個頭。
說真的,梁孟津覺得他沒辦法把自己套進去,也不擔心這個,反而有點想笑:“他怎麽打我?”
這可說不準,人家家裏那麽多人。
誰打架還搞一對一,許淑寧:“他有四個兒子呢。”
她這麽一說,梁孟津忽然覺得很有可能,撓撓臉:“我會小心的。”
光小心怎麽行,郭永年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會幫你打回來。”
那前提得是挨揍才行,梁孟津仿佛自己已經遍體鱗傷。
他遲疑道:“還是都不要的好。”
能平平安安肯定是最好的,不過這個場面不在許淑寧的想像中。
她語重心長:“你千萬別落單,別走小巷子。”
梁孟津知道她會擔心,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沒事的。”
又道:“還有大隊長呢。”
這倒是,其它地方知青和隊員們吵架的事情時有發生,但在紅山大隊的矛盾并不多,全賴幹部鎮得住。
許淑寧放下心來,但還是觀察好幾天。
梁孟津每天放學第一件事就是來找她報平安:“今天也胳膊腿齊全。”
不是,哪有人這麽講話的,許淑寧捶他:“你盼着不齊嗎?”
看樣子敢點頭,她好像真能把人的腿腳打折。
梁孟津讨饒:“不敢,不敢。”
什麽時候學的這樣子,許淑寧:“給我站直了。”
兩個人在一起,那麽正兒八經的做什麽。
梁孟津腰微彎,下巴靠在她肩上。
呼吸都纏過來了,許淑寧手拂過他的唇:“少耍流氓。”
梁孟津更覺得是她在調戲自己,低聲道:“寧寧。”
叫得人連耳根都是紅的,許淑寧抿着嘴不好意思笑,額角撞他一下:“我有名有姓。”
梁孟津:“那是別人叫的。”
他理所當然有特殊。
什麽你我他的,許淑寧那種不願意承認的心思又上來,小女兒家嬌嬌說:“大家都一樣。”
沒有關系,梁孟津把她的碎發別到耳後:“在我這兒你不一樣。”
坦誠得叫人更加無所适從,許淑寧:“你說得這麽好聽,我成什麽人了?”
梁孟津的嘴更甜了:“我知道你的心就好。”
太體貼了,許淑寧伸手握住他的小拇指不說話。
真可惜,明明有五根手指,怎麽不全握住。
梁孟津反客為主,兩個人在廚房你侬我侬的。
這飯到底啥時候能吃,陳傳文忍不住打斷:“鍋要糊了!”
梁孟津只想把他糊在鍋底,兩個人在院子裏扭打着。
許淑寧視而不見,揭開鍋蓋往裏頭放鹽再攪和幾下才喊:“開飯了!”
熱氣蒸騰,又是一餐。
還沒陰,不過狀态好很多了。
恢複更新,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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